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多的爱会杀了你

作者: 张涛拉罕 | 来源:发表于2017-10-11 10:48 被阅读94次

    纷 繁 世 界

    保 持 初 心

    那么多的爱会杀了你

    文/张涛拉罕

    她倚靠在窗台边,白灼的阳光和淡蓝色的窗帘迎风起舞;像是应和着阳光和窗帘的舞蹈般,她感受着轻风的微抚,一边眺望着远方,一边挪动嘴唇唱起歌来。窗外风和日丽,湛蓝的天空呈玻璃球般包裹着闪光的太阳;朵朵白云像僧帽水母般无忧无虑的漂流着。它们缓慢而优雅的步伐令人联想到独角兽在充满迷雾的神奇森林里散步。

    她的歌声不大,像消融在汤中的调味料;轻盈的歌声把整个房间染成了布鲁斯的色调。没有节奏,没有充满溢出的强烈感情,甚至没有任何能听得懂的歌词...但整个房间却一下子充满了快要溢出的浓郁布鲁斯氛围。

    蓝色的、忧郁的、缓慢而抒情的……

    身处这样的房间中,我甚至会产生“时间是否在这一刻停止流动了?”的质疑和错觉。

    在她轻声歌唱时,我和海螺爸爸躲在小客厅里下象棋,小海螺1号和2号躺在沙发上看海绵宝宝动画片。海螺爸爸天生怕光,所以带着一副波诺的墨镜,我能在墨镜的反光里看到蜷着腿缩在圈椅上的我;另外由于他的眼睛对光十分敏感,所以每次出行时都要在双眼下方涂上漆黑的炭灰。

    “呀哈哈!我赢了!我赢了!”每次当我将军时,他就会高兴得手舞足蹈起来。有一次踢翻了我放CD的木架子;当我把CD架移去卧室里放着时,他又踢翻了我的书架。对此我非但不能抱怨,而且还不能指责他。因为海螺们发起火来着实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

    老实说,和海螺爸爸下象棋并不是一件十分有趣的事,尤其是海螺爸爸的棋艺实在差到不敢恭维的地步。如果可以选择的话,我更希望和小海螺们一起看看海绵宝宝的动画片,或者一边听她唱歌一边和她做爱,或者做些其他诸如此类的事。

    海螺爸爸两个月前和海螺妈妈离婚,那时我恰好带着她来到这座城市,而且又恰好租下了这间屋子,比邻而居的又恰好是海螺爸爸。所以不可避免的结识了海螺爸爸,她对小海螺们的遭遇感到异常心痛,时常邀请海螺爸爸一家来隔壁做客。海螺爸爸因为要照顾小海螺们而辞去了工作,来我家做客时也忍不住时常抱怨抛夫弃子的海螺妈妈。酒过三巡的饭桌上,海螺爸爸总是说着说着就哭起来,小海螺们也跟着哭,她看他们都哭了也就抑制不住情绪跟着哭起来,因为她哭了,所以我也不得不哭起来。

    还记得我说过海螺们发起火来着实不是一件赏心悦目的事吗?确实如此,因为不管是对任何事的愤怒,海螺们最后总要把这些愤怒转变成悲伤的哭泣。

    海螺爸爸的哭声是这样的“呀哈哈!呜...呀哈哈!呜...”

    小海螺1号的哭声是这样的“呜哇哇!啦...呜哇哇!啦...”

    小海螺2号的哭声是这样的“呱啦啦!妞...呱啦啦!妞...”

    而她的哭声则是布鲁斯风格的,没有节奏,没有充满溢出的强烈感情,我甚至无法用某种类声字来表现她的哭声...

    哭是一种习惯,有的人习惯用手捂着鼻子和嘴巴哭,有的人习惯一边哭一边撕扯盒装纸巾来擦拭泪水,也有的人习惯于哭泣时把脸上每一根皱纹扭曲至极,却从不发出声音...因为我是迫不得已而哭,所以我的哭声中没有习惯的成分,既不千篇一律,也从来无迹可寻。

    哭泣或许是一种情感的宣泄,但它发生在不同人身上时表现的方法却各不相同。

    海螺爸爸原来在一家影印公司上班,他负责把胶片在暗室里曝光;修补曝光过度的相片,调正色调不对的相片。工作时间不长不短,工作酬劳虽不至于丰厚,但却也令周围邻居艳羡不已。如果海螺妈妈不和他离婚,那么他现在说不定早就购买了属于自己的游艇,在休假时可以带着自己的家人们去周围的小岛上野营。

