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 小婷半清
也许我们用了爱情的方式经营了一场友谊,只不过,在这场友谊里,你一直是朋友的身份,而我,模糊了友谊,妄想了爱情。
2017年10月14日 周六 阴
1.
我出生的那天,大雪封门,天地间都是白茫茫一片,母亲给我取名“雪瑶”。
据说母亲生我的时候很艰难,而我的父亲正沉迷在麻将桌上,派人去寻了几趟,也没有找回来。母亲就在剧烈的疼痛中痴痴地望着门口,期望能得到父亲的鼓励和温情。
我的到来,并没有给这个家带来多少欢乐,从我记事起,脑子里一直存留的画画就是喝得醉醺醺的父亲回到家,对母亲拳打脚踢,而我缩在墙角边,如惊弓之鸟。
终于有一天,母亲收拾了衣物,平静地拉着我离开了。
长大后我才明白,大张旗鼓的离开都是试探,而真正想离开的人,只是挑一个晴朗的日子,穿了件最常穿的大衣,出了门,然后再也没有回头。
我只记得那一天,天空碧蓝,没有一朵云彩。舅舅来接我们,我坐在车里,后视镜里,是那所越来越模糊的小院,和若有若无一直张望的身影。我看着旁边的母亲,她的脸平静得如夜晚的湖面,没有一丝波澜。
那一年,我十二岁。
2.
外婆的家是在一个小城,院子里种满了月季花,伴着我们的到来,这所冷清的院子多了很多笑声。
一个清晨,当我还在睡梦中时,就听到读书的声音:“人间清暑殿,天上广寒宫。两岸晓烟杨柳绿,一园春雨杏花红。”
我拉开窗帘,向外望去,一位少年站在隔壁的院子里读书,晨光笼罩着他,我能看到他清晰的侧脸。我坐在窗台边,静静地看着,仿佛一切都静止了,月季花开满了院子,而那个少年一身白色的衬衫,和那个清晨说不出的相配。
吃早饭的时候,就听到外婆在说,隔壁搬来了新的邻居,那男孩也是可怜,母亲很早撇下父子俩去了国外,从小没有母爱呢。
我心里一下子有些难过,就又想起了他一个人读书的画面,难怪背影都透着孤单。
后来的某一天,当我也站在满园的月季花中,开始读书的时候,那个少年终于看向我,他的笑意浮现在脸上,继而一点点扩大,直到融化了整片阳光。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笑,而那个笑容一直萦绕在我的脑中,挥散不去。
他叫莫离,大我两岁。
我们很快地熟络起来,同样的家庭背景让我们惺惺相惜,无话不谈。
我在初中部,莫离在高中部,每一个傍晚,我都会站在校门口的柳树下等他下课,我总能在一涌而出的大群学生中一下子就找到他,看着他笑着向我走来,然后我们一起骑车,回家。
我们会坐在我家或者他家的院子里写作业,当然大部分时候都是他辅导我,我抬眼就能看到他长长的睫毛,每当我跑神,他都会拿笔敲我的脑袋:“我免费补习,你还不认真听,臭丫头。”
越是想忘记的事情,偏偏记得最清,回忆真的是一坛深埋在地下的女儿红,不经意地挖上一掀土,就会醉到半死,熏得泪眼朦胧。
3.
很多时候我都想不明白, 同样是单亲家庭,我敏感清冷,而莫离却热情稳重,我不明白他是故作成熟还是百炼成钢。
直到那一天,放学后,莫离带我去了一个地方,儿童游乐场。
我站在门口大笑着:“你都多大了,还痴迷游乐场啊。”他没有说话,眼睛里蒙了一层雾气,透出忧伤。我停止了笑声,默默地跟着他的身后。
他在旋转木马边停下来,一个个小朋友坐在上面,发出咯咯的笑声,父母站在外面,一个劲地朝自己的孩子挥手,欢呼。
“她就是这样离开的,我坐在木马上,笑着笑着,就看不到她了,是不是很可笑。”
莫离转过身看着我:“瑶儿,你说,活着,是不是都要分离。”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我也想到那年离开父亲时,他若有若无的身影和母亲毅然决然的面容。
在那么一刻,我特别想拥抱他,我伸开双臂,环住了他的腰,头靠在他的肩上,喃喃地说:“莫离,我不会离开你的。”
那一年,我十六岁,他十八岁。
那个夜晚之后,我总觉得哪里发生了变化,却又说不上来,一起做题的时候,我越来越容易跑神,他写的字,他说的话,都一层层压在我的心里。我恐惧睡去,又渴望醒来,若他开心,我也会莫名地想笑,若他情绪低落,我也会无端忧伤。
爱上一个人,是不是这样的莫名其妙?
当我察觉到这一点的时候,抑制不住地兴奋,我写一篇一篇的日记,从认识他的第一个清晨,到我们每天走过的路,还有那天游乐场的拥抱。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
4.
