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世间情为何物

问世间情为何物

一

秋高气爽，丹桂飘香。街道两旁的桂花绽放，散发出浓郁的清香。一阵阵秋风萧瑟而来，细细的桂花纷纷扬扬，飘飘荡荡，洒落路旁，编织出一张金黄的地毯，馨香十里，沁人心脾。

明天就是仲秋节了。拿到《离婚证》的那一刻，王恩贪婪地深吸了一口饱含丹桂静开，香飘四溢的空气，心里感慨万千，百味杂陈：既有对前妻的内疚之情；又抑制不住，重新恢复自由身的窃窃之喜……

“不要这样，我们已经不是夫妻了”。从民政大厅出来，王恩急切地要表明他与前妻小雨的新型关系，迅速挣脱了，被小雨挽着的胳膊。

“不至于的吧？你咋就这么绝情？就这么急不可待了吗？一日夫妻还百日恩哪！挽下胳膊牵下手怎么你了啊？丢你人了？还是坏你事了？”

小雨真是太天真了。她还没有完全意识到，这纸《离婚证》对他们的真正含义和严重后果！她还以为这是“过家家”玩儿似的，象往常一样，闹闹就完事了……

放牛娃出身的王恩，的确很优秀！大学刚毕业，年仅25岁，凭借自己过硬的文学功底与职场机灵，就从一名乡村小学教师，调入市政府工作。做了办公室秘书一科的二秘。真可谓春风得意，少年得志。

千万别不把“村长”当干部——小瞧了这个“二秘”。秘书职务虽然不高，但他所处的“庙”大，背靠身后的“树”高！各县、区、委、局的领导要约市领导见个面、吃过饭，传个信、转个材料什么的，都要先联系王秘协调安排。

看着这些在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站在自己面前，一副毕恭毕敬、讨好卖乖、阿谀奉承的样子，王恩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他飘飘然然，忘乎所以。经常“狐假虎威”，一副“领导”派头：“啊，这个……是不是啊？……我回去汇报汇报、研究研究再定吧，啊？”

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祸”，这是后话。

特别是看到自己眼前身后、单位和社会上的美女，一款一韵、风姿绰约，千娇百媚、风情万种……他开始反思自已的婚姻……“唉，哪个不比家里那个妩媚妖娆啊？都怪自己年轻冲动，考虑不周，结婚太早了……”

其实，王恩的妻子一点也不差！陈小雨是当地企业领导的千金大小姐。貌美如花，求之者众。她与王恩也算是同事，在同一所小学，从事财务工作。要不是文化稍微低点，恐怕也就没王恩什么事了。

前岳父选婿的前提，就是要大学生。王恩祖上冒烟，才成就了这桩郎才女貌的美好姻缘！如果不是王恩进城，当那个什么“二秘”，他和陈小雨，也许会在山里的小镇上，携手溪边照双影，并立黄昏观夕阳，恬静和美，平淡幸福地相守一生……

现在说啥都晚了。婚礼上单膝跪地的誓言早已烟消云散。什么“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什么“海枯石烂，永结同心”……王恩摇头苦笑，不堪回首。是他自已的好高骛远、贪心不足，无端地毁了这段幸福姻缘。

由于房子是单位分的，产权国有；他们婚后无孩，也没什么财产纠葛，离婚就变得如此的简单快捷。王恩只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就离开了这个曾经令他百般庆幸，而温馨快乐的家。当天就回到了他在市里的单位宿舍。

二

当陈小雨意识到：办理了《离婚证》，就意味着解除了婚姻关系。王恩将不再是自己的丈夫和爱人了，从此，两人将形同陌路……她这才回过神来，知道了问题的严重性！立即满世界追寻王恩。

最后，她极其沮丧地来到市政府，在周主任面前大哭大闹，要死要活……

看到具有法律意义的正式《离婚证》，周主任也是面无表情，无能为力：

“小雨啊，你们对待婚姻，是不是也太草率了点？现在木已成舟，我们当领导的也不能以权压人，非法干涉个人婚姻啊。但我们一定好好批评教育小王！至于他愿不愿意回心转意，同不同意与你复婚，这就不是我个人所能决定的了。就是市长也没这个权力啊。希望你能多多理解，多多原谅，哈？”

主任呷了一口茶继续说道：”要不……你先回家去吧？给小王一点时间考虑，现在双方都在气头上，这事不能急，冷处理，慢慢来，行不行，哈？”

