恋人絮语

你打电话说你到了。当时我正在和家人一起包饺子，我赶忙洗手然后边穿外套边往外走。先按了电梯，然后在楼梯间里穿好鞋子。

我下了楼，在单元门门口我并没有看见你。我知道你会把车停在哪里。于是我向左走，果然你的车就停在两栋楼的中间。那辆蓝色的奥迪跑车在阳光下很刺眼，与我家凌乱不堪的小区环境显得格格不入。你曾开着那辆车到车站接过我，也开着那辆车带我和你回家。我打开车门，上了车。副驾驶的座位上有一个绿色的玻璃矿泉水瓶，我拿起来看了看里面水已经剩不多了。你说，给我都喝了吧。

车里没有音乐。我的心里也不再那么悸动。我说上次我们见面的时候还穿短袖，现在已经穿棉袄了。算算时间，正好有三个半月。那次你送我回家，就是把车停在这个位置。我还说我现在心态已经好多了，面对你的时候心情能够平静许多。我突然想到《越洋情书》里的一段话，于是没有征得你的同意我就念给你听：我渴望能见你一面，但请你记得，我不会开口要求要见你。这不是因为骄傲，你知道我在你面前毫无骄傲可言，而是因为，唯有你也想见我的时候，我们见面才有意义。

这段话于你我之间我觉得再合适不过。如果你不愿见我，即便见到了，这样的见面也没有任何意义。只是眼下，你开车顺路来见我，在新年的第一天，我也不知道要和我见这如此短暂的一面做什么。用来叙旧还是疗伤？

曾经我是那么迫切和渴望见到你。甚至觉得那是一个必要的仪式，与你这一场长达三年的异地恋在告别的时候本应说的隆重且生动，你的冷处理曾让我倍受煎熬。

有那么几刻，我们都没有说话，不知道为什么我很怕那种诡异的安静。我努力在脑海中搜寻可以和你聊起的话题，比如说个笑话或者讲讲什么可乐的事情。但是，你知道的，我只会旧事重提。那些已经风干在阳光下的伤心往事，似乎除了这些，我没有别的什么可以和你分享。

本来我是要再多留一会儿的。本来我是想在你的车里坐到整点的。还有五分钟，再给我五分钟。可是这五分钟，已经让我感到词穷。你终于喝光了水瓶里的水。我想向你发出明天一起吃午饭的邀请，可又不想说的那样直接。你问我明天有什么安排。我说没有安排。我等你接下来问我有什么安排。然而，你并没有问。

我说，那我走了。你说，那你走吧。我看着你的脸，是一张侧脸，你连正脸都没有给我。我打开了车门。你说，帮我把这个扔了。你把水瓶递给了我。我说好。你说谢谢。我说客气。然后我关上了车门。你启动了车子。我没有目送你把车开走，转身回到单元门前，然后把那个空水瓶扔到了旁边的垃圾桶里。

在从你手里接过那个水瓶的时候，我的手指触碰到了你的手指。那个瞬间里，我突然感受到心为之一动。这才是了，是我见到久违的你的时候应有的反应。我马上意识到我的失败，并急匆匆的下车想要逃离，甚至忘了嘱咐你一句要慢点开车注意安全。如果爱情是一次战争，我永远是你的手下败将。那个水瓶上一定还残留着你指尖的温度，但我还是决定马上把它丢掉，绝不允许自己一遍一遍抚摸着它，以为可以接近你的体温。这让我想起《陌生女人的来信》里那个天真的小女孩。她可真傻啊，亲吻过喜欢的男人摸过的门把手，还把那个男人丢掉的香烟屁股捡回家视为圣物，只因那个男人的嘴唇曾触碰过它。虽然我的确曾像植物贪恋春风一样贪恋你的一切。但我和那个小女孩是不同的。我已经知道自己需要舍弃。舍弃所有关于你的物件，因为它们轻易就能灼伤我自己。但这绝不是放弃，而是一种清空。或许这样，我们才不至于两两相忘。或许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做到下一次再见。

只是，我们的下一次再见，会是何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