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收徒
肖奈第一次见到平鸢的时候,她正被五六个小叫花子围着打。稚嫩的呻吟让肖奈动了恻隐之心,他驱散了打人小叫花子,低下头想看看被打者的伤口。
平鸢的手里抓着半个馒头,馒头上映着黑乎乎的抓痕。
打她的人一离开,她立刻把半个馒头囫囵吞下去。眼前出现一双云纹黑色的靴子,她顺着靴子往上看,看到一张好看的脸,眼如点墨,鼻若悬胆,眉毛斜飞入鬓,脸如皓月般洁白。
平鸢费力咽了咽喉咙里的馒头,然后吸吸鼻子,嘴角的哈喇子就流了下来。
肖奈一愣,摸摸自己的脸,难道自己英俊到惨绝人寰了吗,连这六七岁的小姑娘都被魅惑得神魂颠倒?怪不得一去红袖楼,所有的姑娘都夸他英俊潇洒。
肖奈沉溺在自己的英俊中浮想联翩,才子佳人的故事连绵不绝。
“那个……你能把包子给我吃一个吗?”低到听不见的声音如同一声惊雷把肖奈从幻想拉回现实。他低头,对上那双满是渴望的亮晶晶的大眼睛,叹了一口气,从怀里掏出路上买的牛肉包子递了过去。
平鸢直接被包子的香味熏得失去理智,急匆匆地去接,顺便在肖奈白皙的手上留下几道指印。
肖奈郁闷,他的美貌居然比不过这包子,这小丫头一定饿傻了。
“我说……”看着对面狼吞虎咽的丫头,他试图打破尴尬。
做了好事,连句谢谢都没有得到,这什么世道,他有点不平地嘀咕着。突然,对面的小丫头停下来,翻着白眼,一只手抚着胸口。
肖奈立刻一手勒住她的肚子,一手拍着她的后背,这明显是吃的太快噎着了。
一大块包子从平鸢嘴里吐出来的时候,她大口地喘着气,然后转头对着肖奈怯生生地说:“谢谢!”
肖奈甩了下头发说“不用”,却发现这丫头身上的衣料虽然黑得如同抹布,却是上好的丝绸,这难道是大户人家逃出来的童养媳?
“你为何在此乞讨?”
平鸢听完这句话,嚎啕大哭,眼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嘴里还有一口没咽下去的包子。
这下弄得肖奈不知所措,有的路人以为是他抢了这小叫花的包子,纷纷投来鄙视的眼光。
“祖宗,别哭了行吗?”他口气有些哀求。
平鸢停止了哭泣,咽下嘴里的包子,抽噎地说:“我家是平山村的大户,但是村里闹了瘟疫,所有人都死了 ,只有我活了下来。我逃出村里,一路流落到这里,已经五天没吃饭了!刚从狗嘴里抢过一块馒头,就被这里的丐头讨要,我不给,他们就打我,呜呜呜……”平鸢的眼泪又一次掉了下来。
肖奈叹了口气,想起自己小时候的经历和这小丫头几乎完全相似。家乡洪水爆发,村里很多人都死了,包括他的家人,他一路逃荒,乞讨了很久,还被其他乞儿欺负,那是一段怎样不堪回首的日子。于是,他对眼前的小人儿又多了几分同病相怜。
“那你可愿跟我走?”肖奈问平鸢。
平鸢盯着他,大眼睛转了又转,“大哥哥,你以后会把我卖到妓院吗?”
肖奈倒吸了一口气,差点摔倒,难道他脸上写着“坏人”两个字吗?就算是卖,也得等到她长到十几岁再卖,现在黑黑瘦瘦的,卖她的钱连壶好酒都买不来。
“原来在这一带一个乞讨的姐姐就被一个大哥哥卖到妓院了。也罢,反正我吃了你的包子,被卖了,也好,省的挨冻受饿。”
几个包子就把自己卖了,这也是笔不错的买卖。
肖奈被她的话逗乐了,捏着她哭花的小脸说:“妓院里的妈妈才不要你这样的小丫头呢,以后你就跟着我,叫我师父吧!你叫什么名字?”
