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到了,怀念一只山里的猪

作者: 土家霜妹 | 来源:发表于2019-01-17 16:47 被阅读7次

      猪是山里人的朋友,猪也是山里人的“敌人”。有猪的山里村庄,才是富有活力的。

       久远的年代,猪的祖先是生猛的野猪,被人类的祖先驯服,从此成为家畜的主要类型。

       猪和人的缘分,始于一个积累了千百年农耕历史的眼神。在农家的猪圈里,母猪哼哼着,小猪围在身边,旁边的买主在十几只小猪里,只需一两眼就相中心仪的带走。

        有时是在村镇牲口集市一角,笼子里撒欢叫的小猪被买主挑走。带走的那一两只小猪,在那一刻就成为了主人的“敌人”。

     从买回家开始,小猪在圈里哼哼着。主人劳作生产的主要内容,以及多数精力就围绕这个小猪的吃食问题。主人家用精细饲料细心喂养着小猪,等到渐渐长大,再改为一般菜食。土地上,农人辛勤耕耘,萝卜、土豆、红薯、玉米,人只吃少部分,大部分都喂了猪。

    春夏,鲜嫩的红薯藤、牛皮菜,是主人栽培的家生猪草。猪草不充足时,糯米藤、鱼腥草、竹叶菜这些野生藤菜枝叶也会成为猪的食物。打猪草的山里农妇、女孩背着竹背篼,拿着小镰刀躬身于田间土坎,露水打湿了衣服,背上渐渐沉重起来,这才满意而归。手工剁猪草,不少主妇、女孩的左手食指都留下疤痕。

    不像养猪场的猪挤在集体猪舍,山里的猪住得舒适,一只大猪单住,两三只小猪一起住,总的来说没那么拥挤。有时它们还可以趁主人喂食时逃脱猪圈,在猪圈旁边的竹林里拱上一会儿。

    山里的猪吃得健康生态,都是绿色的蔬菜野菜剁碎了煮熟,在快熟时拌上玉米碎面增加营养。把蔬菜剁碎,腌制在大缸子,这是酸猪草,当成佐料加进刚出锅的鲜猪食。

    忙不过来时,人的吃食都顾不上,听见猪在圈里叫唤,主人家骂上一句“挨刀的,叫么子嘛叫!” 喂食时,猪在主人脚边拱来拱去,主人又会骂道“你个背时猪,等我把猪食子倒完了再吃嘛!”主人前脚离开,猪大口大口地吃起来。主人虽嘴上骂着,但听着响亮的吃食声音,心里却是高兴的,肯吃才肯长嘛!

     若是哪天猪吃得不够响亮,或是吃得少了,主人开始忧心。一连两天都是这样,主人只好请来兽医给猪看病。往往,一两针下去猪就恢复活力。主人这时去喂猪,就会变得温和,几乎是看着猪吃完了才放心。

    若是病得厉害,几针下去不见效,猪槽里的猪食也没消减,主人看到兽医眉眼之间的意思,就明白了。一头猪和主人的缘分终结于一场疾病。含泪杀掉半大的猪,只好再次寻觅合适的小猪作为替补。

    虽说猪吃得好、住得好、被照顾得好,可是它们的猪生涯也是有缺陷的。小猪略微长大,主人家请来改猪匠,给它们做一场生理手术。一个“改”字,改变了猪的生命轨迹,从此只知吃食,不念其他。

    山里人串门,除了问候家里人安好,也会问庄稼长势如何,再就是家禽家畜情况。母鸡肯下蛋不,猪爱吃食不,长了几卡了,这些主人家和客人也能聊上小半天。邻居之间,有时也会赠送一些红薯、土豆之类的作为猪食。主人走亲串户,猪是最放不下的。

    远的地方,主人会提前煮好猪食,请邻居帮忙喂食。近的地方,则当天赶回家里,忙着喂猪。这哼哼叫唤的猪,牵绊着主人的脚步。主人有时也会抱怨几句:“哎呀要是没得这些牲口,还能清静耍几天。”可看到猪毛日渐白亮,猪身日渐肥壮,主人又不介意养猪的辛劳了。

      种菜、打猪草、喂猪食、打扫猪圈,主人的精力,被猪消耗着。那些健康生长的猪,在和主人如友如敌的岁月中长大,终于到了年关。

    村庄的年味,是一头猪的血腥味迎来的。宁静的村庄,厨房里热水咕噜噜直冒泡,院坝里杀猪凳、槽盆摆好,打开猪圈,熙熙攘攘的脚步、声音交织,这是杀猪的前奏——捉猪。

    有时候,猪跑得到处转不好抓,主人开骂“背时瘟的,好吃好喝喂了你一年,也该你做点贡献了撒!”那猪似乎听懂了主人的话,跑慢了下来就被捉住。一声惨烈的猪叫唤,一注鲜红的血像瀑布喷出,落在早已备好的盆子。刮毛、开膛破肚、切割分块......一只活蹦乱跳的猪变成了一顿刨汤,两个膀膀,两个肘子,无数块盐腌制过的猪肉。

    新鲜的猪肝、猪肺、猪血,要么酸萝卜炒了,要么汤锅煮了,是招待帮忙捉猪的邻居、屠夫最好的菜品。杀猪讲究一刀毙命,若是杀到一半,猪爬起来跑了,主人家会视为不吉利。

    用棕树叶做的卯子穿好猪肉挂上厨房楼壁,一块块鲜肉等待岁月和烟火的洗礼。

      猪圈里空了,年味却在腊肉挂满厨房横梁的韵味中加深。之后的一年,这些腊肉或炒或炖,都是风味十足的山里菜肴。若是来了外面的客人,主人家就会说:“快尝尝我们自家养的猪,这猪肉绝对比那些饲料猪好吃。”这死去的猪,又用自己的肉体为主人挣得一些面子。

    猪油单独用稻草裹起来挂在楼壁,叫做边油。若是女儿坐月子,猪油和土鸡蛋是母亲带上前去探望的绝佳礼物。女婿给老丈人家拜年,背一个猪肘子是必不可少的。探望亲友,背一块腊肉也是极好的礼节。腊肉变成无声的使者,传递着乡土社会的情意。除了基本食用和人情往来的猪肉,卖掉部分猪肉也是山里人换取现钱的方式。

    来年开春,主人和新一年小猪的缘分又即将开始了。集镇上的猪行,小猪崽撒欢地叫着。这样年复一年的买猪、养猪、杀猪过程中,小孩长大,老人变老。猪不会说话,只会哼哼。饿了哼哼,饱了就睡觉。它们用浑身的肥肉回报主人的辛劳照顾。听得见猪哼哼和主人骂猪的村庄,过着宁静踏实的山里日子。

      岁月荒芜了乡村,荒芜了房屋,那些曾经哼哼唧唧的猪圈,也变得荒芜。没有了猪的村庄,缺少了生气。猪不再是山里人家喂养,那些养猪场里的千百头猪供给着城里的肉食。城里多鲜肉,腊肉极少,有也只是简单烘烤上色的产品罢了。

     猪,渐行渐远,有猪相伴的山里时光也尘封了。一块透着松香柴火味的腊肉,几声响亮的猪哼哼声,是一个曾经住在山里的人对猪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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