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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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语

序

夏去了，心气劲儿也没有了，听到风一丝悲凉的叹息。

薄日初生，晕红了天的唇。

似乎今天，天空美了一点点，起码她今天是安安静静的，不似昨日，一大早就是生着闷气的脸，搅得四海八荒，千生万物不得安宁，最后痛哭一场了事。

是的，又是美好的一天。

每日前来报道的老人们，已经梦游似的蹲坐在亭椅上，马扎上。亭也安静了很多，整个夏季，她在这个小区里人气最旺，尤其是夏风盛足的夜晚，子夜之前，她一般兴奋的不肯睡去，对人们嚼了一千八百遍的舌根兴趣盎然，听的津津有味，害得立在她的旁边的我也时常假装点头附和，其实我早就睡的抬不起头。她只是一天天老去，而我却是在拼命生长，不同。

劲头最足的时候已过，有些累了，整个夏天，所有枝丫全力向上，硬是比凉亭高拔出半米，我喜欢我的眼睛能高出凉亭许多，这样我能看到更广阔的世界，能听到风更深邃的交流，而不是只是凉亭内的恩恩怨怨是是非非。

年月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天要听到，又要骄傲，是啊，全是她的功劳。

亭边不远处似乎还有几颗树，她们比我高贵的多，被人修修减减，腰身细的快要折断，原本我立的位置也是和她们同样的一棵，可惜没活多久就干枯了，阴错阳差，不晓得管园子的人为什么把我弄来，立在了这园子里，凉亭旁。原本我应立于大道大河旁，看碌碌人世，滚滚逝水，却只能被困于方寸之地，我有信心高过凉亭，却也晓得，长到天荒地老，似乎我也不能长到高过四周林立的高楼大厦。

四周全是高楼大厦，凉亭里面人来人往，常客里面我最喜欢的是孩子，虽然他们捣蛋调皮，拿彩笔在我身上乱写乱画，有时候，一发怒踹我两脚，可我喜欢他们抚摸我的软软的小手，喜欢他们仰望我时无邪的眼睛，以及和我一样心里无限的成长的劲头。亭欢喜那些每天来报道的老人妇女，她太寂寞了。

听了很多故事，有时间一一道于你们听。往往你得静静的像我这样的站立着，才能看清楚人世万象，才能有时间听清人间的是非恩怨。

一、

杂乱的香味越来越近，声音越来越嘈杂，却又不怎么听得见人的声音，又要再一次睡着的老人被惊醒了，有些已经迫不及待的起身走过看去，路边卖早餐的车摊乱做一团的涌入，好像火烧屁股一样的着急，满满当当的车子被推的好像要飞起来一样，到了亭前边的空地都约好了似的停住了。面粉也洒了，鸡蛋蹦出来粉身碎骨，青菜肉饼跳的到处都是，每个车摊上都乱作一团一片狼藉。不过这些人却像获得大赦似的，相视一笑，开始收拾摊子。

“又来了？”，“查什么？”“怎么了，门口不是划线了吗？跑啥？”“哎哎，洒了，洒了一地，可惜了了。”

有几个热心的老人迫不及待的凑上去打听起来，有几个我怎么听得幸灾乐祸的意味，他们脸上我看不到一丝为难，且不管好事者如何，哪有人和他们搭话，那边，且看走过来的几个人，摊主们都慌乱的低下头，紧张的握紧了手里的车把。

谁也不说话了，老人们自动后退两步，像我一样，站成看热闹的状态。

“没听见天天广播禁止沿街摆摊，你们跑啊，看你们跑哪里去，谁，给我全部拉走。”为首的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手乱指着，义正言辞的话吓的我抖了一下，哗啦作响。

其中一个高个男人低头狠狠的吸了口手中的烟，扔掉，捻灭：“车开进来，装。”

“还让不让人活了，还让不让人活了，我不活了，不活了。”忽然一声尖利的女声把所有人激了一个激灵，那胖女人一屁股坐在地上，一只手把那健壮的大腿拍的啪啪响，一边狼嚎。一手却紧紧的抓住自己的车轱辘。

其他的车摊主，似乎受了启发，都大声嚷着：“还让不让老百姓活？”“你们良心坏了，欺负老百姓。”“告他们去，欺负老百姓啊，去政府告他们去。”

“别跟他们瞎吵吵，装。”高个子说，几个人开始要搬东西，无奈摊主用身体死死护住，还大部分是妇女同志。场面僵持不下，没装几件。抢夺的时候，面粉洒了一地，一身。有人在高声骂，狼嚎般的哭叫，小区内被吵醒的人，越围越多，但都自动不去中间地带。

唉，这无聊无趣的早晨，阳光火辣起来，我似乎要睡着了。上午我爱睡一觉，正是这个时候。打扰我的清梦啊。

“哎呀，要杀人了，他们要杀人了。”这声高叫像暂停键，所有人都停止了动作，第一个高叫的胖女人在夺盆子的时候被诓倒在地，把胳膊擦出血了。所有的车摊主都拿起家伙事，装车的人自动后退了两步。

高个儿的烟再次被他猛吸两口，捻熄，冷冷的眼光看着众人，“怎么，要造反？”

老人们终于发言“过分了，怎么能推人？”“收就收，不能打人啊，打人犯法，你们知道不知道”，“走吧走吧”“又不是敌人，都是老百姓。”“那谁，你不是和谁一个小区，你不知道她家情况啊，你还装她的东西。”被点到的小青年悄悄的往后退了一步，转头不看向众人。

大腹便便走了出来，白白胖胖的脸上竟然挂有笑意，“大家都是老百姓，我也是老百姓，你们也别为难我们，我们执行公务，我们做不好，怎和上级交代，劝了你们多少次，这两天是最重要的，你们怎么说的，支持支持。今天上级来检查，点名批评了，你们社区。你们都是老城区的人，觉悟应该最高啊，怎么那么不支持上级工作呢。”

“支持啊，支持，怎么不支持呢，但你们不能收我们挣命的家伙啊。”一个摊主小伙，凑上去，递给大腹便便和高个子一人一支烟。大腹便便挥挥手，没有接，小伙啪的点亮了高个子和自己的烟。

散了吧，云也散了，老人们也散了，车摊也散了。

我要睡上午的觉了，晚上要听很久很久的故与事。

秋来了，我说过了吧，初秋，微凉，适宜上午睡一觉。

高楼林立，光影下，碌碌人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