    属于自己的游艇一直以来都是海螺爸爸和我讨论最多的事。你可以从他戴墨镜的双眼里看出他对拥有自己的游艇有多么向往。当他谈论这事时,一种生气勃发的希望之光像探照灯的光束般从他的墨镜那儿射出。

    小海螺1号名叫阿里乌斯.范.多提阿里乌斯,小海螺2号叫做科伦蒂娜.范.乌斯科伦蒂娜。我之所以称他们为“1号”和“2号”只是因为记不住他们繁琐的名字。1号是小雄海螺,2号是小雌海螺。由于海螺和这个世界上的大多数生物一样是雌雄同体,所以当1号和2号站在一起时我几乎分不清他们到底谁是谁。1号喜欢玩具车,机器人,甜腻腻的糖果;而2号喜欢可以抱着睡觉的大玩具熊,喜欢美丽的花朵和漂亮的小饰物。所以我有时会在一些特别的日子投其所好的分别送些小礼物给两个小海螺。女孩子喜欢的小饰物她负责挑选和赠送,而玩具车、机器人之类的礼物就由我一手包办。

    两个月前,海螺高等法院把两个孩子的抚养权判给海螺爸爸,这意味着海螺妈妈每个月都要付给海螺爸爸关于两个孩子的赡养费,直到孩子们成年。但海螺妈妈离开家之后,从来没有寄过信,没有e-mail,也没有msn,更别提赡养费了。离开海螺爸爸的海螺妈妈像早晨的露珠般被初生的阳光蒸发殆尽,从此渺无音讯,不知所踪。

    “没有什么事比得上拥有固定收入。”海螺爸爸走了一步棋之后对我说。

    “是呀,至少这么一来生活就能有点盼头了。”我说。

    “我不打算就这么被孩子们拉扯着过完余生。”他说,然后用水淋淋的手点着了香烟“我爱他们,但我不愿意我的余生尽是被诸如换尿布啦、孩子考试不好被老师叫去学校啦、开家长会啦、交学费啦之类的事情缠住。”

    我喝了口咖啡,点点头看着他。

    “这类事情实在叫我厌烦,我每天夜里安顿他们两睡着后总会看看夜空,群星在夜空里闪耀,照着橘黄色街灯的道路偶尔会开过一两辆车,对面的楼房上或许还有人没入睡,开着被窗帘包裹着而显得朦胧的台灯...你知道我怎么想?”

    “明天又是个阳光灿烂的日子?”我说。

    “大概吧。但我隐约觉得我实在不应该这么继续下去了。对我来说,海螺妈妈离我而去的这个决定似乎像某种钉入我内心的楔子。这个楔子来的那么突然,那么迅猛,那么决绝,使我不禁相信她这么做一定有让她自己确信不疑的某种理由存在。你明白吗?”他说,因为自己水淋淋的手把香烟打湿熄灭了,所以他又掏出一根香烟,并把火给点上。

    “这是否意味着她没事先告诉过你她要和你离婚?”我问,又喝一口咖啡。

    “是的,在接到法院传票之前,我对这事根本一无所知...我是说,在此之前,她还依旧表现得像个合格的妻子,我们之间依旧相亲相爱;她也表现得像个慈爱的母亲,她无微不至的照顾着我们两的孩子。似乎从来没有过她去法院申请离婚这事一样。她到底是出于什么理由而把事做得不留余地,没有任何回旋的机会...我想她明白,要是把这事和我说了,我和孩子们的劝阻和责备或许会令她决心动摇。而对她来说,哪怕只是一丝一毫的动摇,也会影响到她的行动,她的决心...”

    “因为她只是个雌海螺,似乎还不足以坚强到...”我说,可话一出口,旋即被他打断。

    “不,不。若说坚强的话,她倒的确算得上是个坚强的雌海螺;我和她相识了十多年了,在这十多年间我也见过不少其他的雌海螺,但还没见过一个比她还坚强的雌海螺。在无数失眠的夜晚徘徊之后,我想我总算弄清楚了她离去的理由。”

    “是什么呢?”我问,然后起身倒咖啡。

    “你知道,我们海螺一族只能和海螺一族结婚生子。”

    “恩。”我把咖啡递给他,他喝了一口后眉飞色舞了一段时间;我很感激他能对我的咖啡做出如此称赞。之后他正色说道“我们互相结合,生下后代,养育他们,终此一生,对吗?”

