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要做我的影子

作者: 孤鹜J | 来源:发表于2017-08-15 14:04 被阅读103次

    昨夜  不知是不是月明

    谢了的花儿又开在梦里

    我把五月的风景平铺

    通向回忆

    未脱稚气的爱情藤蔓结了果

    尝一口  只剩青涩

    你说  要做我的影子

    离开时  却一并带走了光

    我已不在你的世界

    你还在我的心上

    你走了

    我还在这里

    你回头

    看不到我踪影

    不过是后来人

    遮了视线

    ——《梦》

            她叫邢末,出生前承载着一大家人的殷切希望,降生的同时也让家里唯一男丁的念想彻底破灭,之前想好的名字诸如邢禹森,邢骊轩,邢池渊都用不上,奶奶说,既然是家里最小的,就叫邢末吧。爸爸接过小人儿仔细的瞧,初为人父那般小心翼翼紧张又欣喜都写在脸上,邢末,叫着也还顺口,那宝贝以后咱们就叫邢末好不好。怀里的小人儿哪懂这些,只知道这个人捧着她对她咧着嘴巴,看起来是有开心的事,她便受了感染,咯咯的笑起来。爸爸激动的叫家人过来看,众人都唏嘘多漂亮的小人儿,只可惜是个女孩。

            她很少笑,总是一副冷清的模样,19岁的她坐在学校操场旁一棵梧桐树下读着钱先生的《围城》,正是春暖花开的季节,阳光静静的撒下来,温度恰好。想起小时候每次看到父母吵架不欢而散,她都躲在一旁,开始还会默默流泪,后来便习以为常了。她不明白为什么彼此明明有那么多不满,还要用婚姻勉强捆绑在一起,她看到周围许多人在围城里出不去多是自己上的锁,她想自己是万万不会自设囚笼的。正在出神,一颗球砸过来,恰恰砸中摊在膝盖上的书。看着书跟着球飞出两三米,倒有点生死相随的味道。

            她绕有兴致的从长椅上起来,慢条斯理走过去,发现有几页皱皱巴巴,还印上了球印,微微蹙了蹙眉头,就直直的站着。面前这个慌里慌张跑过来捡球的人,好像在跟她说话,也不知道在说什么,手足无措的样子倒像是明知犯了错又颇觉委屈的小孩。她蹲下去捡起书,仔仔细细的把皱皱的部分理了理,然后拂了拂上面的泥巴印子,径直走到那群罪魁祸首中间,在地上铺了张纸便心安理得的坐下来接着看书。

          一群人束手无策,齐齐看向捡球未归的同伴,“老汪,傻站在那儿干嘛,平常你不是最讨妹子喜欢,快来劝劝这姑娘”皮肤很黑的高个子梗着脖子嚷着,然后开始了对邢末又一轮苦口婆心的劝导,来来去去也只有女孩子在这边太危险万一被球砸到可能脑震荡,像你这么漂亮万一毁容就更惨了这一个中心句。书到用时方恨少这句真真是不错的,看高个子那笨嘴拙舌的模样邢末觉得很是有趣。

            众望所归的老汪抱着球回来倒是毫不客气,“同学,这是公共区域,你坐在这儿影响我们打球,就算你喜欢这儿也该有个先来后到,这里这么危险,球可是没长眼睛的,你这是对自己的安全不负责任,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没听过吗?”一群人好像终于找到了主心骨,纷纷点头表示赞许,一脸准备看好戏的样子。

          邢末没有抬头,平常就不喜欢这种只懂耍帅又自以为是的半吊子,只懒洋洋的说道:“我就是知道这是公共区域才坐在这儿的,好像不违法吧。你们毁了我的书坏了我的兴致,不能叫你们心存愧疚吧,我呢又不是一个特别宽宏大量的人,劳神费力的记恨你们太麻烦,所以坐在这儿破坏你们的兴致是两不相欠的最好方法。”一群人瞬间傻眼,眼见游说不成打算吓唬一下她,便继续打球,有意无意把球往她那边扔,有好几次被球砸到,邢末只是闷声不响的皱一下眉头,僵持了十分钟,他们也只能神情恹恹的离开了。邢末一个人坐在那儿,想到自己刚刚荒唐的举动十分好笑,打定主意再不到这片操场看书了。

