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梅公子
【青春】请你再爱我一次(5)01
追上陆昀庭后,我强力拽住他一只胳膊不松,“逛街呢,你干嘛跟要赶飞机一样着急?”
他不说话。
我开启对外地游客的导游解说模式:
看见那边那栋大楼了吗?你走时还没有呢吧?我们原来去的书店的位置,后来拆迁了……
噢,对了!盛伟军和林牧后来和好了,去年结婚了,现在在法国……
张大刚做了公务员,现在嫣然一副腐败官僚的摸样……
感觉到失误,我赶紧住了嘴巴。看看陆昀庭,他依然面无表情漫不经心。我像一个无人欣赏的单口相声演员自说自话,自娱自乐。
张慧慧说,不要放下傲娇,可在喜欢的人面前哪有什么傲娇可言。为了能唤回他的心,我愿意尝试一切努力,哪怕脸皮再厚一些。虽然也渴望得到他的一句回应,而不是这样拒我于千里。
我是你曾经爱的人啊,亲爱的。
路过一间小店,门口挂着简易的风铃,原木色的门和牌匾,上写“初见”。拉着陆昀庭走进门,这是一间中西餐结合的小店,有牛排、咖喱饭、小吃、咖啡、奶茶、冰激凌等,针对的是年轻的顾客。等餐的时候,服务员告诉我说,店里有个初遇墙,你可以把你们初见的幸福记录在上面并留下名字,会得到来店的所有人的祝福。
我走过去,墙上有用各色彩笔写下的留言:
廖晶晶与周一航在一起了
盛小朵我要爱你一辈子
你是上天赐给我的礼物
我们一定要幸福
爱情的最初总是充满幸福,想要向全世界宣布属于彼此。人生若之如初见,该是多么美好的事情!但许多人走着走着就淡了,烦了,散了,最后弄丢了彼此,从此相忘于江湖。有几个人的爱,能保留最初的心动?
陆昀庭静静地喝着冰咖啡,不知在想着什么,我噙着果汁的吸管,想起当年他向我表白的情景……
那天在“天堂”第一次听陆昀庭唱歌。他一改平时的痞子样,深情款款地说,“谨以此歌,献给那些忠贞不渝的——爱情。”
静静的村庄飘着白的雪
阴霾的天空下鸽子飞翔
白桦树刻着那两个名字
他们发誓相爱用尽这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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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长的路呀就要到尽头
那姑娘已经是白发苍苍
她时常听他在耳边呼唤
来吧亲爱的来这片白桦林
在死的时候她喃喃地说
我来了等着我在那片白桦林
陆昀庭的声音跟朴树的很像,低缓而深沉,空旷而干净,还带着淡淡的忧伤。房间里当时变得很静,静的有点不符合那里的环境。许多年后再听朴树,浮躁的心依然能够瞬间安顿下来。从那时起,陆昀庭在我眼里变得有些不一样了。
接下来大家开始起哄让我唱,我拼命的推脱,虽然会唱但当着这么多人多难为情。怎奈这些人不依不饶,似乎不见我出丑誓不罢休。
“唱吧唱吧,哎妈呀,还能比程少差吗?”张大刚捂着嘴笑。
我勉为其难地接过话筒,“啊”了一声,那不熟悉的声响把我自己吓了一跳,我选了一首王菲的《流年》,握着话筒视死如归地站到众人面前:
爱上一个天使的缺点
用一种魔鬼的语言
上帝在云端
只眨了一眨眼
最后眉一皱头一点
爱上一个认真的消遣
用一朵花开的时间
你在我旁边
只打了个照面
五月的晴天闪了电
有生之年狭路相逢
终不能幸免
手心忽然长出纠缠的曲线
懂事之前情动以后
长不过一天
留不住算不出流年
后来这首歌就真的印证了我与陆昀庭的宿命。就那样一不小心爱上了“坏坏”的他,然后就如“遇见一场烟火的表演”在紫微星流过后还来不及说再见时,他已经远离我一光年。那一年,也确实让我的一生改变。
小萝卜头的哈欠连天让我想起了时间,一看表已经快十点啦。
“天啊,我得走啦!”我说。
“还不到十点哎!”张大刚说,显然他们根本才刚开始。
盛伟军在陆昀庭耳边说了句什么,陆昀庭站起来对我说,“走吧,先送你们回去。”
“不用,我-----”
“快点!”他拉过萝卜,一副少废话的表情。
出租车到我家楼下的时候,萝卜已经睡着了。
“谢谢你,那我们上楼了,再见。”我从陆昀庭手里接过萝卜转身上楼。
“哎,裴洛嘉!”
