父子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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拼爹真正的成功不是他活着，能给你创造多少财富，更不是他走了以后，能留给你多少财富。而是这个人活着，可能你觉得他是你生命当中，一个可有可无的人。但是他走了，你会想他而且会把他男人的那种真正的能量留在你身上。在你的生命里，他的生命可以继续得到释放和升华。                                                                                                                                        ——盲人歌手杨光

父亲是个有些沉默的人，不太擅长表达爱，尤其是不会表达父子之间的情感。小时候，父亲是我们眼里的"暴君"，犯错误时，打骂我们的总是父亲。即便我们知道教唆者是母亲，我们畏惧憎恨的还是父亲。长大后，我们逐渐感觉父亲成了我们生活的影子，无微不至的是母亲，嘘寒问暖的还是母亲。

父亲是任劳任怨的，他从来不言说自己对家的功劳，而母亲常常不忘提醒我们"她对这个家做出了巨大的贡献"。母亲对我们表达爱也从不吝啬，她会告诉我们她想我们了，而父亲从来不会把"想念"二字说出口。父亲常年在外为我们的生活奔波劳累，我们与他在一起日子不太多。因此，我们对父亲情感的依赖很少。每次放假在家，与母亲聊天最多，一家人在桌子上吃饭，也总是和母亲家长理短地谈笑风生，父亲只是偶尔插几句话。每次打电话，也总是打给母亲，和母亲一聊便是半个多小时，然后就会听到父亲在一旁催促"不多说了，影响她休息"。倘若母亲电话打不通了，这才打给父亲，不是寥寥数语，便是让父亲把电话交于母亲。仿佛，父亲一直被我们冷落着，而我们却从未察觉，甚至觉得父亲有广阔的胸怀，他不会介意的。后来，我突然发觉了父亲的失落与苦闷。

前几日，弟弟从部队回来探亲。我老远看见父亲站在家门口，一直望着我们回来的方向。可等我们走近家门口时，父亲转身递烟给邻居，与他说弟弟回家探亲的事情。而弟弟径直走进了家门，没有喊一声"爸"。那一瞬间，我看见了父亲眼神中的失落。他独自走进厨房，留下我们母子三人在客厅里热闹地叙旧。弟弟没有回来的时候，父亲总在我和我妈面前念叨："当兵快满三年了，只给我打过两次电话，有一回还是打你妈电话打不通才打我的电话。"他一边低落地说，一边脸上还要挤出酸楚的笑容，一边还竖起两根手指。我总是这样回他："打谁的电话都一样，反正就是报平安。"当时，我还没有真正意识到父亲内心深处的失落。可弟弟那一声没有喊出口的"爸"，我似乎看到了他的失落。

晚上吃完饭，一家人都坐在客厅，弟弟和老妈坐在一起，老妈心疼地问弟弟这近三年在部队受的苦。老爸坐在另一方，默默地拨弄手机。我看出了父亲有点不知所措，便搬个椅子坐到老爸身边，和他谈论手机的事情，帮他蓝牙传送音频。而老妈和弟弟一会楼上，一会楼下的，估计是老妈带弟弟看他不在家这几年，家里的些许变化。父亲没有和弟弟说上一句话，我看出了他有些苦闷的神情。

第二天，弟弟在外面聚会没有回家。喝多酒的老爸回来第一句便是问我妈弟弟去哪了，老妈忧心地说："出去玩了，晚上不回来。"老爸却笑着说："哦，不要老打电话问他，他已经长大了，不爱听那些话了。"突然，我感觉老爸是了解弟弟的，他知道现在的弟弟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需要时刻被管束的顽劣儿子，他有自己的空间和圈子。老爸又问我们上午去县城给弟弟买到新衣没？老妈说买了八九百块钱的衣服，花了弟弟三百多块钱，其他都是她贴的，老爸说："可以了，他的钱也要留着朋友之间的聚会。"

老爸刚坐下，老妈就让老爸去客厅拿弟弟的新衣服看看，老爸笑着说："给他买的衣服，我有什么好看的，又不是给我买的。"然后坐在那不动，老妈说："你这人就是这样，难怪孩子总是不跟你打电话。"听到"不打电话"，这四个字犹如针，老爸马上从椅子上弹了起来，转身走向客厅。他拿着弟弟的新衣，坐下来，把袋子放在腿上，一件件掏出来仔细地看，然后又叠好放进去。拿出一件外套时，他站了起来，把自己的外套脱掉，套上弟弟的新外套，边套还边说："你看，我也能穿，怎么这么短呢。"我和我妈看着老爸穿着新外套在我们面前滑稽地转了一圈，都笑了。老妈大言不惭地说："你老了，肯定穿得没他好看。"老爸笑着点头表示同意，然后把外套又叠好放进袋子。

或许，喝多了酒的父亲，已经忘记了弟弟回来没有喊他这件事情，但是他对弟弟不打电话给他的事情仍然耿耿于怀。母亲的话，可能让他懂得了其中的缘由，也可能让他试图去弥补自己的欠缺。

父亲酒醒后，还是那个沉默的父亲，还是不善表达。不知道他内心深处的失落何时才能痊愈，也许还要很久很久，也许这一辈子都不会痊愈。因为父子之间，很多话终究是说不出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