    “对。”我说,然后坐下来点着香烟。

    “你知道海螺一族在1992年时有多少成员吗?”

    “哦,以前上学时老师好像教过。我看看...大概有50000多人吧?”我说,吸了口香烟。

    “确切说来是53012人。”他说然后又把被水淋淋的手打湿了的香烟掐灭在烟灰缸里。我看着他掐灭香烟,觉得作为海螺来说,吸烟真不是一件高兴愉悦的事。

    “然后呢?”我问。

    “你知道现在我们海螺一族有多少人吗?”

    “前几天电视上才公布了普查结果...我想想...”

    “是60211人。”他说,语气中带有极易察觉的毋庸置疑。所以他说这话时像极了在某个学术领域身负盛名的权威学者正在公布当今世界最准确、最新的学术研究结果。“从1992年到现在,整整20年,为什么我们海螺一族的整体人口数量只仅仅增加了区区6000多人,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或许是因为缺乏同情心?”我说。

    “或许吧。”他白了我一眼“我们海螺一族只允许和海螺一族的人结婚生子,因为这样才能维持血统的纯净。”

    “就像吸血鬼一族那样?”我问。

    “是的,就像那些恶心的嗜血如命的屠夫一样。另外,我们生儿育女,抚养他们长大成人。而当他们真正成年之后,作为父母的我们就会死去。”他说,并且把双手抬起做了个手势,水淋淋的手甩出了无数细小水滴。

    “真的吗?我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事。”我感到吃惊,并觉得事实如果真如他所说的那样,那么海螺一族也太不可思议了。

    “这就是为什么我们一族的成长率会那么低。作为父母,我们必须保证我们的孩子的数目要超过我们;至少也要和父母相等才行。孩子们长大成年后父母就会双双去世,这一点不但是我们海螺一族之所以成为海螺一族的重要条件,而且还是海螺妈妈离开我和孩子们的重大理由。”他说,然后脱下了波诺墨镜,露出仿佛黑洞般漆黑如墨的一对小眼睛。

    “这真是残酷的自然法则...但这和海螺妈妈有什么关系?”我问,并且对他的小眼睛感到好奇,目不转睛的盯着看。

    “她或许不愿接受这与生俱来的生物特性...或许无法认同你所说的残酷法则...或许她只是单纯的想在死去之前好好的享受更多、更丰富的属于自己的人生...”

    “真勇敢。”我说。

    “我又何尝不想呢?海螺一族就像被诅咒了一样,生下来就得面对世界的残忍法则;我们小时候享受父母的慈爱、呵护,长大后不仅要亲手埋葬自己的双亲,还要尽心竭力的抚养自己的孩子。当自己的孩子们长大后,就面临死亡的制裁。我们的生命如划过天际的流星般短暂...死亡,死亡,死亡。这个念头在我们真正懂事时就一直束缚着我们,像个分量十足的黑色大石头般悬挂在我们的潜意识和思维里。自由、真爱?得了吧,我们只是硬着头皮在履行自己作为一个海螺的责任,说的确切些,我们只是在履行身为海螺的种族责任...我恨海螺,我恨海螺一族,我恨制约海螺的自然规律,我恨这一切,所有这一切!我也想成为人类,或是吸血鬼,或是狼人,或是其他什么的...”

    “但有些东西是你不能选择的...”我说,然后缓缓低头喝了口咖啡。

    “是啊...我们总有不能选择,不能改变的东西...我们总有想要去爱,却再也无法去爱的时候。有时候,太多的爱会杀了你。”

    我无言以对,只默默看着他手中的香烟,香烟燃烧的烟雾慢慢升腾,在房间的一角旋绕着。

    “但我还有我的游艇...”他说,然后用漆黑的小眼睛看了看我,咧开嘴角,淡淡一笑。

    “总有一天,你会得到它的。”我说,并且以充分信任的眼光鼓励他。

    “是啊,总有一天...希望这一天到来时,我的孩子们还没长大成人...”

