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夏未夏
熏风扑面
暗香幽微
——题记
2019年的5月6号,北京的天蓝的通透,风阵阵,阳光毫无保留地倾泻下来。
原来,立夏了。
立夏,是24节气当中的第7个节气。是所有节气当中,第一个出现“夏”字的节气。你以为夏天就这么来了?非也。立夏节气,是一年当中,春天面积最广泛的节气。最西边,春天抵达新疆的最西部,往北去,春天到了黑龙江的中部,往南看,春天越过长江,到了江南的最南端。而此时的夏天,尚且在华南一隅崭露头角,尚未呈现出该有的繁盛和热烈。
相比于真正夏季的燥热,立夏,是温柔的。古人说:立夏斩风头。意思就是,立夏一到,原本凛冽的春天的风,就好像铩羽般变得温和,甚至是妥帖起来。此时的北方,即便是在白日里,多了几分夏天的燥热,但一早一晚,终归是凉风习习,分外舒坦。若是再能下上几场小雨,让微风裹挟着细密的水汽扑面而来,空气中满是新鲜的味道,也像是初到尘世的味道。这样的风,便是我心中的熏风,是十足醉人的风了。
我惊喜的发现,立夏的熏风,陶醉的也并非只有我一个。在唐朝,诗人孟浩然也同我有过相似的感受。他说:
山光忽西落,池月渐东上。
散发乘夕凉,开轩卧闲敞。
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
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
感此怀故人,中宵劳梦想。
——《夏日南亭怀辛大》
寥寥几句,记录了他在立夏时节,某个闲适的傍晚。当天光从山顶消失,月华从池塘升起,喧嚣的白天结束了。傍晚凉风拂面,夹带着初露尖角的小荷香气。庭院深深,能听得见水珠从竹叶上滴落的声音。只这几笔,就从视觉/嗅觉/听觉三种感官的角度,勾描出一个悠闲的傍晚。这样的光景,最适合不修边幅,在自然里任意舒展。你看孟浩然,到底是诗人意气,壮怀潇洒,他散着头发,大开窗门,让立夏的熏风彻底将自己包裹。他想取琴来奏,但知己却远在天涯。也罢 也罢,就让这立夏的熏风,陪伴过这样一个珍贵的傍晚吧。
这首诗的题目当中,有“夏日”二字。你或许会好奇,但在我看来,诗人落笔之时,盛夏酷暑还远未真正到来。这首诗的做成地在南亭,就是今天的湖北襄阳南郊。从常年的气候背景来看,要是真的到了农历五六月份,暑气愈加浓重之时,江汉一带从早到晚,都将沉入潮湿闷热的感觉里,哪有什么“夕凉”可言?而且盛夏,江汉一带多雨多雷,又哪来的清净,去听这“竹露滴清响”呢?
当然,这仅是我个人的判断。但因为对节气的敏感,总能从字里行间,寻得些小小的确幸。这何尝不是一种幸福呢?
立夏过后,夏天的范围将会迅速铺展开来。你或许会感受到,天气一天比一天炎热,日头一天比一天耀眼,这些凉爽的早晨和傍晚,或许在北方大地也持续不了太长时间。春日之短,由此看见。立夏来了,春天已是盛极而衰,无数春花渐渐凋零,绿色,是立夏之后最浓重的色彩。二十四番花信风,在立夏这里戛然而止。
当一众娇弱的春花渐渐颓败,牡丹,成为了春日花信里,最后且最浓的一笔。男人写牡丹,多用来比喻女子貌美。而女子写牡丹,则将其比为爱而不得之人。比如这首:
牡丹
——薛涛
去春零落暮春时,泪湿红笺怨别离。
常恐便同巫峡散,因何重有武陵期。
传情每向馨香得,不语还应彼此知。
只欲栏边安枕席,夜深闲共说相思。
薛涛,唐代的奇女子。她的《牡丹》是写那个爱而不得的人。她与心里的那支牡丹,在暮春时节相遇,但为时却晚,牡丹已渐趋凋零。她只得以一封红色的信笺作别。她说,这样的遇见就像是巫峡的云雾,和武陵桃花源,相遇的漫不经心,却在不复相见之后一眼万年。诗中提到“暮春”,那相比应该是在谷雨或立夏节气了。但谷雨时节,不少地方的牡丹花开的正盛,故而推测,立夏的可能性最大。在薛涛心里,她与这个得不到的人之间,就像牡丹一样,用花香传情;花虽不会言语,但心意却在默默中了然。但是可叹 可叹,春末夏来,光阴难留。牡丹再美也会衰败。花香已淡,奈何情深?也只有在花栏边安放枕席,趁着最后的熏风,互诉思念了罢。
你看,古往今来,立夏进入了那么多人的文字里,婉转道来了多少人的故事,让我们隔着光阴,仍在感慨。
立夏,可以是扑面而来的一阵风;可以是滴落竹叶的一场雨;可以是牡丹花下的一缕香。
说到底,人都带有生灵最本能的属性。古人用千百年的生活总结出了24个节气。对于当时的他们,是指导生活的工具。而对于现时的我们,却更像是一种生活的仪式。如果不是立夏来了,如果不出门去,闻一闻温柔的风,你我恐怕会在恒温的房间里,失去对自然的触觉;会在光电的照耀下,忘记日落月升。
愿你,时刻保持天然的灵性;
愿你的立夏,是一场美妙的故事。
立夏。落笔于北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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