“什么?”我转过头。
“要不要做我女朋友试试。”他嘴角噙着笑,一手插在裤兜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看不出一点真诚。
哈!逗我玩呢是吧。
之前唱《白桦林》时对他积累的好感荡然无存。我狠狠瞪他一眼抱着萝卜甩头就走。想想气不过,又折回来,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怎么回事的呆愣瞬间狠狠地一脚跺在他的脚面上,然后在他抱着脚鬼哭狼嚎的当儿阔步朝家走去。
身后传来陆昀庭咬牙切齿的,“裴洛嘉!啊——你给我等着!”
02
我和陆昀庭的关系在他说了那句“做我女朋友试试”和我跺了他一脚后变得愈发剑拔弩张,以至战事连连。
比如,一天早上上学路上,一只大黄狗当在路中央对我龇牙咧嘴,我停下车手插腰开始教育它,“小样,巴赫我都不怕,你以为我怕你吗?快走开!”(实际上我经常被叫巴赫的那只藏獒追得无处躲藏)那只大黄狗不但没走,还干脆坐在路中央与我对峙。早上5:45分,路上行人还很少,为了抄近路走了这条胡同,在绕恐怕来不及,于是我对狗狗妥协说,“好狗狗,你就让让吗?我明天拿骨头给你吃----”还没等我说完就听见身后有人吃吃的笑,一扭头,陆昀庭一脚支着单车,笑趴在车把上。
我正要发作,他屏住笑走过来朝那只狗一跺脚大吼一声,那家伙灰溜溜地跑了。有那么一瞬我甚至怀疑那只狗是他弄来的。
“跺我的时候怎么那么厉害。”他一付嘲笑的嘴脸。
“你会咬人吗?”我白他一眼,低头一看表5:50.赶紧骑起车就往学校奔。
“哎,你从来都不会说谢谢吗?不认识的人帮了你,你也不该这么冷漠吧?你听见没有?裴洛嘉!你冷血吗?”他像大话西游里的唐僧在我后面阴魂不散的叨叨叨、叨叨叨。上楼梯时,我突然停下来转身用看自己脚丫的视线俯视他的脸。他也猛的停下来昂着头挑衅道:“干嘛?”
算了,好女不跟男斗。我扭回头鼓着腮,把楼梯跺得山响。
刚进教室上课铃就响了,我气吁吁汗涟涟地坐在座位上时,张大刚探过头来问:“哎妈,你是被狗撵着来的吗?”
我看了一眼陆昀庭突然大笑说,“恭喜你,答对了!”
