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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典故溯源】芙蓉人面

【典故溯源】芙蓉人面

作者: 康乐公 | 来源:发表于2020-07-27 08:21 被阅读0次

                          芙蓉人面

            明•吴鼎芳《蕙兰芳引》词:“对碧莹菱花,掩映芙蓉人面,甚些闲事,把眉黛、月棱双敛。”

            这首词中心思想是描写作者所心仪的一个美貌女子对镜妆面的情景。菱花,是汉代宫中赵飞燕皇后用的一面镜子,背面刻有菱花图案,因以为名,是古所传一面很有名气的镜子,故后世以为名镜的代称。作者笔下妆面的美女美到什么程度?作者避而不谈,只用“芙蓉人面”一词来形容表达。

            “芙蓉人面” 这四个字,避开这个 “人” 字,便得 “芙蓉面” 这个词组,很明显作者是用 “芙蓉花” 来比喻这个女子的面容,说她的容颜如同芙蓉花一样娇艳无比。

            细考古籍,用“芙蓉花”来比喻美女无比娇艳的典籍,最早用的是三国/魏/曹植。他作有一篇《洛神赋》,在赋中他形容出水的洛妃无比的美丽时写道“远而望之,皎若太阳升朝霞;迫而察之,灼若芙蕖出渌波。”芙蕖,是芙蓉花的别称。

              曹植,建安七子之一,三国•魏人,曹操第三子,文才高超,“七步之才”、“才高八斗” 都是形容他的,是当时文坛领袖之一。相传他写这《洛神赋》的动机是为纪念他心爱的一个女子而写的。

              曹植年少的时候认识一个姓甄的女子并与她暗暗相爱。这个甄姓女子非常美丽,但后来她却嫁给了袁绍的儿子,再后来曹操破了袁绍,曹植本想利用这个大好的机会和甄女走到一起,哪知曹操又把甄女送给了大儿子曹丕,曹植怨恨不已。曹丕称帝后封甄女为皇后,可是好景不长,红颜薄命,不久她被曹丕新宠的一个姓郭的女子害死了,郭女取而代之做了皇后。曹植听说后非常伤感,一次路过洛水的时候,看到了出水的洛神。洛神相传是上古伏羲氏的一个叫宓妃的女儿淹死在洛水遂为洛水之神。这时的出水洛神美丽非常,曹植见到后便想起了甄女,美丽的洛神就是美丽的甄女,触景生情,无比伤感,便一气呵成写下了千古名赋《感甄赋》。由于全赋是借看到出水的洛神有感而写的来寄托他思念甄女的这一思想情感,通篇描写的是洛神之美丽的,这样到了魏明帝时,魏明帝便直接改名为《洛神赋》。这个故事,南朝梁代的昭明太子在他编辑《文选》里,在《洛神赋》题解中说得很明白。

              不过,曹植在赋中用出水的 “芙蕖” 是比喻出水洛神的身形的艳丽,而不是用来比喻洛神之艳丽的面容。但这一比拟恰到好处、美妙绝伦,洛神之身形婷婷玉立,正如 “芙蕖出渌波” 之清丽迷人可爱,这个比喻真可谓神来之笔。由于刚刚露出水面的芙蓉花不仅婀娜可爱,而它的花色呈粉红色更是艳丽迷人,后来诗文中常见的 “出水芙蓉” 或 “芙蓉出水” 这个成语来比喻美女身容的艳丽,虽然诸家词典对这一成语典故的出典典籍都惜墨不言,但我认为就是从曹植这一赋句中演变而来的。

            由于芙蓉花的花色呈粉红色,白中透红,这正是美女洁白面容上泛起的颊红,因此在曹植不久后就出了一个人直接比喻了历史上一个很有名的美女的面容之美,他就是晋代的葛洪,葛洪用来比喻西汉初时有名的美女卓文君美丽的面容。

            葛洪在他的《西京杂记》卷中二中描写汉代卓文君的美貌有语云:“文君娇好,眉色如望远山,脸肌常若芙蓉,肌肤柔滑如脂,十七而寡。”

            卓文君是西汉初时著名文人司马相如的妻子。司马相如字长卿,他的辞赋写得很好,是西汉初时著名的辞赋家,代表作有《子虚赋》、《上林赋》、《大人赋》,汉武帝爱辞赋,因而他得到汉武帝重用,先后在朝廷中任为郎官、孝文园令等官职。