陈小雨只一个劲地哭。什么也听不进去。但她知道，这事除了王恩自己，其实谁也帮不上忙。万般无奈，也只好告别主任，一路哭着来到王恩的宿舍。

王恩见到小雨，心里似乎早有准备。他态度一如继往地热情，但又新添了些许，莫明的距离感……

王恩让进小雨，端茶送水递纸巾，”客气”背后的冷若冰霜，让人直觉得毛骨悚然。

“小雨，你冷静一点，我们真的不是一路人，我们谁也没有过错，只是不适合做夫妻而已。但还可以做兄妹、还可以做朋友啊。再说了，这离婚分手，不也是你先提出来的吗？我只是被动接受、只是签字同意而已啊。你醒醒吧：是你的，终归跑不了；不是你的，早晚留不住……”

也许是哭累了，陈小雨喝了口水，叹了口气：“好，我认命了，王恩，你自由翱翔去吧。以后我们就不是夫妻了，对吧？那现在……现在……你看……我们……能不能……最后再做一次，算我求你了，行吗？”

说完，痴痴地望着王恩的反应。

他们互相点了点头，便各自宽衣解带，上床云雨翻腾，再行鱼水之欢……这方面，他们一直是和谐幸福的。

“不要出来，就在里面，就在里面……”小雨双手紧紧地抱着王恩的后腰。

“不行不行，绝对不行。”然后，王恩一如往常，排在体外……

小雨“哼”的一声：“婚也离了，我以后也不会爱上别人了，我就想要个孩子，做个单亲妈妈。而且，绝对不会要你负责，绝对不给你添任何麻烦的。这个要求，你也不能满足我吗？”

搞不清小雨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不想留下什么“后遗症”，王恩就是不松口、不答应。

“这折子里还有5000元钱，留给你吧，就算是我给你做的嫁妆”

王恩把存折递过去。

小雨说什么也不接！这可不是嫌少。因为那年代的万元户，已是“土豪”级人物了。5000元应该是王恩全部的积蓄，这可不是个小数目啊。

“钱就算了，我家不缺钱。还是留给你以后娶媳妇用吧……”

说完，小雨甩门而去……

也许是为了赎罪，也许是想补偿小雨，最终，王恩还是把这笔“巨款”，汇到了小雨的名下。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天南地北双飞客，老翅几回寒暑。”

回到家，小雨把自个关进小屋，扒在床上，失声痛苦……卧床数月不起……

三

“周主任，我家里的变故你也知道，对不起，给领导添麻烦了。现在，我想请年休假，调整一下心态，修复一下身心，领导你看行吗？”

没等周主任答复，王恩递上请假报告。

周主任简单扫了一眼报告，摘下老花镜：“好吧，你先把个人的家事处理好，安抚好。一定要注意影响、注意个人形象！吴市长那里的工作，我先让小鲍去临时顶一下，有什么待办事项，你跟小鲍对接好。”

“好的好的，谢谢主任，余情后感啊。等休假回来，我一定加倍努力工作……”

在老主任面前，王恩毕恭毕敬，不敢放肆。

回到宿舍，王恩和衣躺到床上。看着冷冷的“离婚证”，他辗转反侧……

“唉，终于冲出‘围城’了，终于恢复自由身了。以后再也不敢，再也不能，轻易往‘围城’里面闯了！一定要好好享受那浪漫的恋爱，享受那种完全没有婚姻约束的甜蜜快乐……”

想到这里，再展望自己的职位和远大前程：美女、红颜、玫瑰、红酒、恋人、爱情，还有科长、处长、局长、乃至市长……未来尚有多少浪漫的邂逅、惊悚的艳遇等着自己啊……想起这些，王恩就不由自主地嘴角上扬，情不自禁地露出暗自得意的笑容……

四

“你别得寸进尺啊！我说了，只要你明天跟我回老家，见了我父母，我就毫无保留的，把一切都献给你！”

晓晓大声呵斥，制止了王恩在其身上游离的双手。

晓晓是王恩的同乡、同学。大学毕业后，与王恩分配在同一座城市工作。他俩从高中开始，就你有情我有意，但谁也没有去捅破那层窗户纸，而错失良缘。

得知王恩结婚后，晓晓伤心欲绝！试着谈了几次恋爱，归究摆脱不了王恩的阴影而孤身只影，成了大龄剩女至今。

王恩现在自由了，但晓晓的过分急于求成，让王恩望而生畏：

“如果这么快就再婚，那我还不如不离婚呢……”王恩怯场退却了……

从此，王恩慢慢地疏远晓晓，把她打入“冷宫”、摞到一边；日子一天天过去，晓晓心知肚明，两人渐行渐远、直到互相忘却……

五

“喂，是王恩哥吗？”。电话那头，一个甜美的小女声。

“我是王恩，您哪位？”。王恩并不熟悉这个甜美的声音。

“我是慧慧呀，不记得我了？”

