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彩虹

夏天的乌云总是来势汹汹，乌云下的那片阴冷灰沉早已吞噬了整个江南，正乘着风冷漠而决绝地向江北蔓延……

江边风大，水波粼粼的江面不时跳跃着小浪花，江边的竹林在阵阵不歇的狂风中蓬松摇摆。

我们站在高高的江堤上，看着这座临江城将要进入一片风雨飘摇……

我相对比较安静一点。

她则张开双手，迎着狂风，大声地笑，笑声被狂风撕碎成大块小块传到我耳中，时而清晰，时而模糊。

我走向她，大声说：马上就要下雨了，到车上去吧！

她回过头：你说什么！我听不到！风好大啊！！噢！！！

我笑，大声说：我爱你！

真的？她转身向我跑来。

因为风大，我算错了她来时的速度，被她扑了个满怀……

她的长裙在狂风中裹住了我，她的长发仿佛是这狂风的本体在我脸上摩挲，遮住了我眼前的一切，我还没看清她的唇就被她吻住了……

我们试图在车里观看这座城市的风雨飘摇，可惜，风雨大作，雨刮完全起不到作用。

我们只好关了雨刮，亮着灯，窝在后座里，静看前方一片暴雨朦胧：这座风雨飘摇的城市一定是在风雨飘摇了。

她躺在我怀里，把我当做一个靠垫。

我把她当做一个梦，轻轻地抱着。

我告诉她我做了一个很真实的梦，或者那根本不是梦。

很真实么？她问。

嗯。

她在我怀里蹭了蹭，像这么真实么？

我笑：像。

窗外依然风雨大作，不过似乎小了一点，雨刮应该能起到作用了。

我正想起身，却被她拦住。

只见她翻身趴在我怀里，伸着脚丫从后座穿过副驾座椅，几个脚趾在仪表区摸索。

为了保持平衡，她紧紧抓住我的双肩，指甲似乎要抓进我的肩膀。

我说：轻点，越来越真实了。

她忍住不笑。

终于，她的脚趾头启动了雨刮，她一个成功后的灿烂微笑将一股香浓的鼻息向我扑面而来。

那一刻，我的心仿佛是个无底洞，可以吸纳全世界。

热吻过后，她俯身向前，曲着双臂，手肘支着双膝，手掌托着下巴，看着雨刮片一遍又一遍地刮开外面的世界……

外面的世界依然被暴雨迷迷糊糊地笼罩着，狂风撕扯着大路两边的树木，远景模糊，只看到急促的阵雨一遍又一遍地在眼前的路面凿开一阵阵碎雨飞溅，雨雾升腾……

恍惚间，仿佛那是另一个世界。

你觉得下雨的世界真实还是晴空万里的世界真实？她问。

我笑：身处其中便是真实。

当局者迷也是真实？

旁观者清都不能感同身受了，只怕只有当局者迷才是真实。

嗯，好押韵，她若有所思。

夏天的雨总是说来就来，说走就走。

她的眼睛从沉思中亮了起来，抓起一把折叠伞，欢呼着推开了车门，一股湿透了的冷风吹进车里。

她钻了出去，雨已经变小了，风也没那么狂了。

因为我没有伞，我只好在车里静静地看着她。

车窗外，她一手提着长裙，一手撑着伞，在暴雨后倦怠的树下踩着轻快的步子，翩翩起舞……

乌黑的云层在消散，渐渐变薄，天色慢慢变亮，似乎要雨过天晴了。

然而天边依然是一片青紫色，这片青紫正默默怀抱着这座被暴雨洗礼过的城市，看起来，有些冷漠……

她的不知何舞突然停了下来，回头望向我。

阳光不知道从哪里泄漏了出来，照得她周围的一切都是水光莹莹，她伸手一指，笑弯了双眼。

原来，她身后出现一道彩虹，横跨江面……

我抓起手机，在车里给她拍了一张照片。

你说彩虹美不美，她问。

我说，美。

它真不真实？她大声问。

我笑。

你怕不怕失去它？

我继续笑，风已经没那么大了，她却越说越大声了。

你肯定不怕失去它，因为它不属于你。失去它你只是觉得可惜，但你不怕失去，因为在它出现的那一刻开始，你就已经知道它最终会消失不见。

可是，很多东西和彩虹不一样，我也大声地回应。

就是因为很多东西和彩虹不一样，所以我们不能像对待彩虹一样去对待它们，有些东西，你明知它最终会消失，你也会去守护它！

确实，如此，我默念着。

你说，我真不真实？她又问。

当然真实了，我的彩虹，我又默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