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奶家的台阶下面,是通往树林的小道。台阶东面儿,那两户人家有一个公共的露天院子。两户人家虽是邻居,却也从来不往来,在西下房住的那个女人倒是挺能跟奶奶打交道的,因为她跟奶奶经常在一起去南边儿那片树林采蘑菇。
院子里有一个公共的水井,水井旁边有一棵杏树。这棵杏树春天挂满粉白色的花朵,夏天叶子翠绿翠绿的,秋天红叶洋洋洒洒。这一树一井成为了一个令我至今都难忘的美的画面。那个时候东关那边儿还没有安装上自来水,吃水全靠水井。这个地方所有的街房都吃这口井的水,当然也包括奶奶。家里的水每次吃完时候,也是最热闹的时候;那个时候家里的劳动力会全部上阵,为爷爷,奶奶一桶一桶的提水。
大家拿上扁担,拿上水桶提水去;你拎大桶我拎小桶的,说着笑着的走下台阶。下了台阶走到那口井前,把大大小小的水桶提拎井边儿,按从小到大的顺序排放。然后父亲,大伯轮流上阵,用小桶一桶接一桶的往上提水;小桶水提上来倒到大桶里,倒到中桶里。一个一的水桶倒满后,再由姑父还有大哥用扁担两桶两桶的担到台阶上面的爷爷家去。
提出来的井水仿佛有生命一样,用水桶提出来的时候,它们晃动着透明的身躯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还时不时的往井底跳。井口是用磨圆的石板铺成;一个圆环石板铺于井口,古朴而古拙。水花时不时摔碎在井口的石板上面,当桶桶水儿被担起的时候,水儿们不甘心似的在桶里面溅来溅去,似乎要蹦出来,弄的水桶也晃晃荡荡的。蹦溅出来撒在地上的,便会化成水蒸气蒸发于空气之中。蹦溅不出的便会倒入奶奶家的大瓮缸里成为饮用水。平时的吃喝用水使用瓮缸的,桶里剩下的就用做平时的洗涮。生活所需用的桶水,被一桶接一桶的放倒了门外的石阶上面。青色的石阶静静的桶水,翩飞的落叶随风飘飘,此情此景透出阵阵禅意。
只要家里的水一吃完,大家便会为爷爷,奶奶用那大大小小的桶从井里面提水,春夏秋冬从不间断!春天的时候,粉白色的杏花挂满树枝,几丝春风佛过,翻卷的片片花瓣儿还时不时的往水桶里,水井里面飘。夏天之时,四周的草生长的绿油油的极其茂盛,杏树上面挂满绿叶,像把绿伞一样遮挡着暑气,并且邻居在自家的院子里也种上了蔬菜。提出的水桶里面会时不时出现出几只小青蛙,看到有青蛙,大伯便会把水桶倾倒一下,把青蛙倒到一边的草丛子里。
秋季之时,阳光暖曦。树叶转红,草儿转枯。秋高气爽的天气也正是那提水的好时候,大家忙得热火朝天也顾不上树上翩飞的树叶,调皮的叶子很好奇似的总往水桶里面凑,但是大家只顾劳动也管不了它们。冬季里,也是要提水的。当然,得等正午阳光大好之时去提;那晨间的冷空气把井口冻了层霜,那样是很滑的。冬天的空气虽冷,但是大伙儿那一颗一起劳动同心同力的热忱之心却是暖和的。
那时的我也爱凑热闹,看着大家一桶一桶的把水提出,我也想学着大人提出一桶水。怎奈自己年小力量薄,看到黑梭梭的井口便畏惧丛生,总感觉里面住着鬼神。况且,小孩子上井口那儿玩,大人是要骂的。后来,大家合力为奶奶从后院儿打了口井,从此不必再费力担水提水了。那口老井那儿我们也很少去了,但它还有它旁边的那棵杏树依旧屹立了很长时间。那个院子的两户人家都搬走了,两幢房子都倒塌了,它们仍然屹立在那个地方,完完全全成为了一道风景。
直到开发商来了,它们才消失其中。如今,那个景象只能够留在记忆之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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