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苇丛中一白狐

作者: LYsaysit | 来源:发表于2021-08-02 17:35 被阅读0次

    一只白狐死在了黄昏下的芦苇荡里。

    “你今晚不出去玩吗?”舍友小宋问白裘。

    “不了,心里很烦,哪儿都不想去,准备闷头睡上一觉直到大天亮。”白裘闷闷不乐地看了一眼小宋。说完便像丢了魂似的摊躺在了床上,闭上了眼。

    小宋像只黏人的猫顺势躺在了白裘的身旁,左手托着腮,贴在白裘右耳说:“诶,兄弟!我说你这样可不行啊!年纪轻轻的就这样颓废怎么能行,趁年轻要多交朋友多见世面嘛!走,今晚和我去酒吧狂欢吧?”白裘两只眼珠鼓动着,似乎思考着这个平日里最可亲的好兄弟的建议。

    “他说的对,我现在正好是玩乐的年纪,正好是广结朋友的时候。”想到这里,白裘突然睁开眼,笑眯眯地看着小宋的眼睛应了一句:“好啊!”

    “我要带你去个新鲜的去处,和一般的酒吧是不一样的,那里有非同寻常的世界。”小宋绘声绘色地讲述勾起了白裘的猎奇心。“怎么个新奇?”“你去了便知。”“不过,那个酒吧有门票,低消200赠一杯爱心觉罗,那酒可好喝了,喝完有欲仙欲醉的感觉。”

    白裘咽了咽口水,便不吱声了,闭上了眼,满脑子幻想起了那家酒吧,臆想自己喝了那酒也欲仙欲醉的感觉。他的心骤然扑通扑通地一阵乱跳起来。

    傍晚,白裘和好兄弟简单吃了点东西,各自换上一身攒钱买下的耐宁牌衣服鞋子出门了。

    他俩人在地铁里倚靠在一个犄角有说有笑的,白裘听小宋讲以前在酒吧里的所见所闻入了迷。到了“门泊东吴”这站,他俩出来,接着出了地铁口,顺着马路走了5、6百米,在一个挂着“乐逍遥”牌子的门店脚步停下了。

    小宋推了推白裘的胳膊,“兄弟,到了!”白裘环视四周没一个人身影,只有酒吧门前两个五大憨粗的保安一侧一人。“怎么回事?你不是说周六这里人山人海的嘛?怎么只有咱俩呢?”白裘一脸疑惑。“兄弟,现在还不到点呢,先进去吧!过了零点人就多了,我有经验。”

    于是,二人经保安验了身份证,扫了支付码就进去了。进了门,屋里一片漆黑,只有吧台亮着几盏分外妖娆的红灯。白裘就像一个圈外人待在这里让他觉得不自在心里不安宁。小宋从进了门两只眼就没消停过,东张西望地在打探什么。“你先找个地方坐下吧!我四处走走。”小宋嘱咐白裘。“哦!”

    此时是晚上九点,屋里四处是有些形形色色的男人到处乱转,推杯进盏地说笑着。小宋也不知去向了。白裘坐在一个角落的沙发上像个古时候坐在床榻上等待新郎洞房花烛夜的新娘子焦灼地不知道在紧张什么。“这该死的小宋去哪儿了,一到了热闹场子就像个耗子似的东窜西窜。下次再也不跟他出来了。”

    就在白裘一边嘴里嘟囔着,他一抬头,眼前出现了一位40多岁的男子,一身西装革履,皮肤白皙,高大威猛,手里端着一杯深红色的酒,他轻轻摇晃了两下,“我可以坐这里吗?”“当然可以,这里没人。”男子稳如泰山般地一屁股坐在白裘对面,把酒杯放在了幽红色的桌子上。

    “你一个人来玩?”“不,还有一个朋友。”“你常来这里吗?”“不,第一次。”男子上下打量着白裘。“你长得很像我的一个旧相识。”“喔!真是缘分。”白裘扫了一眼眼前的这个男人,他浓眉大眼,鼻子高挺,皮肤滑嫩白净比很多女人的皮肤质量还要优质的多,像一张通透薄析的纸,捅一下就能破了一样。

    中年男人不移视线地盯着白裘的面色,炯炯有神的双目流露出了如狼似虎的神色。白裘内心零乱起来,两颊热腾腾地红胀了起来,在幽红的光晕映照下显露地愈加明显了。中年男子看在了眼里,馋进了心里,他沉醉在白裘一脸少年感的娇羞中,沦陷于白裘的俊秀清雅的姿容里。这是中年男子的生命中很久没出现过的能再度焕发他心动的人了。他似乎心里也明白对面的这位俊俏男孩子隐约中也有彼此涌动的与他相通的叫做情投意合的电磁波。

