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声

哭声

“哭！你就知道哭！”

“我生你养你就是让你哭吗？”

“你和你爸一个样儿，没良心！”

郭婷被儿子的哭嚎吵得心烦，本来这几天和孩子他爸郑林在为财产分割闹得不愉快，现下新火旧火一起发泄出来。每次一问小军，爸妈离婚后你要跟谁？这孩子就开始哭，没办法，郭婷只好摔门而出。

小军透过手缝看到妈妈从他的房间离开后，慢慢地将两只小手从眼睛上挪下来。这已经是第五次郭婷要他在爸爸妈妈之间作出选择了。小军不知道离婚是什么意思，只觉得爸爸似乎很少回家了，妈妈也很少心平气和地和他说话了。

突然小军鼻子一阵发酸，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儿，美好的回忆也在脑海里打转儿，心里不由生起委屈、悲楚、孤独。

那时候，小军记得他才五岁，他刚记事。有一次小军坐在楼梯上玩着爸爸给他买的小汽车玩具，他一会将汽车在空中划过，一会将汽车放在台阶上滑动，“汽车超人，变身……”小军口中念念有词，沉迷在自己的变身游戏中。

突然一个踉跄，小军从楼梯上滚了下来，幸好他待的台阶层不高，只有两格，但是把小军吓坏了，他开始号啕大哭，哭声中有惊吓、有疼痛。

郭婷听到哭声，忙从厨房跑出来，看到小军摔倒在地的样子，心纠了一些，“我的小祖宗呢！你有没有伤到哪里啊，别哭哦，妈妈带你去医院。”郭婷一把抱起小军，搂在怀里，顾不得解下围裙就往医院奔去，生怕迟了一步孩子就会有性命之忧。

“嘎嘣”一声，有什么东西被踩碎了。

“啊……我的汽车超人！妈妈你把我的汽车超人弄坏了，哇哇哇哇……”小军扒在妈妈的背上，看着汽车被妈妈的脚蹂躏得只剩一些残骸，之前的惊吓疼痛瞬间转为生气伤心。

“小军别哭哦，不就是一个汽车玩具吗？回头我让你爸给你买五个！好不？”郭婷一边安慰儿子，一边用手机叫的。

“真的吗？”小军不哭了，甚至觉得有点高兴，原来摔倒之后还有意外惊喜呢！

“等你爸今天下班，我就让他去买。小军乖哦……”

后来，爸爸晚上回来后果真给小军带了五个汽车玩具，还是限量版的汽车超人，小军兴奋地一宿睡不着，躲在被窝里玩着自己的新玩具。

今年，小军七岁了。他不再需要玩具了，准确来说，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了。他需要去学习，去完成作业。慢慢地，那些玩具被堆在书架上蒙尘生灰。

小军看着那些玩具，回忆一次又一次涌上脑海，那都是他用哭换来的战利品。从他五岁记事以来，小军就懂得了一个道理，只要小孩子一哭起来，在哪个情况下提出来的要求都会被大人满足，不仅仅是玩具，不仅仅是要求，也会有犯错的时候能很快得到原谅，这可以说是小军的生存之道了。

所以，每当妈妈问她这个关于跟谁的复杂问题，小军就选择了哭泣。

郭婷在屋子里里收拾东西，她要把与郑林有关的一切东西都要当垃圾扔掉。客厅上的情侣杯，洗手间的男士剃须刀，卧室里的枕头，不管郭婷怎样努力要在这些物品上划分彼此，但是总也掩盖不了这个家里依然有郑林的气息，包括郭婷自己的东西上，还有小军。

一想到小军，郭婷的眼泪就流了下来，当时她难产，差点一尸两命了，所以当听到小军的第一声哭啼，郭婷觉得这一切都值得了。全家人的笑声与喜悦都因这孩子的哭声而起。还记得郑林第一次抱孩子的时候，还把小军给弄哭了，小军当时张着樱桃般的小嘴，眼睛还没有睁开，就在那揪着手指嚎起来。