陆昀庭咬咬牙突然把脸伸到我面前十厘米的距离,“汪汪汪。”我赶忙后撤,后脑勺“咣”的一下撞到窗边墙的棱角上——眼冒金星。
“啊!”是可忍孰不可忍,我抓起圆珠笔在他衣服上乱画一通。
“噢,你又来!”他抓住我的手腕奋力夺笔。
在那个自行车还是主要交通工具的年代,学校每到放学都能听到那响彻校园的“叮铃铃铃”的自行车铃声。同学们骑着车单车涌向校门,男生们总能在拥挤的车流中左拐右拐,见缝插针,当快要撞到别人时又化险为夷。
我刚会骑车没多久,每次都骑得小心翼翼,然后陆昀庭就会突然出现在我前面,车子左拐右拐走成蛇型,在我大呼小叫快要撞到他而不得不下来时,吹着口哨消失在车流中。
课间我趴在三楼走廊的栏杆上往下眺望,一群多动症晚期患者不浪费课间的每一分钟,在篮球场上拼命的做着野蛮远动。陆昀庭是病重的那个。篮球打出场地,滚到教学楼下,陆昀庭疯跑过了捡球,一抬头看见我,嘴角邪笑,一个抛球投篮,“咣当”一声,篮球砸在我下巴下方十厘米的栏杆上,我尖叫一声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在下面笑弯了腰。
一次政治课上,美女老师郭灿灿让正趴在桌子上捂着肚子的我到黑板上做题。
“我一定是吃坏肚子了。”我想。
刚走上讲台,前排的武豆苗同学就“哎哎哎”地对我张牙舞爪,挤眉弄眼,愣怔了半天我终于恍然大悟。
此刻,我穿着的米白色的棉质休闲裤的屁股上,正绽放着一朵鲜红的玫瑰!
抬头看到全班六十多张神态各异的脸时,我恨不得找个地缝立马钻进去。张大刚的眼睛和嘴巴都变成“O”型,盛伟军不忍直视的脸扭曲得比我还难看,明确写着“救不了”你的无奈。不过,陆昀庭那是什么表情?
只见他双手抱臂,懒散地靠在椅子上,歪着头,目光炯炯,嘴角一抹似笑非笑的玩味。
霎那间我灵光一闪,“啪”的一声把黑板擦拍得腾云驾雾,“陆昀庭!你又把红墨水倒我椅子上!”全班的目光刷地发生转移。
“我------”这次换他震惊。
“我什么我!”我不给他说话的余地,窜到他背后抓起他搭在椅背上的外套系于腰间,“衣服赔给我啦!”
“你------”他被气得直笑。
“你什么你?下了课再找你算账!”
面对黑板时,我仿佛能看到陆昀庭被一剑穿胸,口吐鲜血,倒地而亡。
而此时不明所以的可爱的郭灿灿老师又补一刀,“有些同学不要开过分的玩笑,衣服弄脏了事小,伤了同学自尊事大!”
整整一节课,陆昀庭都对我横眉冷对,咬牙切齿。
嬉笑怒骂都是情,我自顾自的笑湿了眼睛。
03
吃过午饭,我带陆昀庭去了当年的学校,那里会有他深刻的记忆啊。
虽然他现在并非失忆,但我想通过一切能刺激他感官的东西,让他从现在的状态中走出来,让他变回他自己,让他放弃跟自己过不去的那道坎儿,让他认出我再爱我一次!
学校的大门还是原来的样子,但校园里多了栋新盖的教学楼。门卫大爷换了新的,一遍遍装聋作哑的问我,“谁呀?焦宇老师是哪个?不认识不认识。吴昊?又是哪个?不知道。今天放假,要不你改天来。”
校园进不去,我们只好在外面转一圈,转到学校东围墙外面,紧挨着墙的一棵树让我想起了那次事故。
我拉着陆昀庭来到树下,“你看,它都长这么粗了!”
当年跳墙的经历历历在目。
北方的初冬比冷的比较快,往往一阵北风过后,单衣就得换成棉袄。而在这清冷的冬季最令人痛恨的是——早起!
于是早读迟到的同学越来越多,于是年级主任每天早晨站在校门口瞪着灯泡一样的眼睛猫捉老鼠一样的兴奋,之后翻着他那两片厚厚的大嘴唇子骂的你无地自容,还喷你一脸带有浓重口臭味的唾沫星子。
闹钟响后,本来说好“再睡一分钟”的我,睁开眼睛时已经是5:48。没有刷牙洗脸抓起书包和外套就往外跑,结果到学校门口还是6:11。
迟到!
