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子
夫妻两人,就如两个陌生的人组队一起旅行,旅途中需要双方彼此了解和磨合,并逐步建立共同的爱好,且双方都要不断提高自己,跟上另一个前进的步伐。只有这样,这次旅行才能够和谐、快乐;反之,一个在努力前行,一个则止步不前,甚至后退。那么,这次旅行必然不会走的太远!因为走到半山腰的人是看不到山顶的风光,视野不同,更不能体会在山顶人的内心体验。
(一)黑夜里熟悉的忙碌
午夜,学苑小区三单元五楼的一户人家的灯光依然亮着。女主人兰颖刚刚把母亲换下的衣服洗完,又安顿完即将高考的儿子吃完宵夜休息,自己随即又在厨房为儿子准备早餐食材。
儿子自小身体就弱,胃口不好,吃饭挑剔,兰颖不管多忙多累,每天都精心为儿子准备可口的饭菜。眼看着再有一个月就高考了,兰颖更是精细地调剂儿子的伙食。
准备好了明早一家人的早餐及儿子“小灶”的食材,兰颖疲惫的回到卧室,和衣躺倒床上,看看墙壁上的挂钟,已经凌晨一点了,她想早点入睡,明早还要早起饭。可是,想起到现在未归的丈夫,想起年迈的母亲,想起即将高考的儿子,想起自己这么多年的各种隐忍,她却怎么也睡不着。
夜已深,无尽的黑色蔓延开来笼罩着整个大地,似乎压得人窒息,黑夜不懂人的心思,却更能勾起人内心的各种思绪。那些经年的往事,好的、坏的,一股脑的浮现在兰颖眼前。
(二)欢喜五金花却被人嫌
父母原本生活在山东省的孔孟之乡,父母一生只生了五个女儿,没有男娃。被乡亲们称作“五朵金花”,兰颖是“五朵金花”里的小五。
虽然都是女孩,但父母也把每一个孩子都看做掌上明珠。可是,邻里们受重男轻女思想影响严重,认为父母没有儿子属于“绝户”,所以在当地倍受歧视,姐姐们虽然长的漂亮,但也被人看不起。
当时农村婚丧嫁娶这些大事,父母是都不能参加的,因为他们不是全人(当地人把没有儿子的人叫做“半人”),如果参与了婚丧嫁娶这类大事,当事人家会不吉利。
这种思想就如同黑黑的无底洞一般侵吞着当时农村人的世界,这种思想根深蒂固,似乎是经年累月默默地约定俗成的潜规矩,很难有黎明的到来。
母亲做的一手好针线活, 但是街坊四邻有儿子结婚,女儿出嫁需要做被褥等嫁妆时,兰母亲总是被婉言拒之。父亲也是一样,家族里有喜事的时候,作为祖父长子的父亲从来参与不到接亲或送亲的行列中。待姐姐们逐渐长大,也是遭受同样冷遇。就连叔伯哥哥结婚,都不准许去闹洞房。
父母都是要强的人 ,为此一气之下带着姐妹五个,举家搬迁到了黑龙江,投奔早年来闯关东的远房亲戚,当时的兰颖只有五岁。从小就目睹了家人经历的各种无奈和心酸,别人的冷眼让这小小的心灵深受影响,更不服气,兰颖暗暗决定一定要活出一个好样,让他们看到女孩子也是人,也会有出息。这也为后来兰颖不断上进埋下了种子。
(三)他乡求发展遇好归宿
来到东北后,父母不再遭受乡邻的歧视,心情也逐渐舒展开来,由于父母的勤劳,加上姐姐们也都长大,日子一天比一天好。
后来四个姐姐都开心长大嫁人了,兰颖高中毕业考上了本省的一所大专的师范专业。毕业后为了照顾父母,回到了居住的一个乡里的中心小学当老师。
他乡生活,日子越来越安稳起来。转眼到了考虑婚姻大事的时候,有同事介绍过男生,也有本单位的同事对她表达爱意,但都被兰颖婉言拒绝了。兰颖虽然受过高等教育,但是小时候经受的一些传统思想,似乎会变得与生俱来,哪怕你越来越优秀却很难跳出思想的局限。
兰颖多少还是受家乡那种传统思想的影响,当时就很自卑。觉得自己家庭负担重,父母年龄都大了,而且身体不好,几个姐姐都在农村,只有自己是有单位有工作的,而且父母为了供自己上学费的心思、投入的心血和金钱最多,以后理所当然的要赡养父母,自己这样的家庭背景,找个条件比自己优越的人家,以后自己容易没有话语权。
兰颖怕父母受委屈,所以,一直没有找到自己认为合适的对象。28岁那年,经同事介绍认识了一所村级学校的一位民办教师连江(80年代黑龙江省还存在民办教师,就是没有正式编制,村里统筹开工资的)。兰颖当时认为连江不是正式工作,自己的条件相对比他好,结婚后即使不会像小说电视里那样恩恩爱爱,但至少不会没有家庭地位,这样父母就不会夹在中间受委屈,而连江也表示会和自己一起照顾老人。就这样,和连江相处了半年就结婚了,婚后和连江真的过得很甜蜜。