          卓文君容貌艳丽无比。但她和相如从认识到相爱最终到结婚,相传有一段很美妙的传说。卓文君是当时蜀郡大富豪卓王孙的女儿,但她最初的婚姻很不幸,17岁的时候就死去了丈夫,死去丈夫不久后她住回了娘家。在娘家寡居的时候,有一天对前来家中赴宴的司马相如一见钟情,半夜间她情不自禁偷偷地跑到司马相如的房中。司马相如是蜀郡成都人,他与卓文君的家没隔多远,算是同乡,当时他还未被朝廷重用、贫困潦倒闲居家中,卓文君的美名他平时早有耳闻,并也垂羡已久只恨无缘得见,如今见她主动来就,大喜过望,便乘夜带着她逃回成都家中,结合成双,遂成千古爱情佳话。这件事《史记》、《汉书》中均有详细地记载。

            卓文君美丽的面容,葛洪没有用过多的文字来描述,只用 “脸肌常若芙蓉” 寥寥数字一笔带过,但已足够了。大家知道,芙蓉花的颜色是浅淡的粉红色,形容美女洁白泛红的面颊是再好不过的比喻,正是少女鬓边似花红,文君的面容艳丽到什么样可想而知。

              由于卓文君是历史上有名的美女,她大胆对爱情地追求与想往并如愿以偿地得到了爱情,因而她与相如的结合不仅成了旧时代广大青年男女们的自由恋爱、自主的美好婚姻的象征,而她们的人也成了广大青年男女们心中的光辉形象,特别是卓文君,她才色俱佳,风流多情,更是广大仕子们心中的偶像。加之葛洪的记载不比曹植那样言简意赅,而具有很强的故事性, 并且用来直接形容文君面容的,将花拟人化了。曹植虽然用得早些,但他形容的是神而不是人,还有一个主要原因他不是形容面容的,而是形容身形的。这样一来葛洪的记载就被后世公认为是“芙蓉面”

    这一典故的出典典籍。人因花而美,花因人而名,这样“芙蓉面”对后世影响极大,用来比喻美女之无比美丽的面容后人在诗文中广泛运用,试举数例:

            唐•白居易《长恨歌》诗:“芙蓉如面柳如眉,对此如何不泪垂?” 宋•佚名《小桃红•西厢百咏》:“给孤园里遇神仙,掩映芙蓉面,缟素衣裳越罗扇。” 元•张可久《梧叶儿•席上有赠》曲:“芙蓉面,杨柳腰,无物比妖娆”。明•佚名《明珠缘》第二四回:“那女子生得十分美丽,但见……芙蓉面,似一片美玉笼霞”。清•李绿园《歧路灯》第十回:“这女主,也不过二十岁,凤凰髻,芙蓉面,真正婉丽自喜,且更雅令宜人”。

            发展到最后,“芙蓉” 也就成了卓文君的形象代言、非她莫属的专利了,在诗文中就直接用它为卓文君其人的代称,借而发挥之用来比喻心爱的娇妻美女。试举数例:

            明•吴绮《南乡子•鹤问红聘》词:“绿绮七条弦,引惹春山翠不支,准取鹔鹴将贳酒,相思,醉拥芙蓉是几时。” 这儿的 “绿绮” 是相如用的琴名,“春山” 指文君的远山眉,“鹔鹴贳酒” 是指相如落魄时典当他的鹔鹴裘衣换酒在临邛市卖酒营生这件事,很显然 “芙蓉” 指文君,借指娇妻。又清•宣鼎《夜雨秋灯录•迦陵配》:“与交拜,成嘉礼,生辞曰:`身无立锥,家无四壁,安对芙蓉’?” 清•汪如洋《洞仙歌•题陈其年填词图》词:“青衫真落拓,四壁归来,剩对芙蓉远山远。” 以上 “家无四壁”、“四壁归来” 都是用的相如 “家徒四壁" 这个典故。

            吴氏填词,形容心仪的美女面容之美,很自然地想到这个典故,于是信手拈来将它引用在词作中,以形容心仪之女子的美丽的面容如同卓文君那芙蓉面容一样艳丽迷人。作者填词填到这个份上,他干脆直接点明下,在 “面” 字前加了个 “人” 字成 “芙蓉人面” 四字,说芙蓉花就是作者笔下美人的面容。

            可是这个“人” 字的一加,本使作者委婉含蓄的表达方式却变成了开门见山、露骨性地直接表达方式了,使本来留给读者一个遐想、品赏的美妙空间不仅失去了,还使词作变得枯燥乏味、平庸得多。但作者偏偏加了这个字,其实并不是作者刻意为之,是有客观原因的,一个主要原因就是受到词律的限制,这儿必须要加一个字成四个字。问题是要加一个什么样的字,这时这个字变成了一个非常关健的字,弄得不好就是狗尾续貂、画蛇添足成了冗字。用得好,使得这个字看上去不是作者仅仅为合词谱格律、硬生生地塞进去的,而是为更好地彰显作者更深一层的意思。因为作者填词填到这儿,作者心仪的美女无比艳丽的面容仅仅只用“芙蓉面”这一个典故来形容似乎意犹未尽,他想把这一未尽的意思更进一步地、更充分地、更完全地表达出来,要把她美丽的面容推崇到极致。如何达到这个效果呢?于是他正好想借填补这个空字的机会来完成。经过反复推敲,便想到了另外一个更有名的形容美女之艳丽面容的“人面桃花”这个典故,于是便用上了这个“人”字。实际上我们只要把这四个字的词组巧妙地分析一下,即有“芙蓉面”、“人面”这两个隐形的词组,这个“人面”一词就把“人面桃花”这个典故带出来了。