“慧慧？哪个慧慧？莫不是？”。王恩迅速从记忆中一个个检索……

“这样吧，半个小时后，我在‘忘情水茶楼”等你，见了面，你就知道我是谁了”

慧慧的举动让王恩喜出望外。

“好，好，我一定准时赴约”

王恩已开始休年假，正好无所事事，便一口应允。

“丫头，是你呀！真是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养眼……哈？”。

见到慧慧，王恩倍感意外。

记得高中期间，去晓晓家写作业，她妹妹慧慧，那时才十二、三岁的样子吧？又瘦又小，谁搭理她……

几年一过，真是芙蓉出水、亭亭玉立……

“王恩哥，你看啥看？真不认识我了啊？我现在是本省师大的大四学生了，正在准备毕业论文呢，找不到一点灵感，无聊得要死！就来我姐这里住几天”。

慧慧滔滔不绝，王恩呆若木鸡……

“听我姐说：你离婚了？是不是真的呀？为啥？嫂子那么漂亮，她家还那么有钱，为什么说离就离了呢？看你心不在焉的样子……王恩哥，你伤心了吧？难过了吧？”

慧慧一副天真无邪的样子。

“小丫头，你懂什么呀？这些事要等你长大以后，才会明白的……”

“哥：看你，还把人家当小孩！喂，哥，要不，我陪你出去散散心吧？正好，我也想出去换换脑子，找找撰写论文的灵感”。

慧慧说完，眨巴眨巴眼，傻傻地望着王恩，期待着他的回答……

六

九月的京城，天高云淡、秋高气爽，十分舒适宜人。

由于自由主义思潮泛滥，一场鞅及全国的风波动乱，把古城破坏的千疮百孔、满目疮痍、惨不忍睹！为了迎接十· 一庆曲，城楼上下，打满了脚手架，工人们正在忙碌着，为城楼粉刷装扮。

戒严部队尚未撤出，全副武装的士兵，荷枪实弹，护卫着古城的安宁。

“站住！对不起，同志：按照戒严部队指挥部的命令，从东单至西单、从大前门到午门，汽车可以通过，但不许停车；自行车可以通行，但不许下车；步行的一律不许放行，禁止进入人民广场……”

“啊，这个样子啊？我是海天市政府的，你看：这是我的工作证，来京一趟不容易，想进入人民广场参观游览，同志你看，能不能通融一下啊？”

王恩掏出工作证递给执勤战士。

“你请稍候，我请示一下领导”战士礼貌地回答。

“你好，我是他们的连长，你的情况我都知道了，我们也是奉命行事，对不起，我无权为你通融；要不，你从劳动公园东门进去，到午门南广场找一下戒严部队指挥部，只要他们给你开具‘特别通行证’，各哨位就均可放行了”

连长敬了一个军礼，转身离去。

“谢谢，谢谢！”

向着连长的背影，王恩道谢不止。

按照连长的提示，王恩带着慧慧，来到“戒严部队前线指挥部”。

一名中尉军官，接待了王恩。

王恩说明来意，并请求开具“特别通行证”。

只见中尉拿起对讲话呼叫：“各哨位注意、各哨位注意：稍候有海天市政府的王秘书，携‘夫人’前往广场、城楼等处参观游览，请你们验证放行，请你们验证放行”

中尉放下对讲机：“去吧，凭你的工作证进入，他们会放行的”

“太好了，谢谢！谢谢中尉同志”

说摆，王恩拉起慧慧的手，从后门进入雄伟壮观，古朴庄重的城楼，感受历史的厚重与威严……

进入广场，人民英雄纪念碑肃穆耸立于中。面对碑坐的浮碉英灵，王恩肃然起敬，携手慧慧向革命先烈默哀鞠躬以示敬意。“看，东面是历史博物馆，西面人民大会堂，南面就是老人家纪念堂……可惜，在这个特殊时期，纪念堂不开放，无缘目睹老人家的遗威，只能隔墙向伟人表达敬意与感恩之情。”王恩激动地给慧慧介绍。两人兴高采烈！引得护拦外的游客，投来羡慕的目光，纷纷要求王恩帮忙带进广场……

接下来的几日，王恩又带着慧慧，游览了京都动物园、颐和园、圆明园、长城等名胜古迹。走访了古城的四合庭院，市井人家，院胡同里弄……在昆明湖畔、万寿山上，多宝塔下、风火台巅……留下那一串串银铃般的笑声、难以忘怀的足迹和携手并肩的双影……