怎么办,怎么办?我正犹豫着要不要进时,陆昀庭冒出来拍了我肩膀一下,“跟着我,走后门。”
“啊?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个后门。”在权衡了被主任喷一脸和跟陆昀庭冒险的利弊后,我决定冒险。
结果,所谓的后门就是学校后操场围墙外面的一棵紧挨墙面的歪脖子树,前面有两个男生噌噌地爬上去,咚咚地落入墙内。
陆昀庭伸出胳膊示意扶我上去,我笑着冲他摆摆手,“嗨,不用,小菜一碟,看我的。”想当年我也是个上山下河爬树骑马的主儿。
我紧了紧书包,撸了撸袖子,顺利地爬了上去,墙高两米。陆昀庭在后面说:“你先别动,我过去接你。”
晚了,我一个金鹰展翅冲了下去。双脚落地的瞬间,我清楚地听到左脚脚掌“咯嘣”一声脆响,钻心的疼痛直冲眉心,我腿一软跌坐在地。
陆昀庭很快跳过来,一边说“看你还逞能”一边伸手拉我。在看到我一张痛苦而隐忍的脸时,忽然慌了神儿,蹲下来焦急地问:“洛嘉,你怎么样啊?摔到哪啦?”
我泪眼模糊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我估计,骨头断了。”
陆昀庭二话没说,抱起我就往校医务室跑,边跑边说,“洛嘉你忍忍,你忍忍啊!”
校医务室的值班医生还没有起床,陆昀庭抱着我用脚踢门,“医生!医生!开开门啊医生!”
大约过了十几分钟,那个胖医生才慢吞吞地打开门,一脸的不耐烦,“叫什么叫——怎么了这是?”
“从墙上跳下来,摔到了脚。”陆昀庭把我放到椅子上。
“你看看你看看,早起十分钟的事,你们这些----把鞋和袜子脱了。”胖医生说教个没完
陆昀庭“哦”了一声蹲下来解我的鞋带,手一碰触我疼得哇哇乱叫,他吓得手足无措。
胖医生站着说话不腰疼,“你这小姑娘,鞋袜不脱我怎么检查”
最后,在陆昀庭小心翼翼,我泪眼婆娑之下,我那肿的馒头一样的脚面暴露在眼前。
“哟,还挺严重,这儿疼吗?”胖医生按按肿起的脚面,没有一丝怜香惜玉。
“啊——”我尖叫。
“这儿也疼吗?”她继续按。
“啊,疼疼疼,哪都疼!”我被她捏得脸都白了。
“看来得拍片子,去大医院吧。我给你们班主任打电话,让他通知你家长。”胖医生一扭一扭地去打电话。
陆昀庭一直站在我身边,也不说话,像个做错事的孩子拘谨着,一脸的内疚和悔恨,从来没见过这样的陆昀庭,我忽然有些于心不忍,抬头看看他勉强笑笑说:“没事了,你先去上课吧。”他看着我张张嘴想说什么却只叹了口气。
“真没事了,也不怎么疼了。”我安慰他说。他伸过手,用手背擦了擦我额头的汗。我不敢再看他的眼睛。
焦宇赶过来的时候,我已经平静了很多。他边进门边说“裴洛嘉啊裴洛嘉,看你平时文文弱弱的,跳墙这种事------”抬眼看到陆昀庭时突然明白了,“跟他学的吧?——你,回去写三千字的检讨!”
陆昀庭低着头什么也没说走了,要是平时他一定会讨价还价,“三千字!太多了吧?”
焦宇望着他的背影自语道,“这小子,今天吓傻了吧?”
又在学校附近转了转,当年许多熟悉的小店都没了踪影,这个城市每天都在经历着日新月异的改变,我们一面前行一面痛心回首,希望它不要带走我们曾经真挚的记忆,给我们留下些能够念起的痕迹。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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