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1
那天,我在街的转角处遇见了苏威。
我记得很清楚,是在永乐街和明源街的十字路口,我还穿着一件几天没洗的旧衬衫,衣领处有中午吃过饭不小心沾上的油污。
那时我刚刚从便利店出来,一只手拿着两瓶苏打水,另一只手提着与我体重极不相称的食品袋,一大包垃圾食品和打折的生活用品。
走到路口时,等红绿灯的功夫,低头系鞋带。一抬头,就看到了马路对面的他,依然个子高挑,他穿着极干净的白色针织衫,黑色西装裤,多年没有见到的他还是那样耀眼。耀眼到我从一大堆人群里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
绿灯已经亮了,短短十几秒的时间,我的脑袋一片空白,而他就这样迎面朝我走来。
脚已经蹲麻了,已经不能装作看不见他了,我不得不站起身来,嘴角撤出了一个自认为天真的微笑“苏威,好巧啊”。
他的眼睛似乎闪过了一分笑意,看到我买的东西皱了皱眉头,讶异的看了我一眼,顺手接过这一大袋的东西。我知道他想说什么,每个女孩都会经历过一个时期,从扭不动水瓶盖开始,一直到重物也可以随手拿起的过程,天知道这个女孩经历了什么。
走在他的身侧,我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居然还是那个味道,很清爽带着一股柠檬的味道,看到他的侧脸,依然是坚毅分明的线条,不见一丝时间的印记。
而我,我甚至不知道怎么形容自己的二十七岁,仿佛已经到了中年的临界点,也仿佛还有十八岁的影子。可早上起来看到镜子里眼角处的鱼尾纹时---我知道,我真的不再年轻了。
我们就这样走在正午的街道上,像一对昨天刚见过的老熟人又碰巧在街上遇见一样。没有人有会怀疑我们是男女朋友,即使是再不懂风情的人也不会选择这时候出来约会,更何况,我们的差距是如此明显。
在说话沉默的间隙,我发觉手心黏糊糊的,有很多汗,这就是S市,即使是四月初,S市的阳光也已经很炽热了。神思正恍惚间,听到他问“你现在在干什么”
“我自己写点东西”
“你还想着成为作家”他的语气里有揶揄的成分。
“我只是写我想写的,这比很多人做不想做的工作好太多了”
苏威听到后楞了一下,半晌后,我听到他仿佛用鼻音说的一句话“嗯,也许你是对的”。
到了公寓楼下,他在距离我不到一米的距离停住,眼神迫切的看着我,我知道他想让我说什么,也许是那一句你还好吗?你现在是一个人?或者你不请我上楼坐一坐吗?
成年人的世界,一切仿佛很复杂,但只要多猜一猜,意思也就出来了。我没有请他上楼的想法,只是想到了三个字:没必要。
我说“谢谢你哦,苏威,给你添麻烦了”,接过食品袋后刷卡进公寓,没有回头,不知道他是什么表情。
晚上我独自躺在床上,看着窗外的那轮月亮,今天还不到十五,月亮很亮,它高高的俯瞰着城市中的每个人,了然于胸每个人的故事,可它只是茕茕独立着,那一弯弦,像神女手中的宝藏冷冷的发着光。
五年了,我们兜兜转转还在这个城市,真是不可思议。我想起那年他飞美国进修,在我生日那天突然出现在我面前给我惊喜的时候,我像个小女孩一样感动哭了的画面,哦,对了,还有九百九十多的玫瑰花,那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收到的花。
这么长的时间,一直在同一个城市屋脊下,居然到今天才见面。我终于明白了一个道理,世界无关大小,如果不想见一个人,就可以再也遇不到,哪怕在一个城市。
深夜凌晨的时候,我终于睡着了,我不知道的是,此时手机屏幕在黑夜里突然发起了光,那是一条短信:
米菲,对不起,其实我一直都在想念你。
02
今天,我见到了她。
看到她的时候,我的心脏仿佛停滞了几秒钟的时间,十字路口人来人往,我仿佛穿越时光看到了那个小小的女孩,在世俗浊流中寻找自我,露着满面的倔强。
她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让我想起了那个连矿泉水瓶盖都拧不动的她,以前的她经常让我心疼。而现在的她,已经变得像依米花一样坚强。
我不由分说的接过食品袋,走在她身侧,依然觉得像做梦一样,炙热的白日阳光洒下来,照在她棕色的发尾上。我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一些什么,整个意识都是模糊的,直到她说“苏威,我到家了”
仿佛时光倒回几年前,她对我说的最多的就是这一句“我到家了,你快回去吧”说话时的她脸总是上扬的,眼睛里有一闪一闪的光,仿佛藏着俏皮的小尾巴,我轻轻地碰一下她光滑的额头,说“米菲,明天见”
可现在,我听到她说“谢谢你”。
我的内心仿佛有无数个喧嚣叫嚷的声音,告诉我做些什么,可我只是局促的盯着她看,也许我们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第一次的再见,和再见。
这些年来,我在医院看到的那么多生离死别,有的家属会在门诊楼里放生大哭,有的人面对命运波澜静静垂泪,见过了那么多死亡,我知道世界上没有什么是不能放手的。
所以我只能无言的看她转身,利落的消失在门口。我靠在墙上,不知道过了多久,随手点了一支烟,缓缓吸了一口,还是决定给她发一条短信。
