敌敌畏的味道(21)

作者: 史叁 | 来源:发表于2018-11-30 22:22 被阅读1次

敌敌畏的味道(21)

豆大的雨滴开始逐渐变小,院内房檐上的雨水开始不断地往下流淌,院内湿溻溻的一片,但唯一让众人值得庆幸的事就是水泥打的地坪,用芨芨扎的扫把奋力的将积水拢到门口的排水洞口。水流开始在洞内湍急,在洞口形成一个漩涡。

王一山突然想到了前往市区运冰棺的村民 。或许早已经被淋成了落汤鸡。不知能否在今晚玩赶过来,像如此这般变化的天气,臭气或许会迅速的蔓延。他擦了擦电刨子上的木卷和锯末,然后检查插座有没有积水的现象,他甩了几下并没有脑海中想的水滴崩出来,因为刚刚断电,所以他放心的扔下插座点上一支烟,烟雾青蓝色的飘在泥土气息的空气中,他望着韩天奎的背影,想起了他那因害病而尽毁一生的美人。

此时此刻,他却又想起了另外一个人,他不明白她的肚子里那个茁壮成长的婴孩到底在模样上会朝着谁的面相而发展。

王一山将烟头仍在地上后用右脚的鞋底用力的将其踩扁,然后回到了电锯边上,雾蒙蒙的天空忽然间拨云见日,刺眼的日光从帐篷的拐角处射进来,他其实是厌烦这时候的这缕阳光,因为这让他感到莫名的烦躁。他打开电刨子的开关,望了望戴着白孝布在灰盆里添纸钱的韩天奎。木头在电锯上的刺啦声响彻在朦胧的院落里。

棺材起到一半的时候,院门外响起了激烈的嘈杂声,王一山并未理会,他取下别在耳朵上的铅笔在木头上画着线,不远处的一个小砂锅上用木卷炖着一锅冒泡的胶水,他柞着一些木硝子,因为自古以来都有习俗是坚决不让在棺材上镶嵌金属的东西,据说放了难以再次投胎转世。

“到了,到了。快开门。这人再放就臭了。”门口的一个汉子叫嚷着,门被拉开。一个银色的皮卡车开了进来,熙熙攘攘的人群四散开来,大家都准备欣赏这个奇特的怪物,后来人群才开始纷纷扰扰的开始议论,其实也就跟透明的冰柜一样。他们对自己的发现感到特别的自豪。这时候的王一山才注意到有一个熟悉的身影从皮卡里走出来,指挥这些扒着脖子的汉子们将冰棺挪到上房的水泥台阶上。

那个人却朝着他的这个方向走过来,待走近一看,他特别面熟,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这个人却好像很了解他,热情的给他散烟。散的还是黑兰州。这个人突然在王一山的心中显得至高无上。

“你认识赵文霞么?”那人却突然问王一山。

“认识,现在她家的那院瓦房就是我盖得。你是?”王一山还是忍不住开口问道。

”我叫潘大海,跟她是一个村的。我之前见过你的。你就是各村上名燥一时的木匠王一山王木匠么。”

“我们是不是在哪见过?”

“见过吗?是不是你在她家跟她偷情的那一次?”

“姓潘的,你不要血口喷人。”王一山显然有些激动,连手中的笔都扔了出去,但看见众人都朝着这个方向瞅过来,便急切的压低了声音。

“王木匠,没必要这么激动吧?你也是经过大世面的人。”

“你最好注意你说的话。”

“人在做,天在看。都是男人何必这么虚伪呢?”

“那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就是想让王木匠给帮个忙。我想你一定很乐意吧?毕竟这种事情是不便于张扬的。”

“说吧,什么事情?但你最好不要为难我。”

"不会不会,好说歹说你也是有头有脸的人怎么可能为难您呢?我呢?要求不高,就是让你帮我改造改造我家的那个破院子,材料呢,我给您备齐了,你只负责把它拾掇好就行了,至于工钱吗?好说,我是绝对不会亏待你们的。“

“潘老板,你这又是唱的哪一出呢?"