    海螺爸爸那天晚上喝醉了,在餐桌上醉得一塌糊涂,不省人事。我扛着他把他送回了家,小海螺1号和2号那晚只好由我们照顾。我陪着他们看午夜剧场的奥特曼动画片,她在厨房里弓腰洗碗收拾。我让1、2号在小客厅的沙发上睡,她给他们讲故事直到他们睡着。

    之后遵循着大自然母亲的引导,我们如鱼得水般的做爱。在她唱歌的窗台那儿做了一次,在关着门的浴室里做了一次,在我们自己卧室的床上又做了一次。她的呻吟声也充满了布鲁斯格调,蓝色的、忧郁的、缓慢而抒情的...当我们做爱时,她就像一只布鲁斯小绵羊,柔顺服帖,任我摆布;最重要的是,她的灵魂也彻头彻尾的布鲁斯。

    半夜我醒来时,昏黄的街灯透过淡蓝色窗帘,把朦胧的光影投在地板上。远处的海港传来起重机工作的声音。我转身把她搂入怀中,她的肌肤水嫩而柔软,摸上去有一气呵成的顺畅感;我嗅到她的头发里那股布鲁斯的气味,听到她恬静、均匀的甜蜜喘息。她醒来时,发出意识模糊时喉咙咕噜咕噜的声音。

    “中午你唱的那首歌叫什么名字?”我问。

    “恩?没什么名字,只不过随口哼哼。”

    “是吗,真好听。”

    “你喜欢吗?”

    “喜欢。”我确实喜欢。

    “再唱一遍给你听?”

    “不必了,别忘了还有两个孩子睡在外面呢。小心吵醒他们。”

    “呵呵,我们做爱时你怎么不怕吵醒他们?”

    “那不一样。”

    “哎!”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道“你说,要是让你选的话,你是喜欢和从来没见过一面的陌生人做爱呢?还是喜欢和彼此之间有感情基础的人做爱?第一种就像你在随便什么街上碰到的陌生女人,第二种就像睡在你怀里的我一样。”

    “那可不好选,选不好的话说不定你还会因此而迁怒于我哦。”我说。

    “我可不管,赶快选择,告诉我你到底喜欢和什么人做爱。”

    “好吧,我想想...恩,就做爱来说的话,我果然还是喜欢和陌生女人做。”

    “为什么?”

    “怎么说呢,有一种仿佛发现新大陆的憧憬和未知,光是想想就会令人兴奋起来。”我说,而且一如我所想。

    “原来如此,男人还真是种奇怪的生物。”她说,然后像害羞的小女孩一样把头埋在我的胸膛里。过了一会儿,她抬头吻上了我的脖子,动作轻盈的如同采花的蜜蜂。她一直吻着,起先我有些不适,从脖子那儿传来隔靴搔痒般细微的刺痛;过了一会儿,我感到脖子那儿变得火热,如性高潮般愉悦的快感也一波波袭上心头。

    “下午我和海螺爸爸一起下棋时,他说吸血鬼是恶心而嗜血如命的屠夫啊。”我说。

    “是吗?海螺一族一直对我们充满偏见...如果我真是屠夫,你还会爱上我吗?”

    “我可不记得我说过我爱你。”我说,这句话听上去或许略带揶揄。

    “你骗不了我的,我在你的血液里能感受得到你对我的爱...比起你来,我更爱你的血液...我对于血液的热爱使我爱上了你。你的血那么甜美,那么可口,我甚至能感受到你血液中满满的对我的爱,那么多的爱,或许会杀了我。”她说,说话时她的尖牙和嘴离开了我的脖子,脖子那儿马上血流如注,打湿并染红了大片的被单。

    “这句话,海螺爸爸也说过。”我说。

    “哪句话?”

    “那么多的爱会杀了你。”我说。

    她一言不发,只顾吸血。

    “我一直以来就想问你,被你吸过血的我是不是会在月圆时也变成吸血鬼啊?”我问。

    “傻瓜!那只不过是对我们怀有偏见的人随便编出来的鬼故事。”她说。

    “那么,你会不会在太过亢奋时把我的血液吸干,让我变成木乃伊?”我问。

    “你真是个十足的大傻瓜!都说了,那也是有偏见的人编造的。吸血对于我们来说就像你们人类喝咖啡一样普通、频繁;我们能控制自己吸入的血液量,也能分泌一种不含抗血凝素的特殊唾液来帮助你快速愈合伤口,停止流血...怎么说呢,你就乖乖闭上眼,把这次吸血当成一次主动献血吧。”

    “好吧。”我说,然后发自内心的长吁一大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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