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写作日更-163

“这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我看着围着我的孩子们，一个个嘤嘤叫，每天都要听个睡前故事，我一边舔着孩子们的毛发，一边喃喃细语给他们讲了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

01

很久很久以前，有一条小母狗，本是富有人家精心饲养的小狗狗，世事难料，原先的主人家逃难时走得匆忙，小狗狗被遗弃了。

也不知怎的，慌乱中，乱走乱跑，跌跌撞撞，正值酷暑难耐，两眼恍恍惚惚，在乡间小土路上，看眼前似有个小水塘，便想过去喝口水，还没走到，就歪歪斜斜地倒下了。

“快，快来看，一条小黑狗。” 留着最后一口气，似乎听到了孩子的呼喊声，便失去了知觉。

“芸儿，咱们把它抱回家吧。” 直到后来才知道，是倆孩子在水塘边玩耍，救了小狗，给她喝水，给她简单地擦洗，一路上两人轮流抱着，生怕她再受伤。

“上哪来的呀，这小家伙，太可怜了。”一个女人的手和倆个孩子的手在抚摸着，捋顺着她的毛发，丝毫没有嫌弃。

 睡在一堆干枯暖和的稻秆上，铺着一小块破烂的棉絮，这对饥肠辘辘，疲惫不堪的小狗已是最大的温情和呵护了，旁边一个小破碗里，盛着的清汤寡水中，飘着几圈油花和菜叶，小狗呜呜得叫了两声，表示无尽的感谢，就倒头甜甜地睡去。

“老梁头，要不，咱倆家都养着它，怎么看，倆孩子都喜欢得不得了，咱倆家养着，不分彼此，这小东西也灵光。”

“这小黑狗，是倆孩子抱回来的，自会有感情。”

“常言道，狗这东西，自己跑来，不但寓意着有财运，家里也更加和睦，哪有打跑不要的道理，老祖宗也会怪罪的。”

“哈哈，一条狗，吃倆家饭，咱们，就这么定了。”

林家和梁家，倆家老人在大树下抽着水烟，瞅着小黑狗，经过半个月的汤汤水水的滋养，毛色倒显得一身纯黑亮堂，跟别家的土狗比起来，似个富家小姐。倆家当家作主的大人都开了口，也有了个心灵相通的主意，林君和梁芸整日跟小黑狗打打闹闹，恨不得抱着睡，喜欢得不得了。

从此，小黑狗，开始在林家和梁家轮流吃饭。有时是一餐，有时两餐的，小黑狗哪家也不嫌弃，有啥吃啥，规规矩矩的。

02

“听说了没，那个林家的孩子，快十六了，我都等不及了。” 老猴妖是前些年，寻到这么个藏身之处，猫在后山修行养身的一个老妖精。

“老猴妖，这到嘴的肉，可别大意呀。” 一直盘踞在林子里的野猪精，早就与老猴妖言和，也想借着老猴妖的法术，平时到下山去弄点口粮。

村尾，最犄角旮旯里的两户人家，就是林家和梁家，祖祖辈辈就是在此地，情份都是祖辈就结下的，到林君和梁芸这代，算起来也是第七代了吧。两家家境清寒，但都善良淳朴，情同一家。

而林君和梁芸，打在肚子里就定了娃娃亲，真是天随人愿，是亲上加亲的好事，青梅竹马，热热闹闹。

“等林家那小子到了十八岁，成亲那天晚上，我就把他吓死，让他们痛苦，正好也给咱打打牙祭。”老猴妖呵呵两声，连挑的日子早就盘算好了。

03

“妈妈，那可恶的老猴妖，为什么要吃林家小子？”一个孩子张望着头，疑惑不解，但却气得嗷嗷叫。

原是林君前头是有个孩子，但没能留得住，说是被后山的鬼给抓了去，说来也怪，请了道士来看，说深山必藏妖鬼，做了一场法事后，到底还是有些效果，留下了林君这一棵独苗，林妈此后再也没有过身孕。

记得那道士说，要保命，要不就一命抵一命，要不就两人供一命，这才有了与梁家结亲之事，还真是天随人愿，生的女儿，婚后，自然化解，就怕.....