            “你的书,我不喜欢欠别人的”,这双骨节分明细长的手指的主人声音有点耳熟,邢末抬头,那张脸像溪流般清澈,温润的不起眼,却给人舒服的体验,然而她记忆中确也不曾识得这张好看的脸。“为什么后来不去那边看书了,问了好多人才知道你换地方了,还真是难找,其实你长得蛮不错,为什么以前从来没有在活动上看到过你?”“你以为长得好看都非得跟你似的像朵交际花一样到处显摆吗?还有,我们好像不认识吧。”

          汪志远习惯了被仰视,而眼前这个却不把他当回事,自尊心和虚荣心同时作祟,觉得非让这个女生喜欢自己不可,拿书的手不耐烦的晃了晃“你说我们不认识,又怎么会知道我到处显摆呢?”邢末自知语快,赶紧搪塞道“你刚刚自己说常参加活动的啊,以后出门记得带脑子”,许久没有这样窘迫,脸也跟着火烧一样发烫。

            汪志远却以为邢末这是开始害羞的表现,得意极了,“你如果喜欢我,现在跟我表白,我可以考虑让你做我女朋友。”

            邢末白了他一眼,心说还有这样自恋的人,“有病得治,前面直走,左拐校医院,慢走,不送!”

            汪志远显然没有听出邢末语气中的嘲讽意味,以为这种表面高冷的女生都喜欢半推半就的套路,一脸痞笑的走到她跟前,突发奇想要戏弄一下她,“我就是有病啊,四下无人的时候,特别容易发作”说特别的时候他还故意加重语气,往周围瞅了瞅,假意清了清嗓子躬下身子说道:“要是对你做了什么不该做的,我可是不会负责的。”

            那张脸越凑越近,要强的个性使得邢末不愿在气势上败下阵来,仍旧保持视线半仰的姿态,雾茫茫的眼神也清明起来,她淡然一笑,开口道:“你不敢!”

            “你一定是怕了!”

            “我为什么要怕!”

            他们谁也没有注意到彼此的声音有些发抖,只记得那一瞬世界变得好安静,只有风拨弄竹叶的声音,人的嘴唇原来可以是既冰凉又柔软的。

            生命中总是有许多意料之外,是源于太过自信,对于事情发展的设定过于绝对,不给自己也不给对方留退路,成了失控的局面后悔已是来不及了。就像他们一个认定对方会怕,一个认定对方不敢,鬼使神差播下的罂粟种子,不日就要开花了。

          也许是那天太阳光太刺眼,明晃晃照的人发昏,也许是前一天晚上喝的酒还没有完全醒,也许是受了那个略带挑衅的笑的蛊惑,汪志远做了一个连自己都吃惊的举动。最近总是不由自主的想到那个清冷的吻。当然,他并不情愿,因为副作用太可怕,比如和室友开黑的时候总在关键的时刻走了神,比如月光正好,暧昧正浓的时候,本来该是热吻却换成了拥抱。

            现在这个女朋友交往也有半年了,是个清纯可爱又有点大大咧咧的姑娘,平常小吵小闹他总愿意买些别出心裁的小玩意哄着她,感情也算甜蜜。可这次不同,冷战了大半个月,双方都好像动了真格,手机响了一次又一次,他索性调成静音,不知怎的,他开始厌烦接她的电话,以前秒回的激情也荡然无存,他甚至觉得和其他女孩子聊些无关紧要话题更为有趣。一想起那天女友打来电话,在邢末面前他被惊得猛的退后的狼狈样子,实在没有面子,便烦躁的很。

            人并不怕做亏心事,怕的是被发现,不但没有愧疚,反生出记恨来。

          人们都是善于自欺的动物,喜欢把眼前果当作是早前的因,而不去深究真正的缘由,虽然这种果即是因,因即为果的表面文章在旁人眼里漏洞百出,于自己确是无懈可击的真理。

            汪志远觉得女朋友无理取闹,明知道他是那种朋友有事随叫随到的人,就因为他们是女生就生了气,还限制了自己与女性朋友的结交,实在是小心眼的很,他想不明白为什么以前会觉得这样子也很可爱。他只管生气,丝毫不敢去正视他还抱着一点点侥幸,觉得要是没有那个电话至少能或多或少知道点邢末的信息,而不是看着邢末说完“别看我,我是不会对你负责的”就扬长而去。他终究是怪她的。

