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bug请无视。】
雾霭沉沉，海边渔村的的灯火接连亮了起来，茶子靠在墙壁上，望着夜空发呆，房间里传来饭菜香和碗筷声，茶子皱眉踢开地上一抔土。
白天。
“茶子，你爹昨天放篓里的鱼去哪了？”他娘在灶头找了半天也没看见，把屋前玩土的茶子揪进屋。
“不知道……”茶子眼神躲闪，畏缩着脑袋。
他娘叉着腰：“是不是又拿去村口换糖了？”
“没……没有……”茶子有个坏毛病，一说谎就结巴。
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自己还不清楚吗，他娘怒气冲冲掐了一下茶子的胳膊，“养这么大也不知道养了个什么小畜生！不帮家里忙就算了还偷东西，那个糖能管我们家四口温饱吗？你能不能学学你哥，他才比你大几岁就知道跟着你爹出门捕鱼，你除了吃还知道干什么？！”
茶子红着眼躲着她娘的掐打，结果把他娘惹得更气，抡起巴掌打在脸上。
“给我滚出去！今天不准吃饭！”
葛子推开门就看见他娘打骂弟弟，连忙扔掉渔具把弟弟拉到身后，“娘，茶子又怎么了？有话好说，他还小。”
“你这么大的时候都出海了！你看看他什么样，成天吃喝就算了还偷家里东西！他就算是有你半点好我也知足了！”他娘真的是恨铁不成钢，一个肚子出来的两个人怎么就差这么大。
葛子干笑，“茶子还小。茶子来跟娘认个错。”
葛子侧身看着茶子，结果茶子甩开葛子的手，大声吼，“我不！有本事你把我塞回去啊别生啊！要哥一个人就行了！”
“兔崽子——”他娘抄起一旁的藤鞭准备抽过去，葛子赶紧抱住茶子，着急地对他娘说使不得使不得，茶子眼睛红完了，用力推开葛子，“不要你管，走开！”说完跑了出去，葛子被推个措手不及，踉跄着后退几步。
葛子有些失落，拉住他娘哄着说算了算了。
“茶子。茶子。”
茶子回过神，葛子端着热腾腾的饭菜站茶子跟前，笑眯眯让他赶紧吃饭。
“不要！”
“不吃怎么行，你还在长身体，听哥话。”葛子把碗递进几分，茶子没由的怒气填胸，把碗摔在地上。
“我说我不吃！你烦不烦！”
葛子沉默，把地上的狼藉收拾好，“锅里还剩了些饭菜，饿了去吃吧，夜里冷进来吧。”说完葛子轻轻带上门，留了一条缝。
茶子蹲在角落。
烦躁。
次日。
他爹回来止不住的叹气，他娘擦干手问怎么了。
“加地税了。”他爹撑着脑袋，揉着鼻梁，满脸疲惫。
“捕鱼换的钱除了温饱全交了税，日子已经紧巴巴的了，我们哪有多的钱交税！”他娘瞪大眼睛，声音突然拔高。
“难道搬走吗？我出去再捕点鱼。”他爹起身准备去拿刚补好的渔网。
他娘开门看了一下天，“天阴沉沉的，别去了。”
他爹拿着渔网说：“没事没事，我尽早回来。”
他娘欲言又止，想想家里现在的境况，叹口气：“把两个孩子都带上吧，多份力，能多一点就多一点。”
他爹点头，往远处喊了几声，父子三人推着船出了海。
“茶子第一次出海，给你哥打下手，学学。”船离岸越来越远了，他爹在海面上张望，和葛子牵起渔网，待他爹一点头，两人合力把渔网撒了出去，茶子闷闷不乐，那撒下去的网仿佛覆在他胸口，艰于呼吸。
茶子的心思不在父子俩身上，他坐在船头晃着脚丫，海风打在脸上，看着天空云翻滚，光线越来越暗，海鸟躲窜，鸟鸣声尖锐让人心声不安。
他爹和葛子慢慢收网，附在网上的鱼却少得可怜。他爹叹了口气，把网理干净待船悠悠飘到更远的海面上再撒网。
“茶子，别玩了，过来帮忙。”他爹招呼走神的茶子，后者脸色不太好。
“爹——”
“嗯？”他爹想到税的事就忧心忡忡。
“变天了。”茶子嘴唇泛白。
老天为了回应茶子的话，一声巨雷劈在大海上，飞鸟不见了踪影，云层以肉眼可见之势重叠遮掩，天一下子暗了下来，平静的海面开始翻滚，浪花一叠一叠，打在船只上，船只摇晃得越发凶狠。
闪电的光照彻他爹惨白的脸色，“快回去！浆！”轰隆的雷声巨大的浪接踵而至，三人的神经都绷紧，心提到了嗓子眼，葛子和他爹拿起浆拼命往回划。
他爹大声叫着：“茶子！快过来帮忙！”
茶子吓愣了，颤巍巍半弯着身体回船中央，一个大浪打过去，船晃悠一下茶子脚一滑脑子一空，只听见落水声和葛子惊慌的喊声：“茶子！”
葛子想都没想，扔掉浆跃进水里往茶子落水的方向游去，雷声轰鸣，他爹嘶吼着：“茶子！葛子！”浪太大了，葛子瘦弱的身躯在水里浮沉摇摆，很难控制自己的方向，水性再好也难免在这大风大浪中呛水。