    对,是这样的,没错。这电磁波只属于他们两个。席间,两人相谈甚欢,互留了“互联”账号。白裘看向不远处,小宋招手示意他过去舞池跳舞。“我朋友叫我了,我先过去了。互联聊吧!”“那行,你去玩吧!”男子不舍终止与面前这位清秀男孩的对话。

    白裘从端送酒水的小哥身边蹭过去,舞池中熙熙攘攘的人群攒动着,令人血脉喷张的音乐传送着,白裘凑到小宋身边,两人相视一笑。周围的人越来越多,大家迷醉在劲爆的乐曲中,身体扭动着,眼神暴露着吞噬灵魂的意味。

    中年男子坐在先前的位置,静静地在远处眺望舞池肉林里的白裘,光影下轻妙的体态、细致白皙的肤质反着光亮,分明只有白裘的身影是人群中最撩拨人心的。男子拿起手机给白裘发了一条信息——我先走了,以后常联系。

    正在寻欢作乐的白裘在舞池中肆意放纵着还残留身心的一丝羞怯和那滋生充斥于灵魂深处的年轻活力。

    宿舍里,屋里一片黑,小宋紧挨着白裘躺在床上,“怎么样,今晚玩爽了吧?”“爽!”“你还说呢,怎么带我去了一个全是男人的酒吧?”小宋半天没吱声,扭过脸,一本正经地说道:“我是gay。”“gay是什么?”“gay就是同性恋,喜欢男人的男人。”白裘并没有被小宋突如其来的坦白吓到。“那你怎么会喜欢男人的?”“啊......让我想想......那应该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小的时候,有一次我碰到我妈和别的男人搞在一起了,起初我很恨我妈,后来我发现我喜欢上了和她偷情的大叔。”“怎么会?”“可能,也许,我天性喜欢男人吧!只不过那时候不懂。后来进入青春期我就喜欢上隔壁班的男同学。”白裘安静地躺着一动不动,听小宋讲述他的往事。

    “你第一次和男人发生关系是什么时候?在哪发生的?”“在我初一的时候,在一个商场的厕所里遇到一个奇怪的大叔,我俩在厕所隔间做了。”“你胆子真大。”“那有什么,谁叫我是山东大汉呢。”说完,小宋扭头看了一眼白裘,两人相视一笑,又一笑。

    “你别总问我了,你呢?你的第一次是和谁,在哪发生的?”“我还是处,不过,我相信我的第一次很快就发生了。”“是啊,我喜欢你好久了,要不然我也不会把自己的秘密告诉你。”小宋突然握住白裘的手,表白了压抑在心里很久的想法。“我知道你喜欢我,从你刚来的时候,从你见我第一眼的时候,我就知道你被我吸引了,对不?”两个年轻人翻过身子,面对面四目而视,白裘闭上了眼,小宋贴近白裘的嘴巴,亲吻了他一下,接着又一下......

    那夜,在那间狭小的宿舍里上演了一段浓浓的深情。

    白裘揉了揉惺忪的睡眼,也不知道现在是几点,看见躺在身旁的小宋,内心孤独无依的白裘像是在陌生的世界寻找到了一个和他经历相似的伴侣。他回想起了他痛恨的过去,想起了那个强暴了他的后爹,他的泪水缓缓地从眼眶溢出来。“没想到,不止我一个人是这样的,我不必再担惊受怕了。这其实没什么的,对吧?”白裘心里安慰曾经受过创伤的心灵。

    第二天清晨,手机铃声响个不停。白裘被这响动惊扰,迷迷糊糊中按了接听键,“喂!”对面传来一阵又一阵的磁性声音:“是我,昨晚酒吧见过的那位大叔。”“噢,我想起来了。”男人接着说道:“今天你几点下班?咱们见个面吧?”白裘犹豫片刻,“好吧!晚上7点在青年路的百合花园见吧!”“好的,不见不散!”

