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假返家的第一天,中午,我就去吃了惦记了很久的张记凉皮,这是在我尚未放假时就列在清单上的吃食之一。
中午十一点动身,想骑自行车去,但不顺利。自行车的车链因为长时间不上油已经有了昏黄腥红的斑斑锈痕。在寒假期间就已经这样,因此还屡次半程掉链子,而我又对上链子没什么经验,每每遇到这种情况,我得把自行车搬到路边,一个人笨拙地修理。狼狈程度,可想而知。我只有假期之际才会用到自行车,除此之外,妈妈平日上班的时候会用它,所以我本以为在我端午节再一次看到它的时候,链子已经上了油,但是并没有。非但没有,而且还比以往情况更糟——在前行时,链子会因干燥摩擦而发出“刺啦刺啦”的噪音。
我上车骑了几脚之后便又将它推了回去。其实,骑着它去凉皮店并没有大问题,只不过会发出声响而已。令我无法忍受的是行人因链子噪声而向我投来的侧目,这会让我尴尬。
于是,决定步行,二十分钟行程。
真的是夏天了。暖风在我耳边呼呼地掠过,梧桐树叶枝杈纵横,洒到地上斑驳的光影,不时有鸟儿在石砾地上蹦蹦跳跳,叫声闯入耳朵。有一个人走在我前面,长长瘦瘦的脸,利落的短发。套着红T恤,穿着白色的亚麻三分裤,脚上踏一双夹脚拖,走路时摆到前面的腿总是习惯性的抖一下,背影弥散出不羁的味道。这装束、这神情让我想起高中老同学,我们自从高考结束就没再见过。
当时是下班的时候,车辆很多,行人极少,毕竟是太阳最烈的时候。漫漫长长一条街道,空旷无比,只得我们两个步行者,相隔大约两米。如此近的距离让我不舒服——如果他猛然回头看到与他同向前行的我,整条街道上一个孤零零的我,我会很尴尬。当时,我的步伐略微较他快一些,那两米的距离就要被我缩短为零,我就要和他并肩了。我又想着,并肩之后又该如何呢?我就该进入他的余光了,他的形象也就要从背影转向侧脸了,我的步行速度他就该明了了。如果与他并肩之后,我继续保持原先速度不变,他在我的余光中消失需要一段时间。这也就是说,在这段时间内,他可以在身后大肆看到我急迫的窘相,而我对这些,完全有意识,因为他在我倒退的视野中。如果窘迫之后,再提速,那样只会令我更狼狈。于是,我在他身后时就决意加快步伐。待到真的超过他时,便开始掏出手机佯装打电话,电话打到一半,就开始小跑,好像我真的有急事要处理似的。
我成功甩开了他。我暗暗窃喜。
张记凉皮的装潢、牌匾依旧没有变,还是记忆中的模样——黑漆的木质背景上镶着“张记凉皮”四个楷体。走进去,先是一家烧饼店,对面并排放着三个长桌,里面店面更阔些的就是凉皮店了。来吃凉皮的顾客通常会买一两个烧饼带进去,这样,外面烧饼店的生意也是一样的红火。我一手端着凉皮,一手拿着烧饼往里面走去,找了个空桌坐下。空调的冷气让我惬意。在我右前方的桌子上,这家老板的母亲在分袋装着面条。先是从大袋子里凭经验与手感拿出面条,再放到电子秤上去称量,再根据重量补充或取出一些,最后再将面条装在小塑料袋中,如此一遍遍地反复。那张桌子上已经摆了满满三排了。
我右面桌子来了个人。夹脚拖、三分裤、红T恤,想不到他步行,也是来这儿吃凉皮!当时他正低头看着手机,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只看到了他桌上也放着一碗凉皮。“请问筷子从哪儿拿?”有教养的声音也像他,看来他并不是这里的常客。“卡呲”一声传入耳内,那是吃烧饼时候一口咬下去外层的脆皮碎裂的声音——他拿筷子的同时也买了烧饼——同我的吃食一样。不知为何,我心中感到欢喜。
吃完,转身走。这时,我看到了他的侧脸,那张脸根本不是他。
天哪!我怎么会以为那人是我高中老同学呢?从街道上走看着他的背影时,我就应该已经想到了呀。短短几天假,他怎么会从南方回来?可是,我为什么还是一厢情愿地相信那人就是他?并且,还如此伤心?在从身后快步越过他的焦灼过程中和当凉皮店的熟稔感扑面而来时,我对他有没有某种期待?如果有,这种期待该是多么的隐秘又是多么的翻腾……
迈出店面,明晃晃的大晴天,一阵空茫攫住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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