哎，郭婷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小军生下来还没到几年，郑林就出轨了，而且还瞒着她两年了。直到小军六岁那年，郭婷在幼稚园接小军回来的路上临时决定去郑林公司一趟，突然看到自己的老公给别的女人热情地开车门这一幕，郭婷有想过会不会是误会呢？所以她立即打了个电话问郑林在干嘛？不出所料，郑林挂了电话，发了一条信息说他在公司加班，今晚不回来了。

其实这条信息郑林不是第一次发了，郭婷开始怀疑是不是每一个加班的晚上他都是在和那个狐狸精在一起！

郭婷在客厅的沙发坐着，等郑林回来。到了半夜，郑林才回来，一身酒气。

在这段时间里，郭婷心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他们！在干嘛！郭婷想去找他，可是郑林的手机一直处于关机状态，难道真的出轨了吗？

“你回来了。”郭婷没有开灯，黑暗中突然出来声音把郑林给吓了一大跳。

“赫！吓死我了，你搞什么？”郑林本打算不吵醒孩子和妻子，摸黑去洗澡的，现下被郭婷一闹，他按了开关，屋子一瞬间亮了起来。白炽灯的光照在郭婷的脸上，显然这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吓人！你是心里有鬼吧！”郭婷冷冷的说道。

郑林的心咯噔了一下，尽量掩饰自己心虚的表情，装作没有听到继续做着自己的事情。

“你和那个女人，处多久了？”郭婷仍然冷冷地追问道。

“什么女人？郭婷我觉得你现在是没事找事吧！”郑林尽量压低声音，他不想吵醒小军。

“啪”一声，郭婷将手中的杯子摔了个稀巴烂。“你到底还要瞒我多久？还要把我当傻子耍多久？”

另一间屋子里，小军被惊醒了。他第一次听到爸妈吵架，而且吵得很凶的样子。

“郭婷，这个家你是不是不想过了，不想过咱们就离啊，孩子归我，房子归你！”郑林觉得没有必要再隐瞒了，索性一股脑全摊开了。

郭婷的表情有些抽搐，“呵！终于把你的真心话给说出来了！郑林，我有什么不好的，你为什么要出轨！”

“郭婷，我对你没感情了。就这样，都21世纪了，你这样的条件再找一个不难。”对于郭婷提出的问题，为什么要出轨？归根究底不还是她的原因！整天疑神疑鬼，好，那就干脆给她来个弄假成真！一开始郑林只是叛逆心作祟，后来他发现他是真的爱上了小玉。

“啪”郭婷一耳光朝郑林甩了过来，“你说的是人话吗？”

郑林吸了口凉气，“郭婷，是我出轨在前，但是好聚好散嘛！房子给你，另外每个月的生活费我也会准时打给你。”

“不，我要小军。”郭婷歇斯底里地喊道。

郑林觉得眼前的女人像一个疯子，“孩子我肯定不会放弃的，你等着律师函吧，别到时候人财两空！”他扔下一句话离开了这个他生活了将近十年的家。

小军目睹了一切，妈妈至始至终没有哭过，他想不通，也许妈妈用哭来挽留爸爸，或许一切就不一样了。

从那以后，妈妈就跟变了一个人似的，每天跟在小军的身边，寸步不离。每天问小军要跟谁的问题，喋喋不休。

老师曾经说过，孩子是父母爱情的结晶，小军觉得自己是个失败的结晶，尤其在现在他好像还成了一件物品，存在于那个律师函里。

小军拿起小时候的玩具，他不想待在现在，他想要回到过去。

门打开了，郭婷看到了那个玩具，郑林买给小军的玩具，她突然火冒三丈，气得一把将玩具从小军的手机夺来，仍在地上，用脚无情地碾压着，嘎吱嘎吱声，玩具全散架了。

随之而来的是小军的哭泣，剧烈的哭泣，一种心碎的声音，一种美好被破坏的伤心悲恸，一种所有的一切都毁了的感觉。小军不接受，他哭，哭的很用力，似乎身上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反抗着妈妈的暴行！

那天晚上，小军哭到累了，终于闭上了红肿的眼睛，在梦里，他看到了他的汽车超人，看到了他的爸爸妈妈有说有笑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