“平鸢!”她脆生生地回答。
“平原,好名字,一望无际,阔达!大气!豪迈!就是一个女孩子叫不合适。”
“大哥哥,哦,师父,是鸢,纸鸢的鸢。”平鸢认真纠正道。
“呵呵,师父听错了!”肖奈一边笑着,一边在大脑里搜寻着“鸢”字怎么写。
2.袭胸
眼前粉雕玉砌的小人儿越来越坚定将她长大一些再卖出去的想法,肖奈看着平鸢不怀好意地笑着。
平鸢被他看得不自在,上下打量着自己,“师父,有什么不对吗?”
“额......没有没有!”没想到这小丫头洗洗,换身新衣服,还真是完全不一样,这要是长大了,绝对不比红袖楼的姑娘差。
说起红袖楼,肖奈忍不住两眼放光,里面的姑娘个个腰肢柔软,风情万种。尤其是里面花魁魅姬,肌肤赛雪,吹弹可破,一双凤目一眨,男人三魂七魄都丢了。想想自己好久也没去见这位姑娘了,肖奈的心里有些痒痒。
“徒弟,走,去红袖楼!”肖奈牵着平鸢的手就往前走,却发现平鸢没有动。
疑惑间,平鸢抱着他的腿哭得惊天动地。
“师父,求你了,小鸢儿什么都会做,你不要把小鸢儿卖到妓院!”
“额……”肖奈被她哭的有点懵,难道自己刚才的笑容太猥琐,才让这小徒弟误会了自己?
“谁说要把你卖到妓院,我只是去拜访个朋友。”
“真的吗?师父。”平鸢仰起脸,满脸泪痕,鼻子上还吹着几个鼻涕泡。
肖奈点点头,平鸢立刻抓起他的袖子擦一把脸,鼻涕眼泪都擦在上面,把平顺柔滑的布料擦的皱巴巴的。肖奈皱着眉头感觉肉疼,这衣服可是蜀地的云锦,价格不菲,他好衣服没几件。
他本想训斥这小丫头几句,可是看见她拽着自己手可怜兮兮的样子,内心有点不忍,只是说以后哭的时候不要用师父袖子擦眼泪,要用自己的袖子擦。
师徒俩到达红袖楼的时候,那里已经宾客盈门。
“呦,肖公子可是很久不来了,今天还是来见魅姬姑娘的?”老鸨甜的发腻的声音里带着讨好,就要摇着小扇子走过来。
肖奈挥了下手,示意她不要过来,然后领着平鸢转身到了对面的云趣楼,让小二开了一间房,又叫了各类瓜果蜜饯及几样精致的小菜。
“小鸢儿,你就这里乖乖等师父回来”肖奈交代完,就转身离开。
“师父,小心身体!”
平鸢的这句嘱咐让肖奈身形定了定,这小丫头是不是有点早熟了。
平鸢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吃着桌上的东西,似乎过了很久,师父还是没有回来,桌子上堆满了蜜饯核跟果核。
外面响起砰砰的声音,她推开窗户,看见天空中绽放出一朵朵绚烂的烟花,对面红袖楼女子的娇笑声传入她的耳朵。她一边看着天空中的烟花,一边在对面的红袖楼中搜寻师父的身影。或许是一天太过疲惫,她看着看着眼前的一切渐渐变得模糊起来,最后晕成一滩绚丽的色彩。
肖奈是子时回到云趣楼的,他看到他的小徒弟趴在窗户边睡着,对面的红袖楼依旧莺歌燕舞,一片生机。
他想把平鸢抱到床上睡觉,没想到刚刚抱起她,她就把脑袋往自己怀里拱,一只手还顺着他的衣领摸上了他的胸。肖奈大惊,如同被雷劈了的木头桩子一动不动,难道这小丫头是跟红袖楼的姑娘们学会了挑逗男人么?