          每一次试图忘记的行为本身就是在回忆,而回忆必将更加深刻、清晰。

            终于等到放寒假,他尽量让自己忙起来,不去想学校的一堆烦心事,所有人都以为他沉浸在失恋的痛苦无法自拔,所以轮番找乐子逗他开心。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分手的日子都下着雨,那天的确飘着小雨,天阴阴郁郁的,使人的脸上平添了几分愁绪。自从他在冷战中妥协之后,他们的感情一直维持着表面的和谐,客气和礼貌让他们越来越生疏。他为了忘记邢末而开始和更多的女孩子频繁互动,觉得有些对不起女朋友,所以对她更迁就些。本以为可以相安无事一起毕业,女朋友却提出分手,他觉得要是不能给她快乐,就该尊重她的选择,所以连一句挽留也都没有,只说希望还能以朋友的身份继续守护,女友只是哭,没有说话。

            开始几天他的确有些不适应,一直蒙头大睡,室友兼死党的黑熊又当爹又当妈的伺候着,生怕他想不开。其实汪志远谈不上伤心,只是没人再逼着他多读书,少玩游戏,早点睡觉了,不习惯,分手更像是如释重负,甚至内心深处还有一点点庆幸。

            每个大学总有那么几门选修课毫无压力还能得高分,就像欧美电影赏析,大学生性健康教育,犯罪心理学都是学生们抢着报名的课程,每学期的选课都是拼网速拼人品的时候,鉴于校务系统每到人多必崩溃的特点,有的人提前半个小时就等在电脑面前生怕慢别人一步。黑熊明明一早就进了选课系统,磨磨蹭蹭半天,最后拖着汪志远报了一门叫做经典电影文化赏析的课。汪志远今年大三,按照惯例,第一节课老师必点名,他本打算点个名中途开溜。

            “邢末”。

            “到”。

            只见黑熊一脸奸笑的凑过来说:“有没有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去年咱们在球场遇到过的,学校真是小,这都能遇上,你说是不是缘分。”汪志远突然明白过来,嫌弃的看了黑熊一眼,“你小子是不是看上人家姑娘了,难怪选课的时候看半天,你泡妹子干嘛捎上我。”话虽这么说,长期混日子的他每节课还是不情不愿的被黑熊拖着早早就到了,等着邢末坐下,他们就在她斜后排不远不近的地方找个位置,这竟然成了他大学唯一没有翘过的课。

            在黑熊的威逼利诱下,汪志远不得不牺牲色相。经常和邢末一起的女孩子叫王青栀,是个校园活动的积极分子,学生会社团都能看到她的影子。汪志远硬着头皮叫住她,正发愁不知如何搭讪,王青栀倒先开了口“学长,你是汪志远学长吧?”

            “是,你怎么知道我名字?”

            “每次校园歌手大赛我都只能站在离舞台很远的位置看,今天竟然碰上冠军本尊了,你唱的实在太好了。”

              汪志远突然有种遇到歌迷的尴尬,干咳了两声说“还好吧。”

            王青栀俨然一付不满意的样子,“好就是好啊,你不知道我本来打算进校学生会的,可听说你压根不打算继续留在那儿竞选主席,我当时真心失望啊”。

            哪个少女不怀春,那个时候的喜欢,只是远远看着,也能一会哭一会笑,好像和心爱的人在花花世界里走完了几十年。   

            汪志远一身好皮囊还算有点用处,不费吹灰之力就要到了电话,有事没事就邀请王青栀出去玩,然后轻描淡写的说一句“把你那个好朋友也带上,人多热闹”,一来二去,几个人居然成了无话不说的好朋友,圈子也越扩越大。

            这样的聚会邢末不是每次都参加,去了也只是安静的坐在一边,听他们吵吵闹闹,看他们杯酒言欢,遇到好玩的插上两句嘴,听到好笑的就跟着扯一扯嘴角笑一笑。汪志远总嘲笑她,力证爱笑的女生运气都不会太差,常笑的人招人喜欢,寿命也更长的道理,说她一张苦瓜脸注定孤独终老。她开始对着镜子练习微笑,她想下次回家一定要多笑笑,说不定妈妈就喜欢她了。她发现微笑真是个好东西,可以遮盖所有的情绪,会传染,让身边的人也都有好心情,她变得越来越爱笑,到哪儿都一副人畜无害的天真模样,渐渐大家竟忘了她当初清冷的样子。

          青栀说,山上的桃花开的很美,邀了大家同去。出门的时候还晴空万里,到了忽然下起了雨,汪国真老师说心晴的时候,雨也是晴,一群人丝毫没有因为下雨而坏了兴致,反而你追我赶的闹起来。邢末保持着接电话的姿势良久,打了个喷嚏才回过神来,汪志远赶紧脱了外套给她披上,其他人也围了过来,老熊发现汪志远看邢末的眼神不太一样。