    那一整天,白裘都心不在焉,他想起了小宋,想起了那晚的事,想起了过去,想起了那个男人。他看着男子发过的那一条又一条的暧昧短信,他内心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是啊,在这座繁华的都市里,白裘只是做着自己不喜欢的工作,挣一点绵薄的薪水,只够自己的生活。从小缺乏安全感的他如实也需要一个爱人给予的呵护和温暖。最起码的要有个能彼此照顾的人吧!小宋虽说是自己无话不说的朋友,但白裘的心里始终没把他看成恋人,只是朋友兄弟的感受。白裘又想起了昨晚酒吧见过的男人。他笃定那个男人才是他喜欢的人,那个男人能给予白裘需要的东西。

    晚上7点如期而至,男子按照约定如时赴约,白裘在公园的座椅上等了男子好一会儿。在荷花池的附近,两个渴求爱情的饥渴者见了面。他们聊了很久。

    “我喜欢你,虽说我是外貌控,但是我会对你好的。我没结婚,在外企工作,做我老婆好吗?”白裘望着天,“让我想想。”男子借机摸着白裘的手,又轻轻抱住了他。

    “我是外地人,做了一份简单朴实的工作,你真心愿意守护我?”

    “愿意。”两个人紧紧抱在了一起,亲吻了起来。

    事后,白裘辞职了,搬去了中年男人的住所。离开前,他给小宋写了一个条子。

    “亲爱的宋兄,我始终还是没能接受你热烈的感情。不过,我们的兄弟情一辈子长存。有时间来找我喝酒吧!我请你!”于是,转身离开了。

    男子和白裘很快坠入了爱河。男子叫钟翰,是个外企的高管,据他向白裘吐露,自己入gay圈15年,谈过5段感情,初恋是在高中和班里的女学霸,能追到女学霸是他最有成就感的事,第二段也是和女人,后三段都是和男人了。钟翰了解到白裘有文学方面的天赋,通过熟人的关系,给他谋求了一份编辑的工作。白裘在新的工作环境里找到了活下去的动力,也充满了斗志,在和钟翰的朝夕相处中,渐渐地依恋上了这种大叔处处无微不至的照顾,处处的成熟男人魅力和那份沉甸甸的让白裘内心波澜受惊20几年终于能安稳下来的踏实。

    “杂志社让我取个笔名。”白裘靠在钟翰的怀里询问建议。

    “你的本名就很好听啊!就用本名吧!很特别,重名率会很低的。”钟翰半开玩笑地说,紧紧搂住白裘的腰间,生怕这个怜物消失了,再也不会属于他一个人。

    “那就用这个名字吧!我听钟先生的。”白裘机灵地笑了,猛地亲在了钟翰的脸上。

    “你的名字真的很特别,有什么含义吗?是我岳父还是岳母赐名的呢?”

    “是我妈取的。我妈说怀我的时候一天晚上她睡觉做梦,梦见了一只藏匿在芦苇荡里的雪白的美艳的狐狸,一转眼出现在了我家里,那只狐狸跪在地上低下头流了三滴眼泪,然后站起来转身消失了。梦醒了,她觉得这狐狸太奇怪了,这梦境也太奇怪了,不是一般的梦。就和我爸翻查字典给我取名字。后来我就叫白裘了。”

    “这梦的确不一般。”钟翰揉了揉白裘的后背,“你会不会就是那只千年白狐仙呢?”

    白裘一勾戳心拳击在钟翰的身上。

    “我小时候爸妈给我找乡野先生算命,算命先生说我短命呢。人生波折磨难很多。所以,你要真心对我。一直一直始终如一的对我好。”“我知道了,老婆大人,微臣遵命。”

    热恋中的人们就像太阳下的撒哈拉永远不知道饥渴。天真愚蠢的以为爱情就像撒哈拉一样就驻守在原先的位置不动摇,殊不知撒哈拉沙漠每秒每分每小时都在变化,何况是两个陌生的人,两颗陌生的心呢。

    热恋还是过去了,就像苹果成熟了即将迎接腐烂的下场。

    “给你发信息的贱人到底是谁?”白裘愤怒地举着手机质问钟翰。

    “一个客户。你干嘛这么激动。消消气。”

    “同事,只有同事那么简单?”“对啊!”“那互联里你俩互发的私密照和视频你怎么解释?”“哎,就是玩乐嘛,又不是认真的。”“你俩言语那么暧昧,你居然狡辩你俩没任何事情,我才不信。”“你不信就不信呗,我也没办法了,总不能验身说我是处男吧?你也不是啊?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拜托你别小孩子气了。”那天两人不欢而散,白裘离开了钟翰的家。

    出了门的白裘一时想不起去哪里散心,在家附近搭了公交,在车里的角落坐下了。他看向窗外,脑海里想起了曾经的兄弟小宋,他随手在通讯录里翻找小宋的电话。自从离别后,小宋和白裘断了联系,偶然白裘和钟翰逛商场的时候遇见过白裘以前的同事小王,小王告知小宋回了老家结了婚有了孩子。此刻的白裘想和曾经最亲密无间的兄弟倾吐苦水也没了着落。

