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两个小时对我来说简直比两年还难熬,她一直不停地讲,简直无视我的存在。
她的名字叫丽达,是一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妇女。已经有两个月了,她每周都按时来我的诊所。一进门,就径直走进最里面的那间屋子,从不跟我打招呼,也不在乎我说了些什么,只管躺在那张专为患者预备的躺椅上,盯着天花板,好像在酝酿一场战争,然后她的话匣子就打开了。
她的话如洪水般涛涛不绝、势不可挡。我只好安静地坐在她的旁边,聆听她的唠叨。我很想说句安慰的话,或是给她一些专业性的辅导,但是很快我就发现,能在她那机关枪似的嘴里找到能插话的空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既使我真的偶尔做到能插进一两句话,她也全当没听见似的,只顾沉浸在她自己的世界里。当然,我也能理解她,因为我看得出来,她是受过极大伤害的女人。
有时她越说越激动,就会向着天花板挥舞着拳头吼叫,仿佛那给她造成伤害的人就藏在那上面似的;有时,她会掩面痛哭,哭得撕心裂肺,会把一整盒的纸巾全都用掉。
这两个月来,她几乎不给我任何说话的机会,仿佛我是空气一样。好在她每次只倾述两个小时,不多不少就两个小时。时间一到,话匣子嘎然而止,她起身就走,就像她来的时候一样,一句话也不说,也不在乎我说了什么,只顾走出那扇大门,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她每次走后,我都希望这是跟她的最后一次见面。然而,这两个月来,她每周都会按时来我这里。她简直没把我这里当成是心理诊所,她把这里当成剧院了,她在上演独角戏,而我是她唯一的观众。
不过,看戏可不是我的爱好。要知道,我可是专业的心理辅导老师,给人以心灵的指导是我神圣的使命。所以,她做为我的病人,必须接受我的指导和建议,否则长此下去,不仅她的问题得不到解决,连我自己也要被她搞疯掉了。
在这两个小时中,她只顾着自我倾述,我则在心里盘算着如何解决这个烫手的山竽。我暗暗下定决心,这次无论如何也不能再让她就这么走了,我一定要跟她把话说清楚,如果她再不让我讲话的话,那我就只能坚决地把她拒之门外了。
两个小时终于熬过去了。她站起身来,还没等我开口,她先说话了:
“今天是我最后一次在这里做辅导了,再过几天我就要移民到加拿大,今天你把我的辅导费用算一下吧,我应该再给你多少钱?”
我长舒了一口气,这下可好了,免得我多废口舌了,以后也不用再见到她了。
我从电脑里把她的帐单调了出来。她在我这里共辅导了十次,每次两个小时,一共应交两千元的辅导费,除去先前交过的五百元定金,还应再交一千五百元。
丽达从她的LV包里拿出厚厚的一沓百元钞票,从中数出了十五张递给了我,也从我手中接过收据,转身正要离去,好像又想起了什么,她又转过身来,冲我微微一笑,说:“我能加你的微信吗?”
“当然可以。”我拿出手机,与她互加了微信。
我再次目送她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心里既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感,又有一种失落感。是的,这个女人让我有点受挫。两个月来,她竟然没有给我任何辅导她的机会,她就这么走了,要知道,我可是这方面的专家啊!她怎么可以如此不尊重我的专业呢!?
一个月后,我收到来自丽达的微信。她竟给我转了一万元人民币,并附带以下信息:
“亲爱的约瑟弟弟(请允许我这样称呼您,因为我觉得这样很亲切)。你是这个世界上唯一有耐心愿意听我倾述的人,谢谢你在我人生最痛苦的时刻陪伴了我,若不是因为你,我早已踏上了黄泉之路。你是我见过的最优秀的心理辅导老师,你的辅导使我有了信心和勇气能踏上这片陌生的土地,并开始我全新的生活。一点心意,请不要拒绝。
爱你的,丽达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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