            她勉强挤出一个笑意说“家里有点事,回去几天,我先走了,青栀麻烦帮我请个假,你们接着玩”。她坚持自己走,她的笑让大家以为她没事,车子发动的一瞬她紧绷的意识垮下来,只觉得冷的很,身体的能量快要流干净,却一点也不想哭。“我跟你爸准备离婚了,你回来一趟吧。”这场因为她而勉强维系的婚姻终于要走到尽头。

          在一些需要取舍的关头上,人多是自私的,为了自己舒坦可以眼睁睁看别人受苦,偶尔良心上不安,也可以用“这样也是为了他们好”之类冠冕堂皇的道德绑架糊弄过去。

            听到这个消息邢末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来的这么快。第一次被问到如果以后爸爸妈妈不在一起了,你会选择谁的时候,她才6岁,刚刚上小学,她眼里忽闪着泪花,搂着爸爸妈妈的脖子说我要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三个人永远不分开。

            孩子的世界总是格外敏感,对于外界的信息还不懂得分辨筛选,便凭着天真的想法编造出许多故事来,在受害者的角色中无法自拔。那时候,她只看到离异家庭小孩如何在学校被嘲笑,被欺负,街头巷尾都是关于他们家闹离婚的闲言碎语,她不想走在路上也被指指点点,她承受不起那么多另类的眼光。她卖力的扮演一个乖巧懂事的女儿,遇到节日,偶尔会爸爸的名义给妈妈买束花或小礼物作为惊喜,一旦有敏感话题的苗条,她就顾左右而言他。爸爸妈妈吵架从不当着她的面,可房子那么小,关上门也还是在同一个世界,不记得有多少个夜,她独坐在黑暗里,觉得时间那么慢,那么长。他们以为隐藏的很好,她却什么都知道。

            多少次她看到爸爸为了她和妈妈起争执,红着眼眶独自醉酒,一个男人的眼泪必是很苦的,需得经过内心许多挣扎,才表露在信任的人面前。爸爸这辈子都想证明自己,可外人看不起他,奶奶看不起他,妈妈看不起他,渐渐连心爱的女儿也疏远他。

            邢末觉得自己多可怕啊,明明是理解爸爸的苦楚的,那些肆无忌惮发过的脾气,只有在将要失去的时候才知道其中更多的不是气恼,而是亲昵。爸爸说要出趟海,这一走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来,一直担心跟妈妈离婚会给她的童年带去阴影,商量好等到她成年再办手续,她眼眶突然有些湿润了。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并不成功,甚至有些窝囊,额头眼角已刻满风霜,可她依旧只想在他宠溺的笑里做个长不大的小姑娘。她苦涩的笑了笑,她是长大了,也知道有些感情勉强不来。

          一上大学她不顾家里反对,毅然把户口迁到学校,就是害怕有一天两个户口簿让她选,反正已经习惯了一个人。想到暑假一家人围在一张桌子吃饭,其乐融融,终于有了家的感觉,每天都是带着笑入睡的,未曾料到这只是她一厢情愿的幻觉。

            现实面前,感情和尊严都脆弱的不堪一击,比起虚无缥缈的承诺,钱,要实在的多,不论是失败还是孤独的时候,钱都能给人安全感。邢末不愿成为父母离婚经济纷争中任何一方的筹码,谁都没有选,推说学校只能请5天假,留了字条就离开了,她只是没有道别的勇气。一向对奶奶俯首帖耳的妈妈,剽悍的让她不认识,和奶奶吵的面红耳赤,生怕自己吃了亏,金钱的魔力还在于,它能买到最美丽的外衣来掩盖最丑陋的嘴脸。

            黑熊打电话问她什么时候回学校,她说现在,发了航班信息给他,他说要去接她,她说不必,想一个人静一静。黑熊说听到消息时一直不敢给她打电话,怕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怕听到她哭自己也跟着哭起来。 或许是爱的太深,才会爱的这样小心翼翼,以至于邢末一直以为黑熊喜欢的人是青栀。邢 末笑嘻嘻的说,其实没什么,这样对父母来说是解脱,她没有说,一个温暖的家,对她而言,从此便是奢望了。