当时家里有一台大金鹿自行车,二人一起上班下班,虽然坐在自行车的后座上,也是幸福的如坐在宝马里。二人偶尔放学后还骑着自行车去八公里以外的小镇上溜达一圈,喝五毛钱一碗的豆腐脑,吃三毛钱一个的馅饼,然后再给父母带回一些,骑着自行车一路欢声笑语回家。
那段时间,虽清贫,但是快乐着。结婚后,两个人一直不断的学习,期间,兰颖拿下了本科毕业证,连江也在儿子出生的那年通过考试获得了正式编制。这一年真是双喜临门,小日子也更加红火起来。
东北的天似乎变得格外的明朗。
(四)夫妻人生百味
转眼到了90年代末,兰颖在朋友的“古惑”和“怂恿”下报考了公务员,本来是抱着试试自己水平的态度去的,谁想还真的中举了。从此,兰颖到乡妇联主席岗位上班,并被列为副科级后备干部。
然而人是很奇怪的,总会有些怪思想左右你的生活。钱钟书在《围城》里就提到,“嫁女必须胜吾家,娶妇必须不若吾家。”男强女弱的传统思想根深蒂固,在很多人的内心早已滋生漫长,生活本可以更美好,然而却逃脱不出思想的禁锢。按理说,兰颖升职这在当时是家里可喜可贺的大喜事,可连江却因此不高兴起来,东北大男人主义滋生了,思想的牢笼捆着他不仅是一种煎熬,更是一种男人尊严的丧失感,觉得媳妇比自己“厉害”了,自己没有颜面,再加上一些同事和他开玩笑,说总有一天媳妇会飞的。
因而连江一天天的变得消沉,并且迷恋上了和一帮朋友喝酒。兰颖看在眼里,急在心里,一次次不厌其烦的和连江解释,耐心开导,无奈连江就是听不进去,并且变得变本加厉,半夜不回家,对孩子更是不管不问。
东北的天似乎没有那么晴朗了,乌云飘忽不定。
兰颖当时除自己一摊工作外,还负责包村任务,由于到一个全新的岗位工作,很多东西要重新学习。每天工作忙的脚打后脑勺,每天要照顾父母,伺候孩子,一家五口人的衣食住行,加上儿子上幼儿园,都是兰颖一人承担,连江每天下班要么就是在外面打台球,要么就是和朋友喝酒,好像这个家与他无关,更可恨的是就连父亲有病去世,连江都没有帮助张罗,就像外人一样,兰颖怀着巨大的悲痛和姐姐们送走了父亲。
兰颖对连江的变化痛彻心扉,怎么做思想工作都不行,怎么做都不对,有一段时间甚至打算离婚,但是兰颖马上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如果真的离婚了,正好给连江留下口舌,真的“飞了”,所以,为了父母,为了孩子,一直隐忍着。
东北的天变幻莫测,有时晴有时阴。
习惯了东北气候的人们自然不受影响。但是有时候不同的人,一样的天却会感觉不一样的冷暖。
三年过后,兰颖经组织部门严格考核,被选拔为副科级干部,然后被调到市里教育局工作。这从某种意义上说,兰颖就成了作为教师的连江的上级领导,连江内心就更加的不平衡了,更加变本加厉的酗酒。
再后来,为了方便照顾家庭,也为了给连江换个新环境,兰颖凑钱交了首付,在市里贷款买了房子,也把连江调到离市区很近的一个乡小学工作,每天有通勤车,很是方便。
原以为到一个新的环境,连江喝酒应该收敛一下,谁知道还是没逃过“鱼找鱼,虾找虾”的定律,连江在新单位很快又认识了一帮酒徒,下班就喝,慢慢发展为深夜不归,心里只有他们的那些狐朋狗友的酒友,连自己即将高考的儿子都不放在心上。
(五)梦醉酒坛终灭身心
原来,一个人内心的思想虽然看不见,却是一双无形的手牢牢抓住你,像无解的绳子一样绑着你。且只要主人自己不愿意解绑,任由外人松绑都是徒劳的,你越挣扎捆绑的越扎实,直至深入肉体骨髓,终究很难恢复。
兰颖越想越伤心,不由的泪流满面。躺在床上,身心虽很累很困,却辗转反侧,实在难以入眠。
正在想抽纸巾拭泪,突然电话铃响了,一看是陌生号,想想这个时候了谁还打电话?本不想接的,可是又想起还没归来的连江,心里马上揪紧了,莫不是他又出事了?(因为这几年连江经常喝多,被人送回,或打电话她去接回)想到这还是接了电话,电话一接通对方就急不可待地说:“嫂子,我是连江的朋友,我哥刚才喝得有点儿多,被我们送医院了,你过来吧,在市医院。”