“娘亲,你的胸为什么变得这么小,这么硬。”平鸢一边迷迷糊糊地说着,一边还在肖奈的乳头上狠狠掐了一把。
这句话把肖奈雷得外焦里嫩,他一代翩翩公子,居然被一个小姑娘袭胸,还当成了女人,这要是传出去,他的脸往哪儿搁,他那个好友醉卧还不知道要怎么挤兑他。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把平鸢放到床上,给她拉上被子,打算神不知鬼不觉地离开,然后和小二再要一间房。没想到刚要离开,一只小手就拉住了他的手,拽得紧紧的,手心冰凉。
“娘亲,不要走,不要离开小鸢儿。”话里带着哭腔,平鸢的眼角淌出大颗大颗的眼泪。
肖奈叹口气,用另一只手抹去她的眼泪,然后身子倚着床,一条腿搭到床上,就这么半躺着睡了一晚。
3.当铺
吃早餐的时候,平鸢看着眼圈有些发青的肖奈,有些担心地说:“师父,教书先生说色字头上一把刀,你还是要节制些。”
肖奈给了她一记暴栗子,“好好吃饭。”心里却不平,昨天,他做梦梦到怀里抱着香香软软的魅姬姑娘,甜甜地叫着他肖公子,他美得快要上天的时候,却有人道:“师父,你的胸这么小,这么硬!”,怀里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变成了他的小徒弟,一边摸他的胸,一边笑的一脸淫荡。
肖奈被吓醒,看见平鸢侧身对着他,两只手抱着他胳膊睡得正香。外面天刚蒙蒙亮,他却有些睡不着了。
吃过早餐,肖奈结算了房钱,就带着平鸢来到了金玉坊——城里最大的一间当铺。
一踏进去,平鸢的眼光悉数被一女子吸引。
那女子坐在大堂东边一把摇椅上,身上烈烈红衣,妖娆十足,秋波含情,唇似朱丹。她把玩着自己蔻丹染红的指甲,神情悠闲自若。
“肖奈,我这里玉石珍器华服都当,但不贩卖人口。”
那女子笑着,眼神上下打量着平鸢。
“谁说我要贩卖人口,这可是我的宝贝徒弟,你买,我还不卖呢?”肖奈拉着平鸢走到女子面前,“来,小鸢儿,见过这位金掌掌大娘!”
“大娘?”平鸢心里嘀咕着,却叫不出口,这么年轻漂亮的姐姐,怎么可以叫大娘。
此刻,怒发冲冠的金掌掌十指张开,向肖奈脸上抓去。
肖奈轻易地地抓住了她的手腕,笑着说:“开个玩笑嘛,来,徒弟,叫掌掌姐姐。”
“姐姐,你长得好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了。”
平鸢一记马屁拍拍得金掌掌十分受用,肖奈带来的月牙形白玉佩本来能当三百两,结果当了三百五十两。
金掌掌把一叠银票几几十两碎银递给肖奈:“老规矩,这银票在我各地的金玉坊皆可兑换。”她又捏捏平鸢的小脸,“你这小徒弟很可爱,你可得好好对待她。”
肖奈点头,拉着平鸢就要离开。
“肖奈!”金掌掌突然叫住他,“以后不要带着你徒弟去妓院,这玉佩馨香满怀,是红袖楼的姑娘的,你总不能让徒弟看着你从女人身上拿钱吧!”
“姐姐,我没去,我没看见。”平鸢回答道,金玉坊所以的伙计笑的直不起腰来。
肖奈的笑有点僵硬,感觉金掌掌一定是在报刚刚让平鸢叫她“大娘”的仇,他拉着平鸢迅速走出金玉坊。
外面的阳光让平鸢的眼睛眯了起来,看着川流不息的人群,她仰起头问:“师父,我们去哪儿?”
