一
一般来说，总裁“光临”分店，第一个去的地方，应该是总经理办公室。可我没有那么多时间啊！“人工智能”项目可不是小儿科！
我直接去了十一楼的计算机开发部。计算机开发部并不宽敞，只有三个可以出去的房间和一个大厅。三个房间两小一大。两个小的房间分别担任着“茶水间”和“洗手间”的责任。
那一个大的房间不是一般的大，足有三百平米之大。这是“调试间”，程序员就是在这儿测试代码。走进里头，你会看到这样一幅景象：十几张桌子在最里头围成矩形，每一张桌子上都有一台最新款的笔记本电脑；每台电脑都被数据线和一个人形家政机器人连接；围成矩形的十几个家政机器人的外围，有一台台长方体的黑色机器，用来监测机器人的各项数据，以便更好地改进。
那一个大厅里，只有一张长桌，供十三个人开会用。十三个人，一个坐在长方形桌的一条“宽”，另外十二人坐在他的两边——长方形桌的两条“长”上，一条坐六人，看上去挺和谐。计算机开发部的例行会议有晨会和午会，一个在早晨八点，一个在下班前五分钟——下午三点五十五分。
我到的时候，已经快八点了。十二个人坐在自己的位置，整理着资料，准备开晨会时需要的文件。真的特别安静，连蚊子飞过的声音嗯能听见。虽然这儿一只蚊子也没有。
我做到齐轩的位子上。这是一个特别引人注目的位置，我刚一坐下，十二个人竟齐刷刷地将怀疑的目光投给我，没过多久，他们又专注于自己的事了。
我也开始准备了。说是准备，倒不如说是思考，毕竟，我一点儿资料也没有。齐轩肯定是把资料带回去了！我一筹莫展。我的思绪开始飘移，我甚至会想，如果这不是方桌，而是有桌肚的办公桌，齐轩的资料就躺在桌肚里，我会有那么一点点、一点点进展吗？
我也会想到，我对齐轩说的那句话：“你等着看好了！”我有些后悔，一个计算机八、九级的人都做不到的事，我一个“小白”还有这样的痴心妄想，真是疯了！
我还会想到，自己左右的十二个人。他们虽然都是我的下属，但他们在计算机上的成就比我多了可不止一点！可我竟然还坐在这么引人注目的位置，真是惭愧……
“铃——”铃声响起才将我的思绪拉回。十二个人将各自面前的资料叠好，一齐看向我。我知道，晨会开始了。
我张开嘴，想发表自己的意见，但说不出来。他们都比我优秀，如果我的意见有什么明显的缺点，被人当众指出的话，怎么办呢？我纠结了一会儿，还是只问了一句：“你们有什么建议？”
周围特别安静，没有一个人回答我。我甚至感觉空气的味道也令人难堪。我勉强地笑笑，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空气也越来越不好闻了。我有些窒息的感觉，便尴尬地咳了两声。
见还是没人发言，总不能让晨会白白浪费吧！我只好自己发言。我清了清嗓子，正准备发表意见，我左边一排的第三个人突然说话了：“其实吧，我觉得，只要采访调查一下网友对不同话的回复方式，再选取其中人气最高的回复方式，输入电脑不就行了？只要数据足够大，就能解决两大‘技术瓶颈’了。”
谢天谢地，这么尴尬，终于有人类“救场”了！我感觉他说的也没什么毛病，再说我也没别的法子了，就问了一句：“其他十一个人呢？你们觉得这建议如何？”
那个人“救场”之后，场面似乎变得更尴尬了，没有人同意，也没人不同意，因为根本没人说话。我都想找条地缝钻进去了。齐轩在的时候，他们也是这个样子吗？一定不是吧。我跟齐轩，果然还是没的比呀。
反正没人拒绝这个意见，干脆死马当活马医了。“那我们去‘调试间’吧。”
进入调试间，一切就都有了好转。虽然一样没人出声，但是一点也不尴尬。幸福也许就是，两人面对面却都不说话，可一样很舒服吧。
包括我在内共十三人，很好分工。一个人负责在网上发起投票，剩下十二人负责按投票情况编写程序。
“谁负责网上投票？”我加大音量问了一句。没有人回答。我看了看他们的眼睛，无一不闪着骄傲和受惊的神色。我知道，他们这次不说话，不是因为齐轩换成了我，更不是因为他们想我困窘难堪，而是因为，他们想承认自己。负责网上投票的工作，比编写程序简单了不止一点，如果谁自荐负责这项工作，不就相当于承认自己比其他十二个人差了？
我一向脾气好，别人求我什么事，我都会爽快答应。可是这次，我是真不想负责网上投票这一环节。首先，这项工作压根不适合我这种没耐心的人；其次，如果这让齐轩知道了，还不是得笑我：“总裁大人也干这种帮别人‘打杂’的活呀，还是帮自己的下属可喜可贺！”一传十，十传百，我不要面子的吗？
“既然没人自荐，那我们不如…不如抽签吧。”说着，我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抽签箱。我担心十三个人意见产生分歧，提前准备了抽签箱，里面放了十三张纸片，写上了十三个人的名字。
“抽到谁的名字，就由谁来决定。”我简单讲完规则，将抽签箱平放于桌上，前后晃晃，左右摇摇，伸手去取出一张纸片。我是很公正的，特地将长短不一的纸条折成一模一样的约一平方厘米的纸片。这可费了不少功夫花了不少时间，毕竟这种女孩子家家的东西，不适合我这种大大咧咧的人。
我把纸片平放在桌上，小心翼翼地展开，只见上面用秀气的字体写着：
“齐轩”
我一时间有些慌，我当时竟然忘记了，齐轩不会再坐在这个位置，应该写我的名字才对。我得镇定，我的临场能力要差点儿的话都对不起我“总裁”的称号。我清了清嗓子，用两只深黑的，炯炯有神的眼睛扫视了他们一遍，说：“你们的‘齐大组长’有点‘忙’，我来代几天班。所以，这些时间里，请务必把我当成齐轩。”