兰颖接完电话,倒也没有多么震惊,因为这种事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当兰颖赶到医院的时候,事情的严重性却让她震惊,急救室里,还几个大夫、护士在忙乎。血压仪、心电、氧气都用上了,主治大夫说病人吐血,初步诊断是胃出血,有可能穿孔,待检查结果出来可能需要手术。
不一会检查结果出来 ,断定是急性胃穿孔,且病人引用了很多酒水,吃了很多饭菜,如不及时手术,胃里食物、液体流入腹腔会造成生命危险。兰颖身心早已虚透,甚至累的麻木了。
(五)酒徒醉伤历幻
所幸,手术很顺利。连江安静的躺在病床上 ,迷迷糊糊的进入了一个黑洞。黑洞里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而且十分的寒冷,不一会连江就被冻的浑身发抖,他忍着刺骨的寒冷,摸索着前进,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终于看见了光亮。这光亮好像来自一间屋子,再往前走就真真切切的看见一座房子,房子里面还有很多花卉,长的很茂盛,看起来这屋子应该很暖和。
连江正冻的发抖,于是就努力前行,终于走到房门口,推开门,眼前的一幕,让他兴奋无边,原来屋里很宽敞,很暖和,屋子正中客厅里摆着一张大圆桌,他原来喝酒的那些酒友正在这里喝酒,猜拳行令,好不热闹。
但是让连江想不通的事,大家看见他进来如同没看见一般,照样吃喝欢笑。连江上前打招呼,大家视他为空气,谁也不吱声。
他伸手去拉一个酒友,觉得自己手触到别人,别人一点感觉都没有。而且听见桌上人正在议论他。
“听说连江喝吐血住院了?”
“是的,我和小民给送医院去的。”
“这小子没一点儿记性,喝多多少次了?”
“这小子一点儿上进心都没有,好好的日子不过,活该。”
“唉!他老婆嫁给他倒了八辈子霉了。”
“自己以为交了很多朋友,可几个是真心的?喝出病来还不是他老婆陪着。”
“就是自己太不自信,他老婆真是个好人,不然早踹了他。”
连江听到这里,就和他们理论,可是不管他多大声音说话,大家都似乎听不见,该说的说,该笑的笑。连江真的气急败坏了······
(六)重回人间
正在生气之余,突然发现门缝进来两个人,就是在电影电视里看见的两个黑白无常。二人进来二话不说,一条铁链子就套在了连江的脖子上,拉着就往门外走。
黑白无常也不说话,拉着连江一直走,铁链子越拽越紧,快勒的连江上不来气了。
连江想:难道我这是就要死了?正在此时,似乎听见空中有个声音传来,这声音无比的威严,没有一点感情色彩,冷冰冰的,硬邦邦的。
就听那个声音说:“先放开他,这次让他看看他认为比妻子、儿子、家庭更重要的那些朋友,在他要死的时候,人家还不是该高兴高兴,该快活快活?他认为讲义气,朋友酒局不能不去,那么,他所谓的义气是什么?还不是贪酒,义气就必须用酒表达吗?难道义气比健康更重要吗?今天他死了,最痛的还不是他妻、他儿?”
“自己媳妇上进了自己不但不支持,还破罐子破摔,自我放弃,不思进取,逃避到酒坛梦醉,活在外人的言语中,丢失了自己,断送了美好家庭。”
“先放了他吧,这次给他个教训。”
这声音一消失,黑白无常一抖铁链,铁链开了,二无常也不见了。
“看看药水快打完了吗?”一个护士的声音。
此时,连江又一阵刺骨的冷,一个激灵,睁开眼睛,看见自己躺在医院的病床上,身上插着好几根管子,胳膊上打着针,兰颖正坐在病床边,双眼布满了血丝!
东北的这个夏天,热的让人难以忍受,却总有一丝丝凉意让人舒爽。
后记:
二个月后,连江恢复了健康,儿子也考上了理想的大学。
兰颖拿出离婚协议书递给连江,连江扫了一眼就签上了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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