“茶——子咳咳——茶——”
“哥——唔救命——啊哥！——”葛子眯着眼找到了扑腾的，拼命往那边游去，伸长了手想要抓住茶子水里胡乱扑腾的手，葛子在水里都感觉到自己急得发热冒汗，跟茶子的手错过好几次，葛子憋足劲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把他往自己这边拉。
“葛子！”他爹把绳子绑在自己身上，另一头绑了个沉甸甸的实木往葛子那边扔过去，“抓紧了！”
木头落在茶子身边，茶子一手抓住在自己腕上缠了几圈，葛子带着茶子往回游，他爹在船上奋力拉着，茶子觉得自己的手臂要被扯断了，两人在水里就像渺小的鱼，被大海主宰着难以控制自己的身躯。
“茶子，撑住！快往——”
闪电，雷鸣——
巨浪扑了过来，把葛子淹没，茶子瞳孔一缩，右手胡乱抓了一下，勉强抓住了葛子的手，但是巨浪还没有停止，茶子觉得自己的手在颤抖。
‘你能不能学学你哥？’
‘他就算是有你半点好我也知足了！’
……
在这危急的关头，茶子却感觉世界突然安静了，他娘的话接连蹦了出来。
一股隐忍的怒气、委屈冒了出来。
“茶子！茶子！发什么愣？！快游啊！别傻了！”葛子着急地叫着，又咳着喝了好几口海水。
茶子眼睛被海水模糊了，他喃喃道，“我不傻。”茶子右手突然一松，葛子瞪大眼睛，瞬间被海水吞没。
茶子身子一僵，巨大的恐慌笼罩住他。
“哥！！！——”
茶子突然惊醒，全身冷汗，心脏咚咚跳着。茶子把脸埋进手心，痛苦地低吼，从葛子被海浪吞没到现在已经过去五年了，茶子仍然时不时梦见自己松手瞬间葛子的表情，风浪过后村里的人在海上找了近半个月也没找到葛子的尸体，他娘哭瞎了眼，他爹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
茶子渐渐撑起了整个家。
第二天，茶子整装出海捕鱼，他娘摸索着抓住茶子的手，“平安归来，平安归来。”
茶子看着他娘浑浊的眼珠轻声说：“我去了。”
茶子每次出海就在想，自己如果在海上出意外，会不会痛快得多。这样的想法一直延续到今天。
天气转暖了，捕的鱼量也多了起来，茶子准备调头回去却发现海上渐渐起雾了。
“奇怪，怎么突然就起雾了，今天天气不错啊。”茶子心有不安，划着船往回赶，冷汗渐渐从额头冒出来，他迷路了，在这诡异的雾中，找不到回去的方向，雾越来越大能见度越来越低。
茶子握着船桨的手全是汗，不知道在海上漂泊了多久，茶子在雾中看见了一大块黑影，茶子咽了咽口水，慢慢逼近，黑影也渐渐清晰，是海上一小块礁石，石头上站着一个人影，茶子听到自己心脏的咚咚跳，待茶子看清人影后，手中的浆落在船上，发出一声轻响。
茶子嘴唇颤抖了几下，声音沙哑，“……哥？……是你吗？……”
“那边。”人影指着海的一头，茶子想更靠近一点，船却不受控制，往人影指的方向驶去。
“哥！！！我是茶子啊！哥！——”茶子红了眼，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喉间一股酸楚，“哥！你还活着吗？对不起，哥！我后悔了，哥——你理我一下！”
无论茶子说什么，人影一动不动指着一个方向，船只往那个方向移动。
雾渐渐散去了，茶子不知道是自己眼睛模糊还是离得远了，人影越来越模糊。耳边传来悠悠的小曲，茶子愣了一下然后失声痛哭。
那是过去他每每失眠翻腾时，葛子哄他睡觉哼的调。
茶子哭泣之际，有什么东西落在船上。
待船只漂回渔村海岸，茶子失神许久才反应过来，眼珠子无神地转动几下，待看清自己面前的一个小东西后聚焦。
茶子手颤抖地捡起那油纸包裹的东西，拆开一看，一小捧糖果掉了几颗在船上。
干疼的眼睛又湿润了。
茶子撑起身体往回走，踉跄着回家，在村口看见等待的他娘他爹。
“爹！娘！”
茶子大声喊着，他娘听到儿子的声音，抓着他爹的手，摸索着前进，他爹听见他娘低声说着：“回来了……回来了……”
豆大的眼泪珠子一颗接一颗从茶子眼角落下。
“我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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