说完，我拿起写着齐轩名字的纸片，在他们眼前晃了晃，“刚才提出这个意见的，就你，你来负责投票情况。”
他点了点头，眼里除了愤怒，只剩深深的无奈。可我也很无奈，总不能没人负责吧！
二
好不容易安排好了工作，十三个人也不浪费时间，一齐打开电脑。约七、八秒后，电脑启动了。
先是提出意见的人在网上发起了若干个日常用语的投票，每次投票上所有文字，都被翻译成了全球十大常用语言。什么？太浪费时间？不不不，对我们公司的人来说，这就是小菜一碟。
为了公平起见，每个人投票前都不能查看每个选项的投票率。
我们公司在全球各地都有分店，每家分店在不同地区又有几家连锁店，人气和影响力都很高。投票刚发起，就有不少人投了票。
投票率一路飙升。定的投票时间是五分钟。三分钟时，投票的人数已破千万，而且还在增加。到了五分钟，一共都有上百亿人投了票。
我们剩下的十二个人，按照投票情况编写程序的，都沉着稳定，除了我。我知道，他们在计算机方面，都很优秀。他们不必担心自己编写出的程序错误，因为这是不可能发生的。可我担心。我已经很久没编程了，随时可能出现错误。
比如现在，我就忘记了一个常用的代码。到底是什么呢？我想不起来，就好像我将其它代码背的滚瓜烂熟，唯独现在这个，一点也想不起来。
怎么办？只能问旁边的人了。我侧过脸，打量了一下我右边的人。他端正地坐在位置上，一丝不苟地敲击着键盘，修长的手特别吸睛。我突然想到了，我说我是来“代班”的，那怎么能没点儿真本事呢？如果现在问别人的话，不是很没面子吗？
我忍了忍，自己盯着键盘想了一会儿。这一幕在旁人眼里，就是在发呆，还好他们个个都很专注，不会注意我。
想了三分钟，脑海还是一片空白。有几次我特想问一下，但又有点不好意思。这三分钟里，我的行为说白了就是不停的重复“欲言又止，止言又欲”这个动作。我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
现在，面子什么的已经不重要了，我要时间！我轻轻碰了他一下，他转过头来看我。我的心“小鹿乱撞”，紧张得心跳加速，我感觉我的心从未跳得这么快。
我用简洁的语言将疑惑告诉他，他回答了我，然后继续工作了。我才舒了一口气，也没人注意呀！
虽然这是个“大工程”，但我们毕竟有十二个人啊，再大的数据，也可以在上班的大概八小时内完成了。我们刚编写好程序，铃声就响了起来。我看了看表，一分不早，一分不晚，刚好三点五十五分。这个时候，应该回到大厅里开午会。但那样就没时间运行程序了。
“大家别愣着，赶快运行程序。今天的午会取消，早点干完早点下班哟！”
我们开始运行程序了。步骤非常简单，只要按下“完成”键就OK了。鼠标已经拖动到“完成”键上，要做的就是按下鼠标的左键。可我不敢按。我知道，不可能那么容易就制造出真正的人工智能，失败的可能性极大。
我不敢按。
我抬头看了他们一眼，他们并不显得多么担心，只是特别的……不耐烦。也是，这个项目都立了快一年了，大大小小的失败肯定经历了不少，不多这一次，也不少这一次。他们当然不担心。
我咬咬牙，将食指轻轻压下。程序启动了。其中一台人形机器人的显示屏亮了起来，显示出了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薄唇银眸，处处精致到位。
这张脸，怎么这么熟悉？我却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你好！”我试探性地跟他说了一句话。他没有回话，只是微笑起来，嘴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他的笑，是特别灿烂的那一种，灿烂得周围的空气都甜了大半。我竟然也被“感染”了，也微笑起来。
“你好！”我又说了一句。他还是单单微笑而已。此时，我就已经在心里下了“判决书”了。
“你好！”我又重复了一遍。他仍然微笑着，好像他只有这一个表情一样。不管是谁，如果听到有人对自己说三次“你好”，总会心烦吧，总会说句话吧。
不能怪他，这就是人气最高的回答方式：微笑。
我有些失望。不过……这种失望的感觉……好熟悉……
我轻叹了口气，准备拔机器人的电源。手已经放在了数据线上我却突然心里一震。我突然，不想拔了。
我突然，想多看看机器人眉清目秀的脸庞；我突然，想多看看机器人银色的双眸；我突然，想多看看机器人灿烂无比的笑容。我都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我闭上眼，猛地将手一抽，再回过头来，“好了，下班了，各回各家吧。”他们一听我这么说，很快就都走了。但是有一个身材矮小的男生——我右边一排的第一个——还没有，像是在等谁一样。
“其实吧……我有个意见。‘语意识别’技术早就研发出来了。如果运用这个技术，再搭配上机器人‘记忆库’中的记忆，说不定可以成功。”
我想了想，好像挺有道理的。“以前尝试过吗？”
“尝……尝试过了。但那时没运用机器人的‘记忆’，这次说不定……说不定可以成功……”
他说话时底气明显不足，将他的腼腆表现得淋漓尽致。
“非常感谢，我会尝试的。”
他点了点头，转身就急匆匆地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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