03
这是遇见苏威后的第三天。
我们没有联系,他给我发的短信静静的陈列在手机里。这几天我没有出门,早上起来喝茶,看会儿书,写稿,中午通常不吃饭,下午看一会儿理财的视频,晚上是一份炒饭和黑咖啡。
我没有回那条短信,是因为我在想,我还在乎他吗?我不敢提到爱这个字,因为我觉得没有一份爱会像我们似的在年轻的时候放手的这么快。
中午找书的时候,一不小心看到了他曾经给我写的信,夹杂一本厚厚的新华字典里。那是2002年出版的字典,跟随我一路从老家到S市,闯荡了这么多年,它的封面依然翻新如昨,而我的心却仿佛老了。
我想起第一次遇见他的场景。是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不,说不上是朋友,就是公司为客户举办的私人酒宴,说白了就是一个陪酒。
那时自己正情绪低迷,刚刚进入实习期,什么都不适应,虽然自己不情愿,但主管让你去就去了,还有什么答应不答应的,公司大把的九零后,也不缺你这一个小女孩。
当我面对客户不停地吞下一杯一杯酒的时候,脑袋已经很昏沉,不知道什么时候,我看到了一只手出现在玻璃杯前,这是一只修长白净的手,适合弹钢琴的手。接下里,这是一个俗套的故事,你对那个肥胖的中年人说“小姑娘,别计较”然后仰头喝了一杯又一杯。
从饭店里出来,我听到有人叫你“苏医生”。才知道你是S市医院的实习医生,那时候不知道自己和你有什么差距,只知道,我喜欢你。
后来的我们自然而然在一起,记得吗?我们玩过一个游戏,和情侣之间必须要做的100件事:
我曾为你织过一条蓝色围巾,你说不好看只带过一次;我曾给你做了一个蛋糕,你曾用一只手把我抱起来,我们一起在下雪天散步,手里捧着暖热香甜的烤红薯;我们曾经一起在广场上放过风筝和孔明灯;我们曾一起看过春天里武大的樱花;我们曾在白桦树下刻过永远在一起的约定。
还一起看过海,在海边露营后看着初生的太阳,手指相扣,那时候我看着他的侧脸,觉得自己再也不会有这么浪漫的爱情了。
转眼,从第一次知道你的名字到现在,时间过了六七年了,而我们分开竟然也好几年了,时间真的挺酷的不是吗,它可以让我们忘记很多回忆。
我仍然能想起那些记忆,可是就当我回想的时候,就像电影在回放一样,每回放一次,就会再模糊一次,所以,苏威你知道,我在看到你发的那条短信时,我在想什么吗。
像我这么爱吃甜点的人,都放弃吃冰淇淋了。时间裹挟青春呼啸而过,没有谁可以回头。
04
我知道我们结束的原因,是他带我去他家里的那一天。
我不知道他的家境如何,只知道他是三甲医院的医生,他对我说自己家是做些小生意的。可是当我到他家时,才知道这个世界真的有一种无法跨越的落差,就是阶级。
就是那一天之后,什么都变了,在苏威家他妈妈问我“自由职业收入稳定吗?"我说“不稳定”。他妈妈的脸色就有些暗沉,虽然对我说话很客气,但是谈话氛围有些不对劲。
后来,我们有过一次前所未有的剧烈争吵,我没有问他是不是她妈妈对我不满意,最让我难过的是完全没有和我商量该怎么度过眼前的难关,而是他自己一票否决了我的所有。两年的感情仿佛说没就没了,一说到结婚这件事,浪漫似乎就不存在了。
后来,他说“我们都先静静吧”。
那个画面,现在我想起来仍然会难过,他靠在墙上,肩膀上仿佛压着很重很重的东西,我的状态也很糟糕,满面的怒容。一切美好的东西就这么轻易间就破碎了,我觉得可笑至极。
后来,就没再联系了,一直到现在,直到那天在街上看见他。
我的内心积蓄了很大的力量,让我决定打他的电话,我觉得是时候说明和结束一切了,我们还没有好好的说声再见。
拨了他的手机,按到免提,耳边传来一个没有温度的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是空号”
05
我愣愣的放下手机,坐在地板上,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没有结果,不知输赢,只是心有些空。有些话想给他说,有些结束想认真的说一声再见。
我想到,男人永远比女人更现实。他率先逃跑了,不如就把这些话写下来,写给自己:
“你不知道我的身上有什么样的隐痛,我也不知道你的身上正在发生着什么经历”
“我知道并不是时光让我们失散的,而是我们自己,没有相遇在两个人都愿意为对方妥协的时间里,说到底,就是两个坚持做自己的人,逐渐从一条轨道上跳跃到另一个平面,然后永不交集”
“爱上一个人,学习到他的好,便是你的无尽宝藏,如果只是怨恨他,那么最终受伤的也只是你自己而已。不是每个女孩,都能准确的遇见那个良人,我们不都是在感情中跌跌撞撞,翻了几个跟头才过来的吗”
“别怕被伤害,更别怕相爱,不要追那个错误的人,不要去等那份明知道错误的爱情”
嗯,就这样结束吧,每个人都要寻找自己最终的那个Mr. Right,在生活里你和我的故事每时每刻都在上演,希望你能找到那个对的人,希望你能和他相伴终老,相濡以沫。

对了,完美故事里得有一条狗,一间窗明几净的房子,一个可爱的孩子,三餐四季浪漫到老,然后一起去旅行。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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