“行走江湖,浪迹天涯。”
4.牵线
“行走江湖,浪迹天涯”这八个字说得潇洒,实际情况并不是这样。
肖奈在行程中,会教授平鸢一些武功,而这武功的作用就是经过一些没有人烟的密林,用来抓野味或者师徒俩钱花光的时候,肖奈把脸上弄脏,头发弄乱,衣服穿上最破的一套,躺地上装死。平鸢则拿个破锣演卖艺葬父或者卖艺葬兄的戏码。
肖奈佩服他小徒弟的演技,说哭就哭,有几次平鸢表演之前的那些说辞差点让他以为自己真的死了。
平鸢武功练得吊儿郎当,肖奈也不催促她。可是她知道,她师父的武功是非常厉害的。
有一次,她抓野味遇到一只发狂的野猪向她扑来,她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一根粗大的竹子射穿了野猪的肚子,她看见师父站在一旁,说:“小鸢儿,别怕。”
还有一次她表演卖身葬兄的戏码,却被几个登徒子调戏,地上装死的师父突然站起来出手,几个登徒子被打得满地找牙,她的师父抱着她如风般在地上游走,她感觉到他胸膛传来的热度和有力的心跳,扬起脸,看见他略有些青色胡茬的下巴。
“师父,你的武功明明可以做一名江湖中的大侠,却又为何做着江湖浪子。”平鸢问。
“江湖的事情太复杂,小鸢儿,你不懂。不论是大侠还是杀手都有自己的无奈,为师希望一直这样徜徉山水间,以天为盖地为庐。”
平鸢确实不懂,她一路见过很多大侠,个个威风凛凛,气宇轩昂,和他这一去各个城镇就去花楼的师傅截然不同。
他师傅最与众不同的就是特受花楼姑娘的喜欢,别人去花楼花钱,而他每次不仅不花钱,回来的时候还能带个玉佩耳坠儿什么的。平鸢一度觉得所有花楼的姑娘是不是只喜欢他师父这款的。每次得到这些东西,他就会带着平鸢去金玉坊换钱。平鸢建议可以去其它当铺看看,但是肖奈说习惯了去熟人那儿。
“师父是习惯了那儿的老板娘吧。”平鸢嘟囔着,被肖奈用指头敲了好几下脑袋。
这金玉坊果然各地城镇都有,平鸢还有好几次遇到了金掌掌。她每次都夸金掌掌漂亮,不仅能让她师父多得些银两,金掌掌还会给她装好多好吃的瓜果点心。
肖奈虽然骂他的小徒儿拍马屁的功夫一流,可吃瓜果点心的时候却一口也没少吃,平鸢皱着眉头说:“师父,你可真是心口不一,哎,那个桂花糕给我留点啊!”
有一次去金玉坊的时候,金掌掌悄悄与她说:“小鸢儿,你觉得你师傅人怎么样?”
“挺好的。”她捏着盘子里的杏仁酥放入口中。
“那你觉得你师父长得俊吗?”
看着金掌掌的余光时不时瞟向她那沾着口水数银票的师父,立刻做一脸痴迷装说:“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那小鸢儿,你师父总是孤身一人,总去花楼也不是办法,总得有个照顾是不是?你看你也跟了他这么久,也该结束漂泊……”
“嗯嗯!”平鸢将最后一块杏仁酥放嘴里里,“掌掌姐,不用说了,我明白了。”
说罢,摸了下嘴边的点心沫子,冲向肖奈,拉着他的袖子走到金掌掌面前。
“师傅啊,你看掌掌姐一个人掌管这么大财产,一个女人忙里忙外,多不容易。再强的女人也需要一个男人的支持,师父你英俊潇洒武功盖世,有你坐镇,掌掌姐生意不是更顺风顺水吗。我呢,也绝对不会白吃白喝,就做个账房先生,帮你们料理生意……”
平鸢还在一脸陶醉地当着月老,却没发现金掌掌的脸色越来越绿,而他师父则一脸茫然。
“停!老娘这样花容月貌不愁没男人!”金掌掌大呼,“小鸢儿,我是说你就没想过不做他的徒弟?”
这时平鸢已经长到十四岁,出落成亭亭玉立的少女,加上习武的缘故,身材显得略挺拔,少一抹女儿的绕指柔,却在眉眼间生出几分英气。
平鸢盯着他师父左看右看,又可怜兮兮地看着金掌掌,“我打不过我师父,管不了他去花楼,我心眼小,会气死。何况我才十四岁,我师父怎么能辣手摧花。”
金掌掌看着平鸢无辜的大眼睛闪烁,感觉确实她的年龄还是太小了。
5.习武
本来平鸢对于学武兴趣不大,但是十岁那年的一件事,彻底颠覆了她的想法。
那个夜里,二十多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围攻他们,叫嚣着要取肖奈首级。她师父一边护着她,一边如同地狱来的修罗般嗜血,一个又一个地杀掉了那些人。温热的献血一次次喷溅到她的脸上,身上,血液在月华下显示出诡异的黑色。
夜风中的肖奈迎风屹立,满身鲜血,他转身对着惊魂未定的平鸢说:“小鸢儿,过来!”