            下了飞机,已经是饭点,她走路时一贯眼神没有焦距,好像所有人的脸都打了马赛克,没有区别,所以常常出现别人跟她打半天招呼,她都无动于衷的尴尬局面。她在机场找了个客人最少的店,选了靠窗的位置坐下,正要点餐,对面突然有个不速之客坐了下来,她还是第一次看到西装笔挺的汪志远。

            一个男孩向男人的蜕变,是从一套合身的西装开始的,它标志着褪去青涩,走向成熟,就像藤堂静说每个女孩子都值得拥有一双高跟鞋,带她去到想去的地方,西装对男孩子而言意味着成功的开端。“我跟了你一路,想着你什么时候发现我,果然你走路是不看人的。”汪志远把外套搭在椅背上,解开袖口的纽扣,问她知不知道这种没生意的店,一般不是难吃就是坑人。

            邢末看着那张线条温润的脸说:“我不知道啊,可有些人知道还进来,那就是真傻。”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明明很难吃的面,却吃出了不一样的味道。汪志远说正好要回家面试,没想到碰到邢末,吃完饭两个人就匆匆告别,各自往相反的方向走了。

            从那以后,常常一觉睡到12点的汪志远每天早上7点准时发信息来跟她说了早安,叫她起床后又接着睡回笼觉,睡醒又说些俏皮话逗她开心,很长一段时间他们虽然没有见面,但关系却亲近了不少。

            黑熊是毕业季里最淡定的人,成绩好的令人发指不说,在社团活动里也搞得风风火火,他一向是一群人中最有想法的,唯一不足的就是长得比一般人开了点,不过看久了,反而觉得他憨憨的样子蛮可爱的。他拒绝了保送本校读研的机会,也不打算回家乡发展,选定了本市一家科技公司,在亮出全英文offer的那一刻,大家简直要把他当神一样膜拜。虽说他不像其他人那样攲头摆脑的瞎忙活,只等毕业入职,但平常班里同学还是很难看到他,只有汪志远知道他只会出现在两个地方,一个是图书馆,一个是邢末身边。

          情感这东西应当是相通的吧,最近汪志远对于“近乡情更怯”有了不一样的理解,和邢末的联系越来越多,他却越来越害怕。有一次,邢末和青栀在外面吃饭,她骗他说没有带钱,本来准备去洗澡的汪志远穿着拖鞋拿了钱包就冲出去了,那么注意形象的人也有邋遢不修边幅的时候,为此汪志远被他们嘲笑了好久。也因为这个,第一次他和黑熊生了嫌隙,在这场青春的闹剧里,汪志远的人物设定只能和王青栀有风花雪月的交集。

          奔波两地的汪志远已经开启了毕业季模式,在学校的时候几乎每天都有饭局,今天,他觉得天上一望无尽的蓝特别好看,心情格外的好,邢末短信上说:晚上8点,借给你10分钟陪我散步吧,我不带手机,我们就巧遇好了。吃完饭,有人说去唱歌,他是组局的,也不好先走。王青栀看他一遍一遍的看表,问他是不是有事,他抿了抿嘴唇点了头。“我有点难受,想先回去”,一群人说不能让她一个人走,眼看就要散场,青栀说:“不然让老汪送我吧,你们接着玩。”大家互相递了眼色,心领神会,毕竟她喜欢汪志远这么久,迟迟没有动作,大家都替她着急。

            一路上他们没有说话,刚到学校汪志远就急匆匆走了,只说了句“谢谢”。回到宿舍,王青栀发现邢末不在,好像并不意外,她没有开灯,摸摸索索找了张凳子坐下来,大哭了起来。

            汪志远看到邢末站在路口,穿着白色的裙子,月光柔和的打在她脸上,连影子都美的让人着迷。

          “你说借给我十分钟是怎么个借法?”

          “既然借给你,自然由你安排,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真的吗?”

            “真的,不过既然是借给你,当然是要还的,你要无条件答应我三件事,现在还没想好,先记账。”

          “我答应,那我现在可以牵你的手吗?”