          “人面桃花” 这个典故,是发生在唐代时的一段美妙的才子佳人的爱情故事。

            据唐人孟棨《本事诗•情感》中记载,唐代博陵 (唐郡名,在今河北省定县)崔护,贞元年间进士,曾官至岭南节度使。有年在京城应举进士落第,正值清明的时候一个人去京城南散闷,在一个庄园里口渴找水喝的时候,遇到了一个美丽的少女送了一碗水给他。他喝水的时候女子正倚靠在一颗大桃树下,而桃花正开,这时人花相映,这个女子显得更加妩媚迷人,而崔护又是一个才子,相貌堂堂,因而两人相见,才子对佳人,都含情脉脉,但迫于当时情况,未及吐情而别。二人自别后都思念对方不已。第二年的清明崔护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情又来此庄园寻求此女子。可是庄园门紧锁,女子不知去向,不禁满怀惆怅,便在庄园大门上题了首诗而去。诗云: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人面祗今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女子回来后,见诗伤情,知道是去年相见的有情郎为她再来,感动不已竟因相思过度绝食而死。几天后崔护又来此庄园,闻女因他而死,悲痛欲绝,乃抚尸恸哭,她们真实的爱情产生了奇迹,女子竟然被他哭活了过来,二人于是结合成婚,成了千古爱情佳话。

          “人面桃花”  这个美妙的爱情故事不仅千古相传,还作为典故在后世诗文中广泛运用,“人面” 这一词就是这个典故的一个最常见的引用形式,以为美女无比美丽之面容的代名词,数举几例:

          元•徐仲田《杀狗记》第十出:“(合)覆水算来难收,人面果然难求”。明•史鉴《水龙吟•钱塘》词:“人面已非,桃花依旧,刘郎不见”。明•荆舫《一萼红•题桃花蚨蝶画扇》词:“未许诗题崔护,有此中人面,相映分明”。清•朱彝尊《红娘子•绯桃》词:“易掩重门,难逢人面,断肠空忆”。清•虫天子《中国香艳全书》第十五集卷二《十洲春语•题词》:“问前度之刘郎,桃花如旧;作重来之崔护,人面难寻。"

          作者将这个典故在这儿一引用,这个 “人” 字加得不仅饶有了意味,还将作者要表达的意思更进一步地、更充分地加出来了。人们知道,芙蓉花颜色成淡淡的粉红色,出水的时候主要表现得是清丽之姿,而桃花鲜艳的红色比之又较深一些更显得粉嫩无比,心仪的美女不仅有出水般的芙蓉那样清丽无比,更兼有桃花那样鲜艳迷人,真是熊掌与鱼,二者兼而有之,笔下的美女的容颜是什么样的,用这四个字,留给了读者足够的遐想空间,由人们去想!

            总之,“芙蓉人面” 这个用典形式,是 “芙蓉面” 和“人面桃花” 两个典故合用的结果。

            但这个合用又不是一般的合用,这儿就牵涉到了古人运用典故的一种独特用法。这种独特的地方主要表现在一个用典的词组里暗用了几条不同出源的同义典故,而这些暗用的典故往往在这个词组里要进行一次解剖、分析、合理搭配、组成多个新的小词组后、方能将它们一一地展示出来。而解剖、分析组成新的多个小词组的方法,又是通过将这个词组里某一个单词或单字和这个词组里某一个字进行合理搭配、共用才能完成,而这个字又正是这个原词组里的中心内容所在。这种独特的用典手法在诗词中究竟是种什么用法?古今无学者作这方面的探讨和说明,鄙人就读书发现,披荆斩棘,姑且把这个独特的用典手法称作连珠式的共字带典法。

            连珠式,就是说一个词组里暗用了几个同义典故;共字带典,就是说这个词组中的一个突出中心内容的单字与其它单字或单词进行合理搭配、共用后组成了多个新的小词组,将暗用的典故一一带出来。如果不这样仅凭原词组里的某一单词或单字是表达不出作者用意的,解释的意义是行不通的。这儿的“芙蓉人面”,如果 “芙蓉” “人” 不和这个 “面” 字搭配、共用,就不成典,则无实际意义,共了这个 “面” 字成 “芙蓉面” “人面”,意义就出来了。还比如诗文中出现的  “江州珠泪 ”、“ 袜印尘香” 这两个用典形式正是这种用典手法的结果,在这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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