平鸢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肖奈苦笑,再也撑不下去,朝后面倒下。
平鸢见此,立刻冲了上去,抱着他大喊:“师父!师父!”
“小鸢儿别怕,师父会永远保护你。”肖奈携去她脸上的泪水。
她点点头,把他的师父抱得更紧。
其实她看见了一个黑衣人臂上的刺青,那是魔教的标记。魔教于几十年前兴起,本是波斯传来的教派,原叫大光明教,信仰的人大都是穷苦人,并没有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几年前,魔教易主,此后,用雷霆手段镇压其他教派,逐渐成为中原第一邪教。与魔教有恩怨的人,下场一般极惨,可是,她不怕,她不问那天的黑衣人与她的师父有什么仇怨,在她的心里,只有一个信念,就是保护好她相依为命的师父。
此后,平鸢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而是一有闲暇就缠着肖奈教她武功。十五岁的时候,平鸢可以在肖奈的手下过几十招,肖奈说她的武功在江湖可以算个中上等了。
那些黑衣人再一次出现的时候,平鸢淡然处之。她已经陆陆续续经历过几批黑衣人,最先的惶恐早已失去。
这批黑衣人似乎更加强大,平鸢快要抵挡不住,或许这一次真的要死了,平鸢想,她轻轻地叫了声师父,便迎上那躲不开的一剑。
另一道剑风划过她的身边,一个白衣男子挡住了面前的剑,并顺势击杀来者。
那男子白衣翩跹,剑术精湛,身姿在夜色中如同一匹灵活的白练。
一炷香之后,黑衣人散去。
白衣男子走到平鸢面前,一双桃花眼闪烁着,“弟妹,没事吧!”
平鸢被这声弟妹叫的摸不着头脑。
白衣男子又走向肖奈,一拳打在他身上,“肖奈,你小子居然有了这么漂亮的媳妇,你怎么把弟妹骗过来的……”
肖奈没搭理他,对着平鸢说:“小鸢儿,来,拜见你醉卧师叔。”
这就是师父经常提到的醉卧师叔吗?和师父描述得一点都不一样。
师父说他长相猥琐,可是他却面容清秀;师父说他识人精准,他却把自己误认为师傅的娘子。
“见过师叔!”平鸢拱手行礼。
“什么?你居然收了徒弟?还是女徒弟?”醉卧惊讶,然后围着平鸢转圈:“恩,资质一般,相貌不错,既然是肖奈认定的徒弟,武功也应该不弱。来,来,和师叔比划比划。”
平鸢还没有答应,一道剑气挟风而来,她只得全心应付。
短短几招,她就被一道凌厉的掌风震到空中,肖奈立刻出手接住她。
“你倒是对你这小徒弟宝贝得很。”醉卧笑道。
“哪有你这样的师叔,一见面就欺负师侄的!师父,他欺负你徒弟,你管不管?”平鸢不满地嘟囔,顺便告了一状。
肖奈笑笑,“恩,以后师父替你报仇。”
“呵呵,师侄,我刚刚也救了你啊。你师父最多和我打个平手,我俩原来经常比试的。”
平鸢看着他笑得一脸得意的师叔,脑子里不由得浮现出四个大字:小人得志。
因为醉卧要去江都办事,与肖奈正好同行,于是三人结伴而行。
路上,醉卧说红袖楼的魅姬姑娘现在在江都七彩阁,肖奈立刻来了精神,与醉卧讨论青楼姑娘的柔情满怀,又说起那魅姬的种种风情。
6.遇险
到了江都,稍事休息,醉卧就拉着肖奈去了七彩阁。
师叔师傅都是好色的德行,平鸢恨恨地想,她一人在江都城内到处逛游,抱着一个满是小吃的纸袋边走边吃,行至偏僻处,那些阴魂不散的黑衣人再次聚拢而来。
平鸢抄起手中剑就和对方打了起来,行至江都的路上,醉卧也有指导过她,她的武功精进了许多。
杀掉三个人之后,却不料对方居然使阴招,有几个黑衣人朝她撒了好几把石灰粉,石灰粉入眼的疼痛及失明凌乱了她的招式,顷刻间,一柄冰凉的剑架在了她的脖子,几个模糊的影子围住了她。
手中剑掉地,她感觉脖子被人袭了一记重重的手刀,痛得她晕了过去。
神情恍惚之际,她听到一个人说:“有了这丫头,肖奈不会不来。”
下体撕裂般的疼痛迫使她睁开眼,身体异常疲惫。一只手在她的身上各处游走,并传来阴阴的笑声。
她闷哼一声,想要摆脱那只不安分的手,却发现自己被铁索缚在十字木桩上动弹不得。
“醒了!”
