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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毛豆六六
小时候总听父亲规划退休后的生活,他想回乡下置一处宅院,再添一点小地,院子里种花种草,地里种粮种菜。今年父亲真的退休了,随着农村城市化进程加快,他的田园梦想却再难以实现。父亲内心渴望回归乡下生活,大约跟他童年的经历有关。他儿时的记忆里,是满眼青山绿水,小孩快乐奔跑在田间地头的情景。如今他小时候长大的老屋就要拆除,乡里乡亲大多都已住进了楼房,村民也没有了过去走家串户,夏日院门口乘凉聊天的景象。
何处寄乡愁?这恐怕不仅仅是父辈们的追问。旧房改建,姥姥住了几十年的老房子拆迁。对我来说,那个只有四层的小砖楼,承载了所有的童年记忆。虽然姥姥家搬进了更加宽敞舒适的高层,但过年回家时却总觉得少了点过去的味道。
现在的村已不是过去的村,现在的城市每年也发生着巨大的变化。人们时常感慨,家乡的变化真快!中国不断迈进的城市化脚步,给每个人的生活多多少少都带来了改变。好的改变大约都已上了新闻,人尽皆知。那不如意的改变呢?《崖边报告》的八零后作者阎海军讲述了他们村的故事。
作者的村子坐落在陇中黄土高原的一个山湾里,这里缺水少雨,交通闭塞。改革开放后村民生活条件虽有所改善,但囿于地理位置的原因,仍旧不能像沿海的致富村那般。崖边村里由几个大姓家族和外来的小姓家族的人构成,不同姓氏家族间的的子弟为了鸡毛蒜皮的小事时有争斗。没见识过的人,大约读了《白鹿原》也就能明白个几分。崖边村的人改革开放前,没有几个人能出村去看看外面的世界,一方面是因为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眼界窄,只知道种地。改革开放后,全国经济都有了发展,人的脑子也活泛了起来,陆续有人走出了村子,抛下土地干其他赚钱的营生,这一走,很多人就再也不想回来。有能力的把父母妻儿一起接走,没能力的一年半载回家看看。城市里多了辛苦赚钱的农民工,面临落户、孩子上学种种困难。村里多了留守的老弱病残,别说什么天伦之乐,也许很难安享晚年。这些进城打工者的子弟不仅成长中面临着亲情缺失或者难入公立学校的风险,更重要的是他们受教育的程度都难以得到保证,这就产生了“上大学不如打工”的说法。因为从小不能接受优质的培养,就算父母砸锅卖铁供着上了二流大学,毕业以后找不到好的工作,不说改变命运赡养父母,维持生计就算不错。有人说农民比城里人幸福,大不了还可以回乡种地。是的,土生土长的农民种地似乎是他们最后的退路,但划归城市已无地可种的农民呢?即便是有地可种,每年靠种地赚的钱能糊口就不错了。
中国幅员辽阔,农村也并不都一样。今年二月杭州富阳东梓关农村的回迁房就震惊了网友,仿若吴冠中笔下的旧时江南,回迁的村民也有人拿出了八十万元装修,这是很多北方的落后农村无法赶超的。如同崖边村地理位置不佳,气候不好,庄稼产量不高,村民普遍贫穷。不仅经济发展落后,随之衰落的还有淳朴的民俗风情。远亲不如近邻,这大约是从前的乡土中国最温情的一句话。随着宗族家长制被取代,人口的自由流动程度加深,以及城市化进程的推进,不能不承认邻里间越发人情寡淡。城市里自然不用说,连有些仍旧住着平房大院的农村也是如此,早不是人们想象中的模样。小徐就讲述过发生在他家的一件事,某年他父亲包了工程带着乡亲们在城里赚钱,年底结工钱时,他父亲因有事不能及时赶回村里发钱,就将其他乡亲的工钱交予了非常信任的同村兄弟,结果那人私自扣下了钱带着老婆孩子连夜逃走。小徐父亲得知此事赶回家时,家中早已坐满了要账的父老乡亲,小徐家一时拿不出这么多钱,解释原委后希望大家能宽限一些时日,看能不能追回钱款。哪知几十年的邻里乡亲早就换了嘴脸,仿若陌生人一般。小徐父亲着急上火,想方设法找到卷走钱财的同村兄弟时,那人百般抵赖,说反正有没有收据。小徐一家用时几年才还清所有“欠款”,哑巴吃黄连。