"没事,我就是想交交你这个朋友而已。好吧,今儿个就不打扰你干活了。我先走了。“

王一山万万没想到,自己堂堂七尺男儿竟会让这样一个素未谋面的人轻而易举的威胁。他忽然想起了那一次在完工后去赵文霞家听到狗吠的厉害,等到两人冲出门的时候看见的那个消失的背影。跟这个人离去的背影如出一辙。他已经完全能够确认那一次的背影就是刚刚离去的潘大海,这种人难以纠缠。

他停下手中的活,点上一支烟。此时此刻他又一次想起了赵文霞,想起了他们悱恻缠绵的种种镜头来。许久后,剧烈的疼痛从手指尖袭来,他才突然间缓过神来,烟屁股已经烧到了他指间的皮肤。

许多年之后的某个夜里当他跟潘大海坐在一家茶楼里喝着金骏眉的时候,他才明白其实潘大强并没有他现在想象的这般恶毒。

由于冰棺的租金是随着时日的增长而增加的,因此为了不让韩天奎承担太大的经济压力,他选择连夜加工,仅仅利用一天一夜的时日就将一具棺木造就了出来,说起来这也仅仅是他第二次做棺木,第一次还是抢了老父亲的风头。也正是那一次的出头才得以被众人认可而瞬间名声大噪。

时间实则见证不了事物的进化与退化,包括人的大脑。那些所谓的美好亦或残缺的记忆只会变得模糊,从来也在大脑里留不下痕迹。就像这个已经黯然的躺在冰棺里的女人,很多人都已经对她生前的姿态感到模糊,甚至都会有人怀疑这个人到底是不是在这个与他们相处的同一个空间里存在过。他们就像是在浑浑噩噩的做一场梦,连每个梦境里的背景都显得那么相似,只是这突变的现实反倒令人厌恶。

王一山与韩天奎将冻僵的女人放在做好的棺材里,麻麻亮的天道士们的唢呐就开始齐鸣在河坝湾的村口,他们向着山中进发,抬杠的汉子们口里憋足了气脚下牟足了劲在被放羊的老头子亦或孩子们踏的发亮的土地上奋力前行。挖坑的汉子们其实早就蹲在土坑边上不知道抽了几盒黄兰州。他们聊起了河坝湾在十五年前死去的那个娇滴滴的女人张凤霞,在他们的记忆力那个女人当时是他们心目中的梦中情人,固然那时候的他们其实也才刚刚步入成年,也就在他们忽然梦见与张凤霞交姌而遗精的夜里,他们才发现原来还能有如此美妙的事情。也正就是在那不久后张凤霞却赫然的饮毒而死。跟如今韩天奎的女人一样,但她却决然的跳了河。

丧事如今彻底的结束这也将意味着韩天奎重新又变为了一个孤寡的男人。

王一山叫来的河南梆子将韩天奎那已经烂到地里的麦穗粗略的收拾了一番,韩天奎不管这些,只是窝在家里喝闷酒、抽猛烟、不怎么言语。王一山很多次都想劝阻,但他多多少少也理解失去至亲的这种痛。他也在那些女人身上下过功夫,但最终都是于事无补。

过了一段时日,韩天奎才渐渐恢复过来。

很多年前一个夏夜,王一山做梦梦见一个山洞,但他始终不想靠近。有人告诉他进了那个山洞就会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可是在他脑海里却是粉身碎骨的场景,可是他的老婆马玉莲、老子王茂林、儿子王文龙都兴奋的奔向那个山洞,他感到无比的绝望和无奈,因为他们都不相信他,竟然相信那个陌生人。如今的韩天奎也一样,自己跟他这么多年的情义,竟然也不听他的劝阻跟一个女人跑了新疆。留下这空唠唠的房间,住满了那些乡间土巷山坳树丛里游荡的孤魂野鬼,他们跟韩天奎的婆娘谈情说爱,阴间少了那份病疾的叨扰,除了每日要喝下那一瓶敌敌畏重新死一次之外倒也与鬼司们混的幸福美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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