平鸢看到一个刀疤脸男人,那男人脸上的疤很深,很恐怖,从左眉际拉伸至右耳根。
男人看平鸢盯着自己,摸着脸上的疤凑近她说:“很恐怖是不是?这是拜你师父所赐。”
随即,男人把一只一头削尖的细竹筒插入平鸢的胸前,平鸢发出一声短促而痛苦的叫声,鲜血顺着竹筒滴滴答答摔落,在地上慢慢晕成一滩。
“我已经派人通知了肖奈,如果他在三个时辰之内不来,你就会流血而死,其实我还真有些舍不得……因为你的味道,更好……”那个人捏了捏平鸢的脸,将一条折了几折的白布条勒在她的嘴上,防止她咬舌自尽,然后离开。
血液慢慢从自己体内流失,平鸢嘴里的布条已经被口水浸湿。她的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他师父的影子,她想叫一声师父,却只听到自己无助的的“呜呜”声。
她害怕师父来救她,又害怕师父不来救她。
7.诀别
肖奈在一间阴暗的地牢里找到平鸢的时候,她的脸已经没有了血色,鲜血在地上绵延出曲曲折折的路线。
“小鸢儿!”他惊呼,顺势封住了平鸢胸腹的几个穴道止血,与他同行的醉卧和金掌掌则用兵刃砍断了缚着她的铁索。
她失血过多,全身无力,倒在了肖奈的怀里。
“师父,快走!”
“恩,你忍一下,我先帮你止血。”肖奈一咬牙,一只手握住了平鸢胸前的细竹筒,迅速拔了出来。
浓稠的血液喷溅出来,平鸢哼了一声,就发不出声音,她已经痛到麻木。
一道略有些熟悉的脂粉味进入平鸢的鼻孔,平鸢眯着眼,看到与他师父同行的除了他师叔和金掌掌外,还有一个异常俊美的年轻男子,这男子若是换上了女装,连女人怕是都自惭形秽。
“肖左使,醉右使,还有十二部的卯令使金掌掌,少主,别来无恙。”刀疤脸男人向他们拱手,随行的,还有四人。
"季修,你这个魔教的败类!”醉卧骂道,“当年你联合其他四大长老叛变,杀掉老教主,逼走少主,自己继位魔教教主,大肆屠杀不肯臣服于你的教众。"
“醉右使,这话从何说起,明明是少主觊觎教主地位,联合你和肖左使及十二部的五部叛变,这是江湖上人人皆知的事情,我作为魔教的长老,只是替老教主清理门户。至于登上教主之位,也是众望所归。”季修说的不急不缓。
“只恨我当初一时心软没杀了你,只给你留下一道疤!”肖奈的语气如同一块冰。
季修脸上的疤突然变得火热,那一日的场景在脑海里接踵而来。肖奈的那一剑如风般急促,他的脸上发出尖锐的疼痛,血液温热了他的眼睛,此后那道丑陋的伤疤一直伴着他,他不敢照镜子,这是他的耻辱。
良禽择木而栖,他分析利弊,好心劝说左使肖奈归顺于他,却被肖奈一剑毁容。无数的夜晚,他都能梦到那日的场景,醒来恨不得立刻将肖奈杀之而后快。
老教主心肠软,怎能在这是是非非的武林中将魔教发扬光大?想要让魔教名垂千秋,就必须有一个手段厉害的人。这个人绝对不是那个和老教主一样仁义的少主,而是他季修。那些支持老教主的人,全部都是愚蠢至极!
