遗恨(小说)(上)

遗恨(小说)(上)

何孝先算不上什么人才，可算的上大能人。脑袋聪明，这没办法，爹妈给的嘛。聪明归聪明，但他小时候贪玩，小学、初中基础没打好，所以没考上大学，读了个中专就结束了他的学生生涯。

毕业后没有正式工作，干过多种行业，都是属于卖苦力的活计。工作时间长，没有节假日，没有星期天。这些不说，单单是被人瞧不起这点，他就受不了。

工种干的多了，慢慢地他也找到了适合自己的工作：搞维修。不过，这种工作并不理想。

苦撑了几年，总算结了婚，有了儿子。不曾想，这一下，生活更加困苦了。还好，妻子与他同甘共苦，为了贴补家用，妻子从批发市场进了服装，每天到早市、夜市摆摊。

何孝先从心里感觉，自己娶了个好老婆。两人感情很好。但是，何孝先工资没有多少，老婆的服装摊，挣挣赔赔，也落不下几个钱。但是，这样的生活却苦了孩子。

何孝先一早一晚，帮妻子打理服装摊，然后还要按点上下班，那还有功夫管孩子？

幸运的是，孩子有爷爷、奶奶照管，何孝先夫妻也就放心了。

奶奶虽然岁数大了，但照看孩子，洗衣做饭，收拾家务还是可以的。只是老太太有高血压，心脏也不好，经常头晕、心慌，整天大把大把地吃药。据说是冠状动脉硬化，医生给开了速效救心丸，需要经常带在身上备用。

孩子的爷爷身体还好，只是由于长年劳累，身型由些佝偻，但内脏没病。过去身体壮，连续加班都不在乎，确实挣了不少钱，把一家人的户口从农村搞到了城市，并在城市安了家。现在不行了，老了，只能给人看看工地，再拾点废品，挣的钱除了给老伴买药，余下的大部分都花在了孙子身上。自己抽最便宜的烟，喝最便宜的的酒。

不管怎么着，一家人都在忙生活。两代人不在一起住，儿子儿媳住一起，老兩口住一起，日子都能过的去。

但是，这样平静的生活，后来有了变化，变化带来了不平静，不平静引来了预料之外的突变………

怪谁呢？只能怪老天爷！

中国人心中没有上帝，没有什么具体的神仙，也没有佛。但心中有个老天爷。相信老天爷是最公道的。

老天爷从不给人使坏心眼。

大概是因为老天爷酬勤，何孝先的思想观念稍微活动了一下，竟然抓住了发家的机会！

一 

何孝先学的是机械专业，在物业公司当维修工。物业公司的维修工本来就不多，所以也没有明确分工。电线电路、中央空调、上水下水、桌椅家具、各类电器、厨具制冷，总之是什么坏了修什么。整天忙得不得了。只是每月拿到手的工资少的可怜。

看看物业公司的领导，个个开着轿车，神气活现，整天忙的是请客吃饭。公司业务也在不断扩大。几年的时间，这个物业公司由原来的三个经理部，发展到了十几个经理部。

再看这些部门经理们，要么是长的漂亮的美女，要么是有文凭的硕士生、大学生。何孝先怎么想，都觉得自己是没有出头之日的。

一天，何孝先下班回家，路过一个配钥匙的街边小摊，围着一群人正在看吵架。

原来，一位客户拿了一把暗锁到小摊上修理。配钥匙的小伙子根本没见过这种锁，但他觉得无非就是一把锁，里边的结构和原理还不都是大同小异吗？小伙子很敢干，心想，干中学嘛！自己不就是这样闯过来的嘛，大不了修不好，我不收钱。

小伙子把暗锁拆开了，令他没有想的是，这种暗锁的复杂程度大大出乎他的预料。锁刚一打开，里边的弹簧“啪啦”一声，把锁的内部结构一下就打乱了。再想把锁重新组装起来，谈何容易？

小伙子急得滿头大汗，组装了几次，可组装好之后，要不就是打开了锁不上，要不就是锁上了打不开。要不就是只能从外边锁上打开，从里边锁不上打不开，要不就是只能从里边锁上打开，从外边锁不上打不开。要不就是锁能用，碰珠不能用，要不就是碰珠能用锁不能用。

按说客户还是比较情理的，可是等了两个多小时，也实在等不及了。提出要小伙子赔锁。客户说：这个锁是700元买的，你赔我500元就可以了。要不你照原样给我买个锁，我给你200元修理费。

