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萝（五）

                                                           （5）

十天以后，阿曼的休假结束了，明天，她又要启程去北方那个城市，去做她喜欢的事业，去折腾她那蓬勃的生命力。

 阿曼订了明天中午的机票，她又要走了。张林生夫妇特意休假一天，在家里准备了一桌精致的小菜，算是为阿曼饯行。

夫妻俩在厨房你来我往的忙活着，气氛很温馨。是啊，在心里纠缠了二十多年的疙瘩总算在慢慢的解开了，为这疙瘩，柯梅年纪轻轻的就离开了人世，这一回，一切都可以结了吧。

 阿曼这回也没闲着，她到街上买了些挂饰，什么图呀、画呀、花呀、草呀堆了一桌子。现在，房间墙上也扮上了，琳琅满目的，再不是她刚进门时光秃秃的样子了。

 刚把房间打扮完毕，饭菜也就上桌了，阿曼一看，全是自己爱吃的家乡小菜，她大叫道：

“哇，看着就好吃，把我口水都引出来了。阿萝，洗手，洗手上桌啊!”

“来，我们干一杯吧，为我们一家人的团聚！”张林生举酒杯。为这一天，他期待了很久，柯梅也期待了很久。

 “干杯！” “干杯！”

 “阿萝，我敬你一杯，谢谢你为我们家做的一切！”阿曼双手举着酒杯，真诚地对阿萝说

“我还要拜托你在今后的生活中照顾我的父亲。”

 “那当然，我会的，我们是一家人嘛，永远的一家人”！

 “一家人！”

 “一家人，干杯”！

 晚餐在详和温馨的气氛中结束了，饭后，张林生科室来了电话，科里有急诊的重病人要加班，他临走时说晚上可能会太晚，就不回来了，次日让上夜班的阿萝送送阿曼。 张林生走后，阿萝建议早点休息。

这晚，阿曼坚持钻进了阿萝的被窝，她只是看了那封信，对父母与阿萝之间的事情有一点儿了解，但心中还有很多疑问，她需要在走之前向阿萝求证，这样才放心，才安心。

 在同一个被窝里，她们刚开始对这种近在咫尺的相处感到不适应，但随着交谈的深入，便慢慢放松了。

 “阿萝，听说你差点就结婚了，后来为什么？”聊了一会儿，大家都放松下来，阿曼假装淡淡的问道。

 “婚检的时候，他们发现我没有子宫，男方知道后就吹了。”阿萝轻轻的说道。

 “那你没查吗”？

 “查了，我只记得自己五岁时做过阑尾切除手术，家乡老一辈的人都说当年给我做手术的是两个下乡支援的年轻医生，主刀医生姓张，一年后他们就调走了。当时，也不知道是幸运还是不幸，我在那个卫生院找到了自己当年的病历，主治医生栏的签名是张林生！”阿萝淡淡地说道，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

“其实，我对当年的那次生病的经历还是有点儿模模糊糊的记忆的，我打小我们家就接受过张大夫很多恩惠，我们很感激他和柯大姐。再说，事情已经过去那么多年了，再做什么也不可能改变那个结果，所以，我就中止了查询。对了，张大夫并不知道我查过，以后你也别告诉他，好吗？”

 “阿萝，这些年，你受委屈了。我爸现在是这个城市的外科一把刀，没想到他当年也犯过这么大错，阿萝，我想为父母当年的过错向你道歉，对不起！”阿曼轻轻的握着阿萝的手真诚地说。

 “阿曼，你也是医院里走出来的，其实我们都知道一个医学生要成长为一名优秀的临床医生需要很长时间，十年二十年都指不定呢，而且这么长时间的付出还并不能把每一医学生都培养成优秀的医生。更重要的是，要成就这些甚至不知道结果的人，需要很多人做出牺牲！你，我，以及更多的同事，甚至是病人。这话听起来真的很残酷，但一将功成万骨枯是铁的事实啊！其实阿曼，我觉得自己是幸运的，至少在一定程度上有机会成就了张大夫！”

“阿萝，你？”离开医院多年的阿曼再次听到这样的见解，心中有些恍惚。

 “阿曼，你并不了解你的父亲，他其实是一个好医生，相当好的医生！对工作负责，对病人也很好。阿曼你知道吗？他从来不收红包，也不结交各类医药代表，唯一的想法就是用最高超的技术和最少的钱为病人治病。现在住的这个小房子用光了我和他的全部积蓄，所以买的比较小。”

 “是啊，阿萝，现在我才知道，如果没有你最初的牺牲，我爸或许用一辈子的时间都很难成为张一刀，你用一生的代价成就了他，也成就了他救活的那么多病人！”今晚的阿萝是阿曼陌生的，这些事情她从来没有想过，她感慨的说。

 “我很敬重你父亲，为他做出再大的牺牲我也愿意！这是我的幸运，也是我们的缘分！阿曼，希望你能理解！”阿萝接着说道。

 这个晚上，阿萝阿曼都没有睡，她们两个人在一个被窝里絮絮叨叨聊了一整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