季修突然笑得有些癫狂,“肖奈,你徒弟很润,比当年的大圣女离眸还要好,而且,还是个雏儿,我们几个长老很受用。”
随他同行的四大长老也都笑得非常得意。
肖奈感觉到他怀里的平鸢剧烈地颤抖起来,金掌掌眼光扫到平鸢略显凌乱斑驳的下裳,心疼和恨意一齐涌上来,这个丫头才只有十五岁,他们怎么能......
肖奈还记得当年的魔教五大长老联合十二部中七部叛变混战中,与她一起青梅竹马的离眸为救他深陷重围。他再见她的时候,只有一具遍体鳞伤,衣裳凌乱的尸体,肖奈跪在地上久久不能起来。
听说,离眸被抓后,被众多男人凌辱蹂躏致死。当时若不是醉卧拉着他,他发狂地要杀回魔教总坛,不过是白白添了一条性命。
若是没有这场叛变,他与离眸将于七日后成婚。
记忆和他怀里颤抖的小徒弟如同一条荆棘抽打着他的灵魂,肖奈握住兵器手加重了力道,仇恨与悔恨让他失去理智发疯地冲向季修等人。
醉卧,金掌掌,及俊美少年也加入了与五大长老的战斗。
刀光剑影中,本是势均力敌,但肖奈一手执剑,一手护着平鸢,身上已几处受伤,平鸢不忍,“师父,小鸢儿已是残破之身,你们还是走吧。”
“我曾经说过,我会永远保护你。”
季修一掌打在了肖奈胸口,他手中剑应声而落,与平鸢连带着后退几步。季修的刀随即而来,平鸢咬牙运足了力气,侧身转到肖奈面前,后背直接迎着即将而来的刀锋。
随着“铛”的一声脆响,刀锋入肉的声音钝重而清晰,平鸢倒了下去,献血染红了她的臂膀。她的身后是与季修缠斗在一起的醉卧,是醉卧在千钧一发之际阻拦了季修的刀,刀才扎偏在平鸢臂膀上。
肖奈拾起地上的剑,把平鸢扶坐到一边。
“小鸢儿,你放心,师父今天一定会带你走。”
平鸢摇摇头,她现在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的耳边都是兵器碰撞的声音,眼前也乱做一团。不知过了多久,她感觉一阵强大的力量把她推到一个人的怀里。
“醉卧,带小鸢儿走!快走!”平鸢识得,这是她师父的声音。她费力睁开眼,看到和他人斗做一团的师父浑身是血。
醉卧迟疑了一下,抱起了平鸢离开。
醉卧纤尘不染的白衣上血迹斑斑,不详的预感萦绕心头,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平鸢扭着头看着她师父,她的手朝她师父的方向努力伸着,大喊道:
“师父!师父!”
声声如杜鹃啼血......
8鸢行万里
肖奈的剑划破了季修的喉咙,而季修的刀也刺穿了他的胸口,一切仿佛定格。
“师父!”平鸢惊醒,眼前却是他的师叔醉卧。
“师叔,我师父呢?”平鸢拉着醉卧的衣角语气急切。
醉卧低下头,“肖奈,他死了。”他把肖奈的配剑递给平鸢。
平鸢接过那把剑,那是师父从不离身的剑,她细细地摩梭着剑的每一个地方,似乎上面还有她师父身上的温度。
她求醉卧带她去见她师父,醉卧拗不过她,只好带她去。
冰冷的墓碑后面,是高高垒起的黄土。
平鸢怔怔地看着墓碑上的字,突然冲到了肖奈的坟前,一把一把疯狂挖地着还有些惺忪的黄土。
“师父!师父!师叔说你死了,我不相信,他们都是骗我的,骗我的!师父很早就说要永远保护我,师父从来不食言.....”
