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土] 灵魂 (39)

[乡土] 灵魂 (39)

第三十九章 母亲走了

人在大去时是有预兆的，沈桂芳最后一眼看了这个世界，天空静朗，一碧如洗，有鸟飞过，接着有一丝白云，不知从何处飘来，那丝白云先如人发，在空中飘飘，忽然有霞光从西边天际来，他穿越树梢，染红这朵白色丝云。

柔软的太空丝棉被子盖在她的身上，她觉柔软舒适。整个身体飘飘随风随云。多么惬意，世间一切有如敝履，不值得留恋。只有这天国，轻歌曼舞，仙乐飘飘。

她看到了母亲，在那儿向她招手，还有一个男人，在她身旁，难道那就是未曾磨面的父亲。他要来补偿人世间对她欠缺的父爱。

她笑了。沈桂芳笑了。

谢红饭没做好呢，她忽然想起老奶，还在院子门口，于是，三步并作两步，来到老奶身旁。在向晚的光亮中，老奶一脸轻松，微笑着面对晚霞即将褪去的天空。

晓天，晓天，谢红急切地呼唤着。刘晓天应声跑出来:快，你看老奶这模样，赶快抬回屋里，大概要不行了。

两个人轻轻地把凉床抬进院中。
向后屋，痴子，谢红见前行的刘晓天向边屋抬，便说道。

后边这楼房才把毛坯子砌成，没有粉刷装饰呢!几天前，谢红便对刘晓天说，恐怕老奶等不到这一天了，并且对老奶讲，保持好心情，用心等待。老奶听她说这话，满脸兴奋:我心已往到楼房了，满足了。

她们又问庄里岁数大的人，老人们说:自家上人，她看到自家砌了楼房，即便最终设等到楼房完工，也如住着了一样。

两个人都有心理准备的，不过，谢红要来得稳重些，沉着些，遇事毫不慌乱。老奶要不行了。说不慌的，刘晓天却还是慌了神。他握着她的手，仿佛没有一点反应。他不住地叫唤着，并说道:等等大姐吧，中午打过电话去，估计现在也快到了。两个小妹，明天是星期天，看来，也等不到明天了。立即派人开车去带回来。凡是刘晓天想到的，其实，谢红都已做了安排，她是何等精明之人，刚才要到院外，她就觉不妙，拍着他们两个人的手，她就感觉到老奶耍决心远去了。

老爹这时也来到她的身边，他用手去拉她的手，忽然，刘晓天看到他妈的手使劲一挥，挣脱了刘舜成伸去的手。他惊愕了，眼泪瞬时流了下来。看来，她是彻底不原谅他了，临走之际，也不待见他。这是怎样的一种彻底绝望心情的表达呢，一时间，刘晓天泪如泉诵，他一下子跪到在床边，两手紧紧握住他母亲的手。

刘舜成一脸木然，这最后时刻的表达，他不知感设感觉到什么，只见他摸出一支香烟，坐到身后的橙子上抽起来。

走了。谢红看到了，她抵抵刘晓天，刘晓天也看到一滴泪水，把白炽灯光盈满后，顺着眼角淌上枕头。

庄里来的长辈，奶婶嫂姨的帮着谢红给老奶换了衣服，都抱着送她这最后一层的心意。叔伯哥弟有的抱来芦苇，把它斩齐，在中堂贴东面墙下放好，上面放了一张折了边的芦苇席子;有的去寻来土砖坯子放在脚底;有的拿来倒满豆油的锅，里面放上捻好的棉条子，用火点燃;一切丧事程序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中。

轻轻地走了，正如轻轻地来。来时懵懂携着彩虹，去时一滴泪尽，没有爱人。

刘晓天与谢红都上了孝服。大姐一家到小刘庄下了车。正哥开着轮车去接。

谢红问族中众望爹:舅舅家与叔叔家明早通知，还是现在就通知。

现在就通知，他们是最亲近的人，应该第一时间通知，众望爹说:按理说，她这两天这种情形，他们就应该勤来。

谢红一听这话，苦笑笑，老一辈之间有疙瘩。我们晚辈已尽量做了解和事，不过看上去效果并不明显。他们连将死之人也不原谅!
其实，许多事并不怪老奶，老爹老实人，老奶一辈子承受了怨艾，我是看在眼里的。我家晓天本也不愿理他们，还是我劝的，也帮他们做了不少事。比如二爷家，堂妹离婚，三刷子拿刀拿枪的来闹事。两个堂弟不在家，还不是晓天出面镇住了。并用好聚好散的话劝说三刷子，才离了婚。可人家也不知领没领这个情。

你二爷是老实人，坏注意全是你二婶出的。众望爹气惯愤不平。

二舅大姨三天两头来，大舅子，老奶病后这几年，一共没有十趟。一天到晚，老奶这样不好，那样不行。就手电筒只照别人，不照自已。老爹人忠厚，不会营生，其它什么缺处我们就不说了，老奶一辈子算是被老爹窝囊透了的。走时也是不甘心的。如果不是我，我怀疑她还能不能撑到今天。

这个是的，我们庄邻都看着呢。大家对你都没话说。也算是上天给沈桂芳一个恩赐吧l她可没少夸你，在庄子里。

我并不稀罕这些，只出于人的良知。这回事上全仗你老了。我家刘晓天人情世事比老爹强多了，但与其他相比，就显得幼稚，且容易冲动。我怕在老奶没入土之前，两家会找借口，挑事。你老是知道的，农村遇到这种事，娘家来找窍的多着呢。请您多压阵。

这个，你小孩子家只管放心。不是你众望爹在你们孩子面前自吹自擂。桃源庄自我接了庆幸太爷的威望后，还设有办毁过一次事呢，众望爹满脸自信:不是我挑事，你家不舅是有点不像话，你老奶也算他亲妹，路也不远，四五里路，就该没事就来瞧瞧。

说这话也没意思了，谢红苦笑笑:有两次是因为村里电工与他家闹矛盾。人家存心要把电杆埋在他家墙边上，没法子，来我家找晓天，也不知他是怎么知道的，我家晓天与农电站站长是高中同学的。

我家晓天不想去，还是我劝的呢。也不是外人，真亲恼不了一百日。他与老奶毕竟是一个奶头吊的。得饶人处且饶人，还是帮帮吧。我是什么想法呢，你老的没处好，往我们这些小的身上看看。可是作用不大，事后，他就不来了。心中那有他这个妹妹呢。

明天老实一点还行，否则，我会把难堪的，众望爹把烟头甩在地上。

算吧!
只要平平安安就行了，谢红理了理身上的孝服，用麻绳扎紧长搭头。

我自有分寸，说着话的众望爹又去按排别的事情去了。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