“就怕什么，妈妈？”

“就怕过不了新婚之夜，那道士说，这也是林君的劫，但世事难料，说不定也有帮他渡劫之人出现。”

“帮林君渡劫的人，一定好心的人。”

04

小黑一直在两家间，不讨嫌反倒守家，平时唤她一声，帮忙叼个菜篮，或是把风吹跑的衣服叼回来，在几百米的三叉路口，接倆孩子回家，或是跟着老梁头和老林头去赶个集，都说这狗通人性，没有不绝口夸赞的，特别是那溜光水滑的毛色，还笑说，肯定是两家省着的油水，给这宝贝疙瘩吃了，倆老人更是笑的合不拢嘴，只说，就是稀罕这宝贝。

原来，小黑不但通人性，跟着也通鬼性。她早就知道，后山阴森森的地方，肯定有些肮脏，见不得光的妖呀，精呀，最喜山背阴凉之处。

原先，是林君他爸把溺水而亡的孩子，埋在后山，半夜里，后山的小鬼，说：“你回来了，太好了，下次你再去。”紧接着，就是林君的出生。

后来，等到林君快十八岁的时候，两家谨遵道士说的化解之道，便干脆定了日子，正好是林君十八岁生日这天。

05

“小黑直接跑到后山，在山背最大的树下，喊叫个不停，声音无比尖利。”

“她是在跟老猴妖谈判，说，不能害林君，不能害林家和梁家，那都是她的恩人，这辈子都会守护的人。”

“老猴妖本不想理黑狗，哪知狂叫不止，而且，亮出了一个无比诱人的条件。”

“是什么条件？”

“黑狗虽吃两家饭，确实油水不多，但怎奈自己天生就是一身的好毛色，便答应可将这身毛色过给老猴妖，来换林君新婚之夜的一身新郎装，这条件，也就意味着，林君不会死，老猴妖不取他的性命。”

“那老猴妖，答应了吗？”

“老猴妖早就垂涎黑狗的一身光顺水滑的毛色，自己被逼无奈久居深山，就是因为自己一身鬼都嫌弃的烂毛，没一处完整，比掉毛的鸡还难看，再就是在深山，吃的都是些烂果枝叶，年龄越来越大，开始掉毛，身上皮肉都可见，真是不忍直视，到处磕磕巴巴的，散发着一阵阵腐臭。”

“所以，当黑狗说出这个交易条件，老猴妖两眼放光，二话不说，满口答应。”

“黑狗也不示弱，还让老猴妖承诺，自此以后，就是自己死了，也不能对倆家人动手，倆家的子孙都不行......”

06

新婚晚上，黑狗悄悄躲进丛林，林老头找了好一通，最后听梁妈说，看她好像往后山走了，估计是怕噼里啪啦的炮仗，便没多管，随她去。

那一夜，黑狗低呜，在烂泥和枯叶丛中，忍着抽筋剥皮的痛，将自己这身毛连着皮，连着肉，从头到尾，过给了老猴妖。

整个后山仿佛都在颤抖，是老猴妖的笑声，伴着黑狗的痛呜。天空怎的突然闪电照天，随着雷雨交加，把痛苦的声音都淹没在倾盆大雨中。

“道士说，林君跟芸儿成婚，过了今晚12点，算是化解了一切，愿菩萨保佑......”

倆家人都围坐在一起祈祷着，把那道士吩咐的事项都完备好，看着屋外的大雨，期盼着是道士的法术显灵了，等着平安熬过12点.....

“回来了，回来了，小黑回来了。” 第二天清晨，黑狗缓缓拖着两条沉重的腿回了家。站着坳上的林老头、林君、芸儿见着，大声呼喊，倆孩子飞奔着跑下坳，抱起了小黑。

“一夜回来，怎么毛色都掉了这么多？还有这么多的红块，血都凝固了，是不是在后山遇到什么？” 抱着怀里的小黑，倆孩子和小黑的眼睛里都是一片湿润，小黑本黑溜溜的眼睛不再是那么活泛光彩，实在是太痛太痛，太疲惫了，再次昏昏沉沉地睡过去......

07

那晚之后，倆家平平安安。

只是小黑很少出门，也不在有以前的活泼和喜人，曾经一身傲人的毛色，如今赖斑丛生，让人看着瘆得慌。

但倆家人谁也没有嫌弃，一如初始，对小黑悉心照料，也许，倆家人，冥冥之中明白了什么，对小黑更是当家人一样对待。

曾经，是老林头和老梁头带着小黑赶集，如今，换上了林君和芸儿倆口子，说，小黑也该出来散散心，总是在回头的时刻里，看着小黑垂垂老矣的眼帘时，充满了感激和怜爱。

08

“妈妈，那现在黑狗呢？”

“妈妈，她现在还好吗？”

“妈妈，我们能见到黑狗吗？”

“妈妈，你怎么哭了？”

“没有，妈妈只是说累了，今天的故事，就说到这吧.....”

“睡吧，孩子们，好好睡，你们睡着了，在梦里就能见到黑狗，你们唤她一声，她就会来。”

哄着肚皮下的孩子们都睡着了，我迈着承重的双腿走到月光下，抬头间，我不知道，那天，林君的新婚之夜，黑狗过皮毛的那晚，是否也是这样的月色？

“外婆，你的故事，我都讲给了我的孩子们听，您就好好的在天上吧。”

这是一个很久很久以前的故事，一个关于我外婆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