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口井

    听说，那口井，还在用。 

    他不禁心里发凉，背后一阵寒意。已经很久没回去了，时代的步伐推着他已经远离了那个村子，那口井，那里所有的人。在城市的喧嚣中，外卖里，新的房子里，他已经开始慢慢忘了自己属于哪里，也许是这里，也许是那里，也许是选方。

      直到有一天，村里来电，要他这个村里唯一的大学生想想办法，那头瑟瑟发抖的声音：那口井，又吃了一个人。空气突然凝固，这头呆住的他，一时回不上话来，他知道，远离那个用科学无法解释的地方，只是逃避，作为男人，他的责任和根就在那里，可是内心又是抗拒的，那里意味着愚痴和无知，也充斥着恐惧和绝望。

      "崽儿，该怎么办？全村都指望着你呢"电话那头恳切又无助的询问他。

        一时间，才把他的记忆拉向儿时，想起过往种种:也许，我就属于那里吧！不禁心里默念着。父母双亡后，他一个人生活惯了，见多了人情冷暖，也吃够了人间百味。

        "嗯，我知道了"，他急匆匆得挂了。

        因为不知道怎么回复，不知道怎么处理，望着周遭的一切，此时，天还没亮，窗外轰轰作响的工程机械宣誓了作为城市的代号。默默地长叹一声，他也不知道怎么办，不知道如何抉择？那是一个死题，他有限的知识，无法去解决，更不可能去根治这个百年难题。他不愿意去回想，没有阳光的加持，一个人的凌晨，回想往事是一件很冒险的事，可是脑海里，还是止不住得放映着画面。他拉开窗帘，抓起被子，蜷缩着身体，一双眼睛直愣愣得看着窗外，思绪飘到了30多年前。。。。。。那口井。。。。。。

      那时候父母还在，打从他记忆起，所有人都叫他绕道走，远离那口井，说到井，所有人的眼睛会放大，声音会降低，生怕除了他，其他人会听见，何况他是家里唯一得独苗，自是被叮嘱得耳朵生茧。也自是谨慎得不行，只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

      那是一个正热的夏天，热气刚散，眼见要吃晚饭的时候了，他和小玩伴在距离那口井不远的小溪流捡石子，听到一声：吃饭啦！小玩伴便起身穿鞋子，哪怕凉鞋，他们也是不舍得下水的，水底下会有看不见的碎玻璃片，急匆匆得回去了。他准备捡最后一颗就回家，没过多久，忽的听到一声大叫："不好啦！娘啊！"随后是撕心裂肺的叫声！这一叫像炸了锅一样，整个村子，全像是刚刚放入热锅的虾米，恐惧得四处躲藏，老人小孩眼神里都是恐惧，他见状吓得不行，赶紧往家跑，只觉得脚底生风，跑的比平常快不少，甚至都忘了溪边的凉鞋，小孩子们都被安排在家里，门栓起来，大人们瑟瑟得拜了佛出门，像冬天来临一般，都把衣服拉紧裹着去了那口井，往那个隐隐约约的哭声方向走去。

        他这个独子，一个人在家也觉得害怕得紧，家里好像起了风，窗户呼呼作响，天开始慢慢黑了，夜晚的黑幕开始拉起来，隔壁的狗儿都没叫了，村里像被人按了静音模式，只听得到灶台里滋滋的火苗声，厨房的饭香似乎开始变得焦灼，还有风拍着窗户想要进来一般，脚底的凉意慢慢得上来，到了后脑勺便停住了，愈来愈凉，看着光溜溜的脚，他头皮发紧，身上开始冒汗。他觉得，世界开始变小了，所有的物品在往他靠拢，父母临走忘了给他点上煤油灯，索性天还有点亮，这时候，突然，一双草鞋从墙上掉了下来，把他吓个半死。想了想，得跟着父母才行。于是，便火速离开了家，后面感觉有人跟着似的，门都不敢反身去关。

        他知道，他们去了那口井。

        天还没完全黑，溪里的流水声似乎也在害怕，边上的柳树死气沉沉得，在微风下小心翼翼得摇摆着，田里的青蛙还没开始活动，他的鞋子还在那里，急忙穿了起来，因为脚实在隔得疼，加上整个夏天都得靠这双凉鞋。

    他谨慎得躲在了人群后面，从大人的腿缝里看着里面，没看出什么，开始有人陆续打开了手电筒，还有了几盏煤油灯，看得出来，大家都很紧张，没人敢说话，只听到时断时续的啜泣声，这声音似乎在隐忍着，又让人感觉很绝望痛苦。

      "今年轮到男孩了，算了时间也到了"，一位长者叹气的说。大家都在点头，又很害怕，有一个小声的说：三年前是女孩，今年算起来时间到了，应该是男孩了。一位带着嘶哑的声音说：可是他还这么小。。。这个人是谁？怎么那么耳熟？

      对，是跟他一起捡石头玩伴的妈妈!他听出来了？难道，难道！他不敢想！他拨了拨前面的腿，大人反过身来低着头看看，马上把他抱起来，捂住他嘴巴，示意不要说话。然后让人示意他父母把他带走，这时候，他隐约看到了人群中间的景象：是的，是他的玩伴躺在地上，笔直笔直的，浑身湿透，脸色发白！

      他不敢相信，执拗得要再看一眼，可惜父母过来把他紧紧抱住，摁着头，倒在父母怀里，脸对着父亲的胸口。他还是趁着不注意说了一句：不对啊！婶，不是你叫他回家吃饭吗？

      所有人的目光看着他，又转向了亡者的母亲，这位年纪轻轻就丧子的可怜母亲。老者似乎忘了他还是个孩子，没有示意父母把他带走。

      "没有啊！我一直在烧火，今天下地晚了点，回家打火总是打不着，柴有点湿，所以做饭晚了点，没有叫他吃饭啊"，似乎是喉咙里出来的，像拔丝一样，绝望嘶哑又不解。

        众人越想越害怕，越想越觉得玄乎，小孩子不会撒谎的，何况在他们眼里，我这个独子的父母，素日教养极好。

        "我听到你叫他回家吃饭，他就先走了，我想捡完最后一颗石子。。。"他忍不住又回复了一句。

      刚说完，父亲把他抱得更紧了，生怕被人抢了去，就像失而复得一样。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