    白裘心里觉得是自己的决绝伤了小宋的心,现在身边没有一个知心人了。跟随公交车,白裘到了最后一站“麓谷”。他下了车漫不经心地走了一路,这里是郊外,郊外有条河叫断情河,河边的芦苇茂盛地恣情生长着,落日下的芦苇荡美得像副画。“原来这还有这么美的地方,要是钟先生能陪我一起来多好。”他慢慢走进芦苇荡,脑海中浮现出母亲讲述的梦境。“这是不是母亲梦见的那片芦苇荡呢?”白裘一边自言自语,一边打趣调整心情。

    他想起了钟先生往常对自己千般万般的好,怒气怨气顿时也消了,毕竟两个人在一起5年了。曾经的白裘有了心爱的工作和此生挚爱,钟先生从和白裘在一起也变化了不少。两人温暖的时光还是多过不悦的。白裘想到这里,拿起手机拨打钟翰的电话,语音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他便挂了,闭上眼睛,听着风声,看着晚霞,心里想着挚爱钟先生。

    之后的白裘和钟翰和解了,钟先生似乎更爱白裘了。

    每年4月8号是钟翰先生的生日,钟先生和白裘约定今年的生日不过了。可是,白裘决定给钟先生一个惊喜。他预先定制了一个写有“裘&翰”的生日蛋糕,在柜台定制了两个手链,一个刻有裘字,一个刻有翰字,打算把裘送给他,翰留给自己。下班后,白裘开车回到住处,看见钟先生的车在地下车库。

    “怎么回事,他今天这么早回来吗?”白裘满是疑惑。按了半天门铃没人开门,白裘准备给钟先生打电话,就在这时候,门突然开了,一个陌生的20出头的男孩小心翼翼开了门,他头发湿漉漉的,错愕地看着白裘,“你是谁?”“你又是谁?怎么在我家里?”白裘质问他。“你家?这不是钟翰的家吗?”男孩一脸不屑的样子。“噢,你就是他那个前男友吧?钟翰和我提过你,你怎么还赖在这里啊?真是不识趣。我和他在一起2年多了。钟先生对我就是逆来顺受,送我各种东西。”男孩得意洋洋地向白裘宣示主权。

    “他呢?他没在家吗?”

    “没在家啊,他出去买生日蛋糕了,还有避孕套,我让他多买几个呢。”男孩一副猥暗的样子。白裘听了这些火冒三丈,冲进屋里收拾完自己的行李,把车钥匙狠狠摔在地上,随后冲出家门。

    白裘拎着行李,坐上家门口那辆通往郊外的公家车。此时的他撕心裂肺,“我已经把自己全部的真心给了你,为什么你不懂?你还是不懂?”“为什么不能把你全部的真心同样兑换给我呢?”白裘还是坐在那个角落的位置。空荡荡的车厢里只有白裘一个孤独的乘客,别无他人了。

    白裘静悄悄地像丢了魂魄一步一挪地踉跄走进了芦苇荡里,他放肆地在芦苇荡里哀嚎着,嘶吼着,辱骂着......芦苇荡被悲鸣冲荡地愈加狂放了。芦苇叶映着黄昏的光愈加枯萎了。深秋了,秋风闯进了芦苇丛里,白裘破碎的哀默的心也一股一股地灌进了秋风。

    后来,白裘在同事的帮助下找到了一个新住处,过上了独居的生活。每天从家到公司,从公司回家的两点一线的生活多了一分寂寞多了一分自在少了一分思念少了一分牵挂。再后来,公司组织员工体检,白裘被查出得了不治之症。他回忆和钟先生在一起的每个欢愉的日子,他哀叹上天对自己是如此不公。白裘患病的消息在闲言碎语的同事间传开了,大家不友善的指指点点让白裘不知所措。平常交往密切的同事明显地远离他,害怕被传染上脏病。

    生性的自卑让白裘没颜面再待在公司里,于是,他辞职了。

    他躺在床上回忆了很多很多曾经和钟先生在一起的快乐温暖的画面。窗外的阳光烈得刺眼,然而这条鲜活的生命即将终止。

    白裘从银行取出所有积蓄回了老家,回到那个生他养他的地方。到了家,他把银行卡和密码交代给母亲,让母亲替她保管这些年的心血。谎称还要赶时间回去便离开了。

    到了住所,白裘已经是空壳子,他茫然地给钟先生的手机发了一条讯息:记得去医院检查身体,和你那位男孩一起。此生不见!

    之后,他万念俱灰地去了那个令他心神向往的芦苇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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