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去世不久,正值双抢。双抢就是把成熟的稻子割回来,然后又开始插秧。简单地说割回一季再播一季。一年当中双抢是最忙的季节。炎炎烈日之下,热得饭都吃不下,还要没完没了地干活。生产队员热情高涨,每家每户全体出动,双抢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我的父母亲拖着疲惫的身体不得不去干活,家里已经没有多余的米了。每年这个时候每家每户都一样,都盼着稻早点收割,早点打下稻粒,晒干后安照各家的工分分粮食。你说,他们敢休息吗?一家大小需要吃饭,父亲强撑着挑起湿淋淋的稻把子,母亲和其他妇女一样,深一脚浅一脚地踩着烂泥,无奈地抱着稻穗交给叔伯。叔伯不停地捆着稻把,年轻力壮的劳动力不停地往回挑。
中午的太阳太毒,烤得人们心里发慌,母亲冷不丁站立不稳,一头栽进泥坑里。好在小婶子手疾眼快,把母亲抱起背回家中。一天的工分母亲无缘获得,只好躺在床上休息。父亲挑着稻把热得半死,用肩上的毛布(用白老布做成的)擦着黑乎乎的背膀,眼看田里剩下最后一担了,他稍微慢一点点,也就躲过去。可父亲死心眼,撑着瘦弱的身体强行挑起一百多斤的稻把,摇摇晃晃地爬上稻把堆上的梯子。
也许是父亲的汗水滴在梯档上造成梯子太滑,也许是父亲的腿不听使唤颤抖得太厉害,也许是父亲的心太沉重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也许是老天故意与父亲开个玩笑运气不佳。父亲失去了知觉从稻把堆上摔下来。
母亲听到这个噩耗,从床上滚到地上昏死过去,多亏姐姐在她身旁。队长命人把父亲抬到区医院,那时候公社医院只能看看伤风感冒,头痛发热的小病。稍有一点点大病必须赶往区医院,有钱的大人物才能到县医院。再说区医院离我家又远路又不好走,那时候还没有公路,连土公路都没有,只能靠脚力。父亲痛得直叫,母亲举着拐杖,由二哥搀扶跟在父亲身后,一起向区医院赶。为了不让父亲痛得摇㨪竹塌,他们只好狠心,把父亲连同竹塌牢牢地捆住。母亲无奈地看着父亲大喊大叫,他们走一段路歇一下,山路崎岖,天又黑了,直接半夜才到达医院,医生早就下班,第二天接骨,错过了最佳的治疗方式,加上当时医疗器械落后,技术人才缺少。父亲住了一个星期的医院打了钢钉,又被大伯和小叔抬回家中。
母亲拖着瘦弱的身躯顶着烈日继续去做工,我们整天围着父亲送吃送喝,有时候见父亲不开心,我们想方设法逗父亲去笑,父亲像个呆板的木偶脸上没有一点笑容,见到母亲做工回来,两眼直掉泪水。
第二年双抢未到,父亲终于走出家门。每天三更偷偷地举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到队里的稻草堆边,打起了草腰(捆稻把的草绳),等到母亲发现,他已经打了数百根。队长看我们家可怜给父亲每天三分工,父亲任劳任怨打出的草腰挺好使,在许多社员的帮助下,父亲从每天的三分工又涨到五分工,五分工虽然是原来的一半,父亲很知足。为了感激大家伙,父亲每天晚上又开始了他的评书。
小小的屋子又挤满了许多人,有的小孩像看电影一样搬来小板凳坐等父亲的评书,姐姐很不高兴,家里的白开水不知道喝了多少瓶,母亲没有闲着,仍然去纺纱线,我继续和小伙伴吹牛。直到有一天夜里,一场火灾无情地把这一切化为灰烬。
(明天后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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