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梦如醒
一
离开阳城之后，我向南开了不到三小时，到了一个叫富江的海滨城市。总部告诉我说，睡眠科技的工厂就设在这里。
富江是一个人口四百多万的港口城市，地理位置优越，外贸发达。来的路上，我作废了之前用过的所有证件，这年头最要不得的，就是被社会人士盯上。一到富江豪生酒店，我就拿出来了新身份证，入住了豪华套房。睡眠科技和天玑星的关系不言而喻，而我，百分之百的也在天玑星监控之下了。索性高调些吧。
稍事休息，我便动身前往富江夜市。最热闹的地方，才最安全。我无法自己行动，那就得找最好的帮手。很多人不知道，最厉害的间谍网络，其实不在军方或者某某某有关部门机关什么的，而是在菜市场和夜市里。菜市场是最为鱼龙混杂的了，每天人流量巨大，即使最训练有素的特工，也会在这里认错人，最高科技的监听设备，也会在这里被杂乱信号毁掉。而夜市，就更加神秘了。
富江夜市，在闹市区的几幢大楼中间，各长一公里的两条街道垂直交叉，中心点，是一个富江之帆的雕塑。富江算个旅游城市，因此每晚这里人满为患。我大步走进了一家连锁奶茶店。把手机放在台子上，紧接着翻过来，又拿起在手中一边打转，一边看着菜单。
“老板，有丝袜奶茶吧，味儿甜不甜，把珍珠多放点哦”，我问道
老板抬起头，看了看我说，“跟您少点儿糖，放心吧，咱家的，有保障”。
“好，要热的，快点，我看着排队的人三四个呢”。
“放心吧，马上就叫到您”。
五分钟后，我拿到了热乎乎的丝袜奶茶，缓缓从店里起身，准备要走
“您的小票拿好啊，我们全国连锁店，这个小票既能开发票也能当您消费凭证的”，说罢，老板递给我消费小票。
二
果然还是自己人靠得住，我心底笑出声来。
这几年，各类奶茶店开遍大江南北，全国各地，可是大家不知道，其实奶茶店里，有很多都是我们系统里开的，数以千计的连锁店里，谁会怀疑呢，就算觉得不对，调查起来，也是大海捞针。您以为星巴克里没有桌底窃听器，必胜客没有密码收发机吗？
我很快地混进人群里，借着路两边的灯光，飞快看了一眼我的小票，马上窜起来扔在地上，因为它如此之小，我的动作也可以非常自然，不引人怀疑。
我记住了。“A173号”。
每个城市的每一条大街入夜后，最辛劳的，就是那高耸的路灯，它给人以温暖，光明，甚至有的人，还会将其当倚靠以作小憩。其实，城市里的每一盏路灯，都是有编号的，并且带有传感器，以便出现问题时候，能快速定位维修，而且，许多路上兼职摄像头的功能，更需要配置存储器和高速宽带等等。
A173号的意思是奶茶店所在街道上的编号为173的路灯，而A则是左边，同理B就是右边，因为这种时候往往已经被跟踪了，出门万一走一个方向后又掉头，岂不是要和狗仔面对面？
进门后我的动作，让老板开始警惕，而我说的第一短话，每一句的第一个字合起来，就是“有尾巴”。老板明白了过来，所以和我说放心吧咱家人，而我紧接着说的“三四个人排队”，就是说大概有三四个人跟踪。
三
173号路灯贴着寻物启事，招聘广告，甚至还有各种培训招生。这在宽敞整洁的大马路上是不可能的，唯有这嘈杂的夜市。无人有心管辖。当我走进173号时，路灯前贴膜的小伙子喊了一句，“可以签名的，可以水钻，保证好看的哦”。“签”名，“水”钻，潜水的，又是自己人啊。“给我来个最简单的贴膜吧”我说。看来在我走的这几分钟里，奶茶老板已经把我当特征给了自己人，训练有素啊。不一会儿，我的手机弄好了，手机壳中，塞进了一张新的纸条。
我继续闲逛着，吃吃喝喝，过了好一会儿，才打车回到酒店。我没有径直上楼，而是来到了一楼的卫生间——房间可能被神通广大的人监听了。男厕门口，是一位看上去60多岁的老师傅，五星级酒店和机场化妆间清洁员，大都是这样的。而他们，才是最伟大的卧底。老师傅对我说：“请您用最里面的隔间，我正在打扫其他的，抱歉。”“好的好的”。
他允许我进去，说明这里是安全的，如果看到的是正在维修，那多半是这里也被监视。
我走进隔间，打开了纸条，上面是一个密码地址，这是哈希算法，只有我们手中有配对的密钥手机，输入这个值，才能达到准确的地址，而单独将这个密码地址进行运算，得到的将是无穷多个地址。
我记在心里，上楼睡去了。