她嚎啕大哭,声音嘶哑,眼泪低落在面前的黄土上,手指已经渗出了血,她却丝毫感觉不到痛。
醉卧看着不忍心,从身后抱住平鸢,双手握住平鸢的手,迫使她停下来。
“小鸢儿,你师父已经死了!”他悲痛地说。
“不!我师父不会死!”平鸢吼得声嘶力竭,奋力挣扎着,终究体力不支,瘫软在醉卧的怀里。
天空中惊起一群飞鸟,呼啦啦划过天际,在地上投下斑驳的浅影......
此后的时间里,平鸢经常在肖奈的坟前呆很久,她总是喃喃地说着什么,她时而笑,时而哭,金掌掌想过来劝,还是被醉卧拉住了。
闲暇的时候,醉卧会来看看平鸢,平鸢总是问他肖奈事情。
跟了师父这么久,她从来不了解自己师父的过去,肖奈也从未和她提过。
肖奈本是逃荒的孤儿,乞讨过程中被魔教老教主怜悯,后收为义子,传授武功,担任魔教左使。
他从小与魔教大圣女离眸感情很好,老教主也乐见其成,许诺肖奈十八岁就给二人主持婚事。八年前,魔教五大长老联合十二部中的七部叛乱,离眸为救肖奈被五大长老糟蹋羞辱致死。
魔教少主被迫离开,男扮女装,化名魅姬,隐匿于花楼。
平鸢忽然想起,那俊美少年身上的味道,正是她在红袖楼闻到过的味道。师父常去找的魅姬姑娘,就是魔教少主。
很多魔教教众不愿臣服五大长老的淫威,他们离开魔教,漂泊江湖。肖奈、醉卧与卯令使金掌掌多年里暗中联络收罗这些人,与魔教少主互相共商大计。
花楼是最不容易让人发现的地方,后来很多地方最大的花楼都成了他们的秘密联络点,这也就是为什么肖奈去哪里都会去当地最大的花楼。
而那些被他拿去当掉的饰品,正是用来传递信息的物件。金掌掌的金玉坊,就是传递消息的据点。
在江都的那一日,他们已经决定当日起事一举夺回魔教。但没想到平鸢遇险,打乱了计划,一行人只好先做好安排,去救平鸢,魔教大军在他们与五大长老决斗的过程中已经赶来。季修想逃跑,但肖奈拼死拦截,最终俩人玉石俱焚。
几个月的时间转瞬即逝,一日,醉卧来找平鸢,说魔教少主已经登上教主之位,魔教左使位置空缺,她作为肖奈唯一的徒弟,是否愿意担任魔教左使。
平鸢拒绝。
“我师父说过,他希望一直徜徉山水间,以天为盖地为庐。如今,就由我来帮他实现这个愿望吧!”
她背着肖奈的剑离开。
那天,天气晴朗,枝头有鸟雀三两只,空气中带着悠悠的花香,风拂过她的脸,仿佛一直温柔的手......
七岁,她遇见他;
十岁,他说要永远保护他;
十四岁,她给他说媒;
十五岁,他救她,他死......
他们相依相偎了八年,她一直觉得师徒就该同去同归,而如今道的道路上,只有她一人。
再没有人和她一起表演卖艺葬兄,再没有人去花楼需要她提醒注意身体,也再没有人在她遇见危险的时候说:“小鸢儿,别怕!”
记忆一幕幕浮上来,又轰然散去,她泪流满面......
“小鸢儿!”
轻柔的男声让她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醉卧站在离平鸢不远的前方,肩上背着一个包袱,风扬起他的白衣黑发。
“你师父说过,让我照顾你,我答应他了的!魔教右使虽好,没有左使,也很孤单。”
平鸢站在原地没有动,醉卧却微笑着拉起她的手,向前走去,就像当年她跟在她师父身边一样。
那个时候,她还很小,跟不上她师父的步伐,走一段路,肖奈就停下来等她。她不敢说什么,只是匆匆跑到他身边,肖奈笑着拉起她的手,放慢了脚步,保持着与他一样的步伐,阳光把他们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她跟着他的师父,仿佛那个男人就是她的整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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