莫离高考完的那个晚上,我俩并肩坐在院子里,星星格外亮眼,不时地传来知了的叫声,给宁静的夜添了喧嚣。
“瑶儿,我去大学后,你要多和同学们交往,要不,没人陪你放学喽。”
我低头不语,使劲搓着衣角,他揽过我的肩膀:“傻丫头,难过啥呢,我去上学,又不是不回来。”
“那你不许交女朋友,等着我。”我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莫离显然愣了一下,随后哈哈两声:“傻丫头,管的还挺多,你还是想想怎么能把物理考及格吧。”
那天晚上,虽然是离别的情绪,可我还是抱着一丝幻想,幻想有一天,正大光明地走在他的身边,能牵着他的手,靠着他的肩。
可我却怎么都没有料到,那夜之后,所有的幻想变成了妄想。
周末的一大早,我就看见母亲翻箱倒柜,试了一件又一件衣服,脸红扑扑的,难得的好气色。我问她,有什么好事,她却娇羞起来,那模样,我从来没见过。
中午饭的时候,莫离也来了我们家,跟着来的还有莫叔叔,他一改平日的休闲装扮,穿了一套西服。我隐约觉得,和母亲早上的娇羞有些关系。
饭快吃完的时候,莫叔叔站了起来,环视一周,清了清嗓子:“我宣布一件喜事,我和雪瑶妈妈准备结婚了。”
说完,他看向母亲,母亲红着脸,虽已中年,却还是露出少女的神色,喜不自禁,连眉梢都挂着笑。
外婆是最兴奋的,她一手拉着母亲,一手拉着莫叔叔:“你们俩都不容易,成个家能相互照应,多好,你看,瑶儿和离儿的关系一直好的似兄妹,多好。”说着外婆哽咽起来。
我看着外婆的白发,想着母亲这些年忍受的孤寂,也觉得这样挺好。
真的很好,可我呢,我和莫离呢?
5.
莫离站了起来,笑着向我母亲和外婆问好,然后,他看着我,伸出手:“瑶儿妹妹,我们以后就是一家人了。”
所有的人都在笑着,房子里充满着幸福的味道,也许只有我一个人,心里在下着暴雨,一点一点都砸在我的心窝,并一直重复地告诉我,没可能了,和莫离没有可能了。
那天晚上,我一个人坐在窗台很久,我痴痴地看着隔壁的院子,那个我每天都会去的院子,此刻,竟然那么陌生。
母亲以为我闹情绪,一直在开导我,什么莫叔叔脾气很好,会把我当亲闺女一样看待的,而且和外婆家这么近,没有什么区别,还有,和莫离一直都是好朋友,亲上加亲......
我仔细地看看母亲,她的眼角添了很多细纹,手掌也变得粗糙,鬓边也多了几根白发,我知道她的不易,我紧紧地抱着她:“祝福你,妈妈。”然后眼泪肆无忌惮地留下来,说不清楚是开心还是悲伤。
莫离,从今天开始,我就要学习用另一种身份和他相处,永远没有爱情的可能。
我和母亲搬到了隔壁,我的房间挨着莫离的,我和他有了更近的距离,多了更多的相处时间,可却陌生地如隔了一片海洋。
他不再叫我傻丫头,大部分时间他叫我妹妹,可我从不叫他哥,也许不叫,他还是原来的他,我还是原来的我。
莫离去上大学以后,回家的并不勤,而我将全部的心思放在学习上,那年的高考,发挥地特别好。
录取通知书下来的时候,全家人都很开心,我约莫离再去学校看看。
我们还是一样的骑着自行车,放了暑假,学校没有什么人。我们围着操场转了一圈又一圈,触景生情,说起了很多一起读书的事情,埋在心底那么久的心思,不知怎么的,我想再试探一下。
四目相对,莫离就开始躲闪,我终究开了口:“今天的这个问题,我只问一次。”
“如果我没有变成你的妹妹,你会喜欢我吗?”
我看到他的眼中闪过一丝迟疑,怔怔地站了很久:“瑶儿,我一直把你当妹妹啊。”他勉强挤出一丝笑容,却比哭都难看。
也许我们用了爱情的方式经营了一场友谊,只不过,在这场友谊里,你一直是朋友的身份,而我,模糊了友谊,妄想了爱情。
6.
那年春节,莫离带回来一个女朋友,温柔似水,乖巧懂事,莫离揽着她一一向我们介绍:这是苏晓兮,我的女朋友。
他们俩整天腻歪在一起,看电视的时候也要手牵手;吃饭的时候更要你喂我,我喂你;我甚至看到,莫离趁着夜色在院子里拥着晓兮吻她。而这些场景,在我梦里出现过无数次。
有那么一瞬间,我恨极了苏晓兮,我嫉妒她到发狂。
我故意在他们要去逛街的时候,做一颗最亮的电灯泡,在他们看电影的时候,横行霸道的坐在他们中间,在苏晓兮想吃苹果的时候,我非要递给她一个橙子。我这扭曲的心态并不能改变什么,他们俩的爱意浓烈,弥漫在整个房子里,我无处可逃。
我该放下了,我拿出厚厚的一摞日记本,翻看着,笑了哭了,哭了笑了。
然后我一页页撕碎,剩下一地碎纸残页,还有我的一颗,支离破粹的心。
那一年,我二十岁,莫离二十二岁。
之后的日子,我刻意地让自己忘记,忘记那年在清晨读书的少年,忘记那一个温暖的拥抱,忘记常常并肩走过的湖边小道,忘记所有和他有关系的事情。
我觉得我做到了,虽然时间比较长,可慢慢地,我不再无端哭泣了,我也愿意常回家看看母亲了,时光,依然是最好的东西,再困难的事,也能做到。
母亲通知我莫离和晓兮要结婚的时候,我不再悲伤,而是祝福。
我挑了一对上好的玉梳做为他们的新婚礼物,盼着他们一梳到白头。
婚礼的那一天,莫离穿上西装的样子,很帅。
我走向他,向他张开双臂:“哥,新婚快乐。”
网友评论
互相学习暗恋他
深情一拥忘不掉
我妈变成他后妈
视我一直如小妹
我却妄想有爱情
晓兮成了他女友
心生嫉妒牙狠狠
时间良药易疗伤
如今早已释了怀
祝福大哥和大嫂
白头幸福能到老
小婷文章写得好
篇篇细腻情饱满
细节描绘如画面
功力破深传传经?
可否?
最后那句好心酸!
“地”应是“得”吧,因为“特别好”作“发挥”的补语。
“留”应是“流”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