客户的要求并不过分，可是小伙子仍然不服输，更不想赔进去500元。

何孝先一看这个锁心里就明白了。这种锁如果没有专用工具，就是再高的技术也组装不起来。而这种专用工具，物业公司就有。于是，何孝先就上前为二位调解。

客户担心让小伙子把锁拿回家修理，他如果不来了，怎么办？小伙子担心，我如果给了客户压金，将锁拿回家修理，客户如果不要锁了，怎么办？

何孝先的调解结果是：让小伙子把身份证和一百元现金交给客户，客户拿着这些抵押品，明天前来取锁。锁修好后，客户交付150元的修理费。

问题解决了，何孝先与小伙子成为了朋友。

不交往不知道，这一交往，令何孝先大吃一惊！这个看不到眼里的小修理摊，一个月的收入，相当于何孝先几个月的工资。

何孝先想：这些手艺自己都具备，何不自己干！在企业单位自己没前途，何不自己闯下一片天地！

从此，何孝先辞去工作，租房开了个修理部。这一下日子红火起来了。有了线，又为妻子开了个服装店。都不是大生意，可是算下来，两个店的收入，每月都能达到三、五万元。

二

冬天到了，凛冽的北风把过去繁华的街道吹的冷冷清清。阴暗的苍穹，象一床厚厚的灰色被子，笼罩着这座城市。抬头仰望天空，天空好像一张苍老的脸，罩滿了愁云。

何孝天的父亲何尽责，背着编织袋装着的铺盖卷，从一辆布滿尘土的破面包车上下来。冬季建筑工地停工，何尽责失业回家了。

只见何尽责蓬头垢面，佝偻着挺不直的脊背，背着铺盖卷向家中走去。

何尽责住的是保障房。这保障房本来是儿子申请的，可儿子儿媳嫌保障房太小，只有四十多平米。于是，儿子住了老人的房子，何尽责老两口搬到了这里居住。

房间不大，但看上去很宽敞。因为家中没有任何家具。过去的家具都给儿子留下了。

何尽责的老伴孙为后，知道工地撤了，老伴今天要回家，早早带着孙子何小小，就在小区门口等着了。

当孙为后看到老伴佝偻着身躯，背着铺盖卷，步履艰难地走来时，眼眶禁不住湧出了泪花。老了老了，还受这份罪，都是为了儿子、孙子呀！她心里这样想，又生怕别人看见自己落泪，匆匆抹了一下眼泪。

何小小看见爷爷回来，高兴的一蹦多高，老远就跑过去，抱住了爷爷滿是灰土的大腿。

常在麻将馆玩麻将的赵大胖，看到何尽责回来，笑哈哈地说：

“老何呀！这次回来就别干了，七十岁的人了，干到什么时候是个头呀！”

“哎！没事，我的身子骨壮。”

何尽责违心地答着话，心里想：我是半路进市，没有退休金，怎么能跟你们比呢？谁不希望到了晚年享受享受？

的确，何尽责农民出身。早在他上中学的时候，他就有一个理想：一定要进市工作，决不能再让自己的下一代在农村受苦。

何尽责为了实现这个小小的理想，可说是吃苦受累奋斗了一辈子。他想的是：自己再受苦受难也不怕，但一定要让下一代摆脱农村的贫困。

何尽责的理想实现了。他在市里买了房，下一代也都变成了城市居民。尽管实现这个理想的代价，是他付出了一生的奋斗，但他看到孩子们过着不用再去土里刨食的生活，心里还是美滋滋的。

回到家，孙为后说：

“先洗澡吧，水早就烧好了。”

何小小不管爷爷身上是否有土，拉着爷爷的手，问这问那。

何尽责打开铺盖卷，从里边拿出一个硬纸盒，向何小小说：

“你看，爷爷给你买什么好东西了？”

何小小看见爷爷给自己的礼物，更是高兴的不得了。打开一看，是一套智力积木。

何小小抱上积木就到桌上玩去了。

何尽责这才把夹带在铺盖卷里半年的工资拿出来，交给了孙为后。

半年的工资，也就是几千块钱。

孙为后接过钱，眼含着泪花对何尽责说：

“家里一点钱也没有了。前段时间何小小生病，儿子儿媳都忙着生意，我把家中的钱都交给了医院还不够，又把咱俩养老卡上，每月几十元的养老金也都支出来交给医院了。”

“没事，只要孙子病好了，就一切都好。这不又有钱了嘛。”

“这点钱，我买买药，交交暖气费，值办点年货，就又没钱了。”孙为后说着话，眼睛很为难地望着手中的钱。

“不用怕，我还能干活。明天我就去到大街上发小广告，一天能挣50元，当天结算。”何尽责说。

“可别，你还是先在家休息几天，补养补养身子，我知道你在外边吃不好。想起来都让人心疼。”

“有你这句话，我就心满意足了。现在儿子的日子不用咱们惦记了，就咱老两口，怎么也能过得去。”

何尽责说完话，就到卫生间洗澡去了。

这时，儿子何孝先打来了电话，说是他们小两口看了一套房子，一百多平米。他们准备把旧房子卖掉，把这套房子买下来。

孙为后听了，只说这事要跟你爸商量商量，并没有表态。

何尽责洗澡出来，见何小小把一堆积木搭成了一座大厦，大厦顶上还停着一架直升机，煞是好看。

何尽责见了，非常高兴，跑过去亲了孙子一口，又竖大拇指称赞孙子：

“行！好样的！”

何小小正为自己搭成了大厦自得，又受到了爷爷的称赞，兴奋地对爷爷说：

“我长大了，就给爷爷奶奶盖一栋这样的大厦。然后，开着飞机带你们到各地旅游。”

何尽责听后，从心眼里高兴，便说：

“爷爷就等着这一天呢。”

孙为后接话说：

“奶奶可不能乘飞机，只要能让奶奶到北京看看升旗，见见毛主席的遗容，奶奶就知足了。”

“奶奶，我让爸爸带你去北京。”何小小肯定地说。

“你爸爸那么忙，连你都没时间管，那有时间带奶奶去北京呀！”

“有时间，我去求爸爸。”何小小说。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