一直到凌晨四点，我被电话叫醒，前台说是我预定的起床电话，虽然知道这是告诉我障碍扫清了，可被吵醒，还是有点起床气。我草草收拾好，趁着还没亮的天，赶到了指定地址。
四
在这个挺偏僻空旷的工业区一幢废弃厂房，我见到了昨晚上贴膜的伙计。
“手艺不错啊”我说道。
“哈哈，哪里，这种贴膜摊位流动性强，没人注意吗不是，您需要我做什么？”
“睡眠科技的工厂，你能进得去吗？”我也不再开玩笑道。
“应该可以安排，具体看您想要什么消息了”他说。
“实验室，我想了解他们做做人体临床试验用的药”。
“这可能会有点难，我去试试带出来吧”
“不不，不要带出来，太危险了，带进去”，我笑道
“带，进去？您说安装窃听的东西吗？”
“不是啊，是我，把我带进去，让我当参加实验的一员”
“啊，这，您确定安全吗？”
“我在外面，怎么也会被跟踪，也不安全，趁着现在，让我失踪最好啊”，我接着说道“而且，天玑星的人，一般不会去干涉公司的具体经营，他们肯定在外面各种搜索我们，想不到我们藏在了眼皮底下的地方。”
“那，到时候您怎么出来？”
“证据够了，我会想办法通知你们，再说啦，进去试验的人，又不是死了，有的是办法”。
“好，好吧，您等我消息吧”。
从工厂分别后，我想总部要了安全屋的地址，藏了起来，并且，向总部严正提出了出租屋必须要有我爱吃的东西，毕竟我一进去，鬼知道什么时候能再吃到美食······
五
当天的晚上，我接到了贴膜boy的通知，告诉我明天下午就可以参加下一批试验了。
第二天一早，敲门声把我震醒，贴膜boy和另一个自己人，推着一个大箱子来了，我看了看箱子，一米8几的高度，写着“海鸥牌冰箱”，不禁笑出声来，“这么早就来送货啊”。
他俩人笑道，“今天很忙啊老板。”于是进到屋里来。果不其然，冰箱没有，里面有个熟睡的哥们儿，这是我的新身份，从这一刻，我就变成了“王贵训”一个31岁男人，未婚，硕士毕业，在大型咨询公司工作，刚刚离职，自愿参加试验。这是他们找到的和我最相似的应聘者了。
“这也行，为什么他要参加这类试验啊，不像是很缺钱的”我好奇问道。
“我打听到，一开始，睡眠科技都是从富江人力资源市场找的人，现在圈子越来越小，都是从本地的一些会所和俱乐部招人。”
“这次在什么地方集合啊”我问道
“一个类似会所的地方，你是一个同事引荐去的”，贴膜boy说，“至于那个同事嘛，放心吧您就说他家里突然有事来不了”。他笑了笑。我明白“安排妥当”了。
几个小时后，我熟悉了背景故事，乔传打扮了一番，来到了城南的新高档别墅区。这个小区所有房间要带基础装修交付，还没有完工，尚未有什么人入住，在最偏僻的角落里，有一幢很大的独栋。
我按响了门铃。
出来迎接的是一位着职业套装的女性，年龄大概有四十岁了。她说“呦，新朋友，请进吧。”
别墅内部的装修不算豪华，但是很干净，屋子像是被改造——或者单独设计建造，三层楼被隔成了许多小房间。看起来，里面都住着一个人。
她带我来到了一房间中部的会客厅，那里有十几个人正在愉快地聊着天。
六
“来了位新朋友，王贵训，呦，变化不小呢和你的身份证照片。”
还好，这年头，身份证照片有出入太过普遍了。
“哈哈，那不是我，那是谁我可不知道。”我笑着说。
这么一说，大家都笑了起来。我以为参加临床药剂实验的人，都是生活窘迫的人，来到实验室，通常不会像是搞聚会一样，这些人，虽说不像是大官贵族，但看起来却都很是体面。况且，这实验室条件也太好了吧，合法不合法这。。。
职业装女带我到了二楼一间房间，告诉我说这就是你接下来的家了。并且招呼一个叫做大曾的人带我熟悉一下。
“你放下东西，我带你参观一下”。大曾说
“怎么不见药剂师医生啊”我边放东西边说。
“医生？哈哈，哪里的医生，我们这里可不是什么喝药的地方”。
“啊，那，你们聚众吸毒啊在这里”我问道。
“哈哈，来之前罗平（那个引荐的同事）就说你就是个老实人，果然没错，”大曾大笑。
“来吧，我好好和你说说”，大曾招呼我道，“我们其实每天只需要服用睡眠科技的口服液，睡个好觉就行了。”
“这么简单，没有人记录什么临床反应啊”
“每天睡眠的时候会有人给你做大脑的记录，确定你是不是睡了个好觉”，大曾缩了缩脖子，“其他的就没什么了，这是个保健品而已，而且，说实话，每天大家都睡得特别好，每个人来了以后，睡眠都比以前好了太多啦。这是我的第三轮测试。”