          “可以啊。”

          “你知道吗?你是唯一一个让我觉得心痛的女孩儿,那天在机场等了你好久,看到你的那一刻我的心好像被针扎了一样疼,好像丢了魂魄。”

          汪志远把邢末拉过来,紧紧抱在怀里,他清楚感受到她身体的微微战栗,“傻丫头,身体怎么这么僵硬,以后得多抱抱你,直到不僵硬了为止”说着拉过她的手环在自己身后,邢末微微抬起头问道:“汪志远,我好像喜欢上你了,怎么办?”他觉得世上再没有比现在更美好的时刻了,自己喜欢的人恰好也喜欢着自己该是多幸福的事情,他轻轻在她额头上吻了吻,以只有他们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在她耳边说“末,我爱你”。

            汪志远毕业了,她没有去送他。十分钟的游戏已经结束,初尝爱情滋味的邢末觉得这些回忆已经够了,纠缠下去只会破坏那份神圣和美好。那天之后,邢末便不太愿意回汪志远的信息了,他总向她抱怨找工作的艰难,被迫参加各种考试的无奈,她偶尔回一句鼓励的话,他就能高兴一整天。邢末偶尔会一个人去竹林坐坐,在长椅上看看书,痴痴傻傻的笑一笑,仿佛汪志远仍然在旁边一脸花痴的看着自己说“你就是好看,我一辈子也看不够。”她还记得他问他的梦想是什么的时候,他非常认真的拉着她的手说“我的梦想就是和你结婚,然后找个地方隐居,不让别人看到你的好。”他求她做他的女朋友的时候,她没有回答,汪志远以为那是默许,之后邢末的冷漠让他十分不解,觉得那个不真实的夜晚只是他做的一场梦。

            他不明白有些感情一旦开始就意味着结束,就像马路边的两棵树,觉得对面的树不错,然后就没有然后了,因为不可能。邢末是理智的,她在这段感情中看不到未来,誓言的美就像泡沫,风一吹就会破,她自由惯了,不想当别人无能的借口。

            都说时间,最是多情,也最是无情,只管领着一群又一群的人踏进彼此的生命里,而不问结局。出于猎奇和群居的本性,人们急于在新人新事中占得一席之地,妙处在于,此刻每个人都是全新的,那些年的糗事从此一笔勾销,那些年的犀利打扮也不会有人知道。渐渐的,从前的人从前的事,未曾想过忘记,便自然而然的淡了,只有在现实不尽如人意的时候,才会偶尔忆起。

            汪志远不愿一直受着父母的管控,没有出国,想要靠自己的努力干出一番成绩。他有着与实力不匹配的野心,典型的眼高手低,找工作自然到处碰壁,后来只得接受家里安排,进了一家事务所边工作边准备考试出国。 街上的人都步履急促,有的忙着算计,有的忙着应付,在日复一日的平凡日子里,他们依旧碌碌无为,却忙的不可开交,怀念不知不觉成了空闲时候的奢侈品。汪志远整天和老朋友,新同事聚在一起,与邢末的联系越来越少了,对她的想念也越来越淡了。

            总有些时候,他会觉得无计可施,性格中吹嘘自大的民族色彩又使他惮于公开承认自己的失败。于是他怕见人,尤其是大学同学,简直到了神经质的地步,实在躲不过,就在交谈中小心翼翼,像是赤身露体的别别扭扭的遮掩被人看穿似的,自尊心和羞耻同时作祟,于是温暖的笑也有了讽刺的意味。其实,谁也不会去触碰那份敏感,即使是好事者,这是人们多年形成的心照不宣的默契。当他知道自己成了同学茶余饭后的谈资,倒不怪自己的软弱无能了,只指责外人的无聊至极,缺乏普遍的包容心,积了许久的自我怨愤终于只能在他人那里找到出口。邢末就像他喉咙里的一根刺,时刻提醒着他的失败,恨不能即刻取出来。

          “如果可以重来,我希望从来没有遇见过你”,这是他给邢末发的最后一条信息,那天他喝了点酒,一股脑的便把手机里,电脑里关于她的一切都删除干净了。

          爱情可以说停就停,可是喜欢却不能,就像明明全速行进的列车,突然被踩了刹车,除了自身遭受很大的磨损外,还会因为惯性继续往前开一段。邢末看到短信没有即刻哭出来,抱着汪志远给她的那本《围城》,觉得心一直往下沉,没有尽头,就像失重的感觉,整个胸腔都像被掏空了,却一直很想吐,她难受极了,跌跌撞撞走到竹林的长椅坐下来。就在这里,汪志远对她说“末,让我做你的影子吧,无论以后我们怎么样,我都要一直守护你,永远不离开你”,今天那个说要做她影子的人却说希望从来不曾认识她。她倔强的仰着头,不让眼泪流下来,可阳光那么刺眼,这样直视了一会儿,眼前一片漆黑,眼泪不断涌出来,伴着热辣的刺痛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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