从前农民只能靠天吃饭普遍贫穷,大家互帮互助理所当然,再加上思想保守,道德还具有很强的约束力,民风自然淳朴。如今互联网社会的到来,智能手机的普及,还有来自国外多元文化的影响,很多不齿之事,竟也没羞没臊的出现在大庭广众之下,人们也变得不惊不怪。更别说大部分教育水平不高,媒介素养跟不上的农民,自然有些人变得善恶不辨。如同作者所说,曾经说话极具分量的老人们,他们虽仍旧有道德管束之心,但随着留守老人们的失势,话语权缺失,年轻人早不听老一套,更别说老幼尊卑了。
只懂种地的农村老一辈,大字不识几个,年老体弱,彻底被社会淘汰,总想着“养儿防老”,谁知种种现实就算子孙孝顺,也难以儿孙绕膝安度晚年。阎海军说到了了崖边村的一个“孝顺”儿子,他父亲年迈体弱再无法帮助儿子干活,他儿子就变了嘴脸,老人仿佛绊脚石一般。老人生病,他不肯请医生来看,老人只能活活把自己熬死。老人病死后,他儿子却大肆操办老人的丧事,表现的极像孝子,同村人也是敢怒不敢言。可笑的是这位“孝顺”儿子,看到同村有人虐待自家老人,他还要将其臭骂一顿,骂其不孝不配为人,自己似乎从没有觉得不孝顺。
婚丧嫁娶是每个家庭的大事。今年过年在回家的火车山,跟一个牡丹江的小伙聊起他们村。因为土地并不平整,难以机械化,基本上仍旧靠人种,村里似乎都不富裕就少了一些勾心斗角,农忙时各家都搭伙帮忙,平时也互送瓜果蔬菜。小伙子村里的人都很淳朴,但是村里不富裕娶媳妇成了大问题。他家兄弟三个他排行老二,与大哥相差八岁,与小弟相差两岁。他如今大学毕业二十出头虽到了结婚年龄,却因家庭条件很难找到对象,因为没钱买房。家里他弟弟十几岁就辍学没正经工作,父母还得为最小的筹划。聊起大哥结婚,他满面愁容,因为家里现在还欠着大哥五六年前结婚欠的债。他哥结婚时大嫂家要了十万彩礼,大嫂家更穷但娘家还是退了八万,大哥拿其中的五万还了贷款,剩下三万购置家当。结婚后一直在攒钱还剩下的五万贷款。家中本来就男丁多,小伙子母亲跟他开玩笑说将来家产没有他的。他说自己心里很清楚,未来的生活只能靠自己,还好已经毕了业,工作一般但也能养活自己,结婚这事就不知道什么时日了。屡被媒体曝光的天价彩礼也好,还是因婚返贫的农民工二代也好,除了陋习糟粕外,都有更深层次的经济原因。
城乡之间的隔阂与偏见,让即使落户城市的农民也不会有归属感。城市有着更好的教育医疗资源,更整洁的生活环境,更便利的生活条件,这都是乡村的农民渴求的。随着物价的攀升,很多农民工住到了离城区更远的城中村,只为省下住宿钱。北京地铁调价后,甚至有农民工选择离开去其他省市谋生计,因为省下房费也省不下交通费,每月能养家糊口的钱更少了。作者阎海军让我们看到了城市化光环笼罩不到的边远山村的情况,真实又让人心痛,三农问题牵扯太多国家也一时难以全部解决。每一个城里人的口粮都少不了农村人辛勤的耕种,能做的就是对农村多一点关注,对于农民保持一丝敬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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