“第三轮了？”我惊讶的说，心想这都上瘾了，还不是毒品嘛。
“对啊，其实，这次就你自己是第一次，我们连第四次的都有”。
七
整个别墅的构造其实很简单，有一间办公室一直锁着门，其他的都是房间。至于规矩，更是一句话就可以形容——晚上来这里喝口服液，睡觉，白天该干嘛干嘛。
我不禁好奇，这样的药，到底能有什么效果，能让人这么着迷。
当天晚上，我和所有人一样，喝下了口服液，把一片白色的电极贴粘在了额头。还没来得及再总结一下白天的所见所闻，就沉沉的睡去了。
梦里，我回到了几年前，回到了求学时候的无忧无虑状态，，上课铃声响起，当年的校花，从我身边走过，草坪散发着幽香，阳光那么的和煦。奇怪的是，我知道这是梦，可他们真实的可怕。我和昔日的好友一起上了一堂课，我能感受到教授大衣的樟脑味，和粉笔灰慢慢落在地板上。下课后，我们去食堂吃饭，我能知道每一款菜，每一口吃下去的味道······
不知道过了多久，我醒了过了，时间已经是早上7点半了。
明明做了一夜的梦，起床时候的我，却无比轻松，精神好得很。
我知道这一切是有的古怪，但我竟有些迫不及待的再次去体验了。
我离开了别墅，想趁着身体还没完成代谢，做个生化什么的测试一下。
贴膜boy抽血的技术，不比他贴膜的技术差。“估计一会儿就能有结果了，但是一次可能得不出什么很有用的结论”他说。
“恩，我再去两次看看”，我说。
我给以前的老同学打了个电话，叙了叙旧，也证明一下，我昨晚上的所见，确实是真的脑海记忆。
八
接下来的两天，我按时回去服药口服液，继续回到了大学时候，过起了那时候的日子。最美妙的是，我能知道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毕竟是我经历过的。更棒的是，我每天都能接着上一日醒来的时点，继续下去。
第四天早上，我可以肯定，我要上瘾了。
这个项目每一轮，需要半个月。十几天，我很可能会离不开那个时间。
这不是一个梦，这是一种“穿越式”的圆梦之旅，没有人能拒绝。
如果不是因为有诈，不是因为有贴膜boy他们在，我肯定会想尽一切办法回去的。
生化检验的结果显示，口服液不过是安神补脑的东西。“实验室的人说，这家公司挺良心的，用得都是最昂贵的好材料啊”贴膜boy说。
“即使知道这其中有问题，我们也没什么理由报警”我说。
难道我还得再去一趟吗，我心想，事到如今，只能从被实验的人开始查起了，毕竟招募这些有个网络。还有那间办公室，也要进去看一下。
这天的晚上，我又回到了别墅，还没到跟前，我就听到了屋内激烈的争吵声。于是我快步走进别墅，看到的是屋内一片狼藉。那十几位的脸上都是惊恐和愤怒。
“跑了，这帮人跑了！”
“那我们怎么办，我以后要怎么睡觉！”
“我也是啊，我昨天晚上才和她第一次约会，我不能搞砸了！”
正在这时，我听到楼上办公室一声巨响，等我冲上楼去，看到的是被摔碎的电脑，而大曾，整个人已经崩溃了。
“不要再来一次了， 不要了”他重复着这句话。我环顾了一下办公室，这里空空如也，被摔得电脑里，硬盘也不见了。
我只好打了电话，让医院把他们接走，我知道，就单靠他们的笔录，没有立案的可能，更别提把幕后人抓出来。
这一次，我们失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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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心吧，给他的药都是换过的”职业装女人在打着电话，“恩，您放心，电磁贴我们都收回了，数据都清理干净了。”她手中拿着一张合影照片，照片背景里王贵训坐在桌边微笑着。
“睡眠口服液的真正作用他不会发现的，另外他口服液里的放射素，够咱们追踪他很久了。”
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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