七

慧慧返回学校，激情未退、热情似火。情书如雪片般飞向王恩的单位……

想想刚刚逃离出来的“围城”，王恩一封信也不敢回。他还远远没有“玩”够，远远没有享受够：那单身的自由与恋爱的美妙！因此，他不想让慧慧陷得太深，怕将来难以收场，欲以沉默来解释一切。

“与同一个女人，厮守一辈子，那是多么慢长、多么不堪、多么不容易、多么难以想象的事啊？”王恩从内心反感、害怕“从一而终”。

“小王，休假愉快吧？你是不是在省城交一女朋友啊？听说还是在校大学生呀？考虑到你还在休假，就不叫你到单位来了；这样吧，如果晚上你有空的话，到我家来一趟，我俩谈谈，就这样啊。”

没等王恩回答，主任就把电话挂了。

王恩的脑子飞速运转：“主任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了吧？莫不是慧慧告状了？”

是夜，王恩带着礼物，敲开了主任家的大门。

“哦，是小王来了？快，请进，请坐。你看你，来就来吧，还带这么多东西干什么？老太婆，小王来了，泡杯茶来” 。

主任热情地招呼着王恩。

双方落坐。“主任，您有什么指示？”王恩怯生生地问道。

“小王，咱不绕弯子了啊，你是不是认识省城一个叫慧慧的在校女大学生？实话实说了吧，今天有人交给我一封信，收信人是你，但信没封口。送信人指明要请主任亲自看看。我知道这是违法的啊，但考虑到你我的关系，我就简单瞟了一眼。”

主任停顿了一下，看等王恩的反应。

王恩心虚啊，低下头，没敢与主任对视。

“小王啊，你现在是自由身，谈恋爱无可厚非，这是你的个人私事，组织上不便干涉；但是，如果以恋爱为名，玩弄女性，甚至耍流氓！那就是道德败坏了。这是组织纪律所不允许的。特别是你作为一名国家干部，领导身边的秘书，就更应该加强个人品德修养，树立良好形象；时刻注意社会影响，自觉维护领导权威，你说是不是呀？”

“是、是……是，主……主任，我、我错了，您批评的对……对……批评得对，您看这事……”

王恩面红耳赤，惊慌失措，语无伦次……

“我还能怎样？难不成还能害你？你自己处理好吧，把屁股擦干净，尾巴割彻底，不要留后遗症，此事就到我这里为止吧？”

主任恩威并重。

“谢谢主任，谢谢主任！您看那封信……？”

“哦，信呀，在我办公室没带回家，你放心吧，明早一上班，我就把它烧了。”

王恩知道，这是主任在抓自己的把柄，但也没办法。只要主任不将此事张扬出去、不上报给组织，就此过关，那就阿弥陀佛，万事大吉了；反正主任也快要退了，把柄要拽就让他拽着吧。

“那好，那太谢谢主任了！告辞告辞，主任您留步，我走了哈……再见”

出了主任家的门，王恩的心还在嘭嘭直跳！如果不是主任贪财，直接把信交上去，后果就严重了……说不定落个身败名裂，前功尽弃啊。唉，好险，真不堪设想啊！须知，在那个年代，乱搞男女关系，可是个无颜立世，无处安身，一辈子都抬不起头的严重问题哟。

王恩慌忙回到家，他需要镇静，需要平复心情。和衣直接往床上一躺，居然一觉睡到了大天亮。

八

“王恩，挂号信，您签收，这里，名字写这里……”

邮递员递过笔，指着签收单的签名处说道。

待邮递员一转背，王恩马上拆开信件：“谁呀，这么慎重，还挂号！”

“王秘书您好！我叫玲玲，今年22岁，在省林学院工作。您的情况，我哥都跟我说了，我很满意……”

哦，玲玲？这不是上次陪吴市长去省城开会，那个与会的蒋部长的胞妹妹吗？当时不就是几句玩笑话吗？怎么，还当真了？这么快就来信了？信中还夹带着刚刚流行彩色照片，难怪要寄挂号信呢。

从照片上看，姑娘五官端正，眉目清秀，略有点微胖；论长相、身材尚不如前妻小雨。可想想人家是省城的大学老师，论年龄、文化、品貌都属上乘。王恩想：接触一下也未偿不可吧？

于是，王恩提笔给玲玲回信：“玲玲老师你好！来信收悉，玉照动人，十分荣幸……”

就这样，你来我往，关系迅速升温。鸿雁传书已难解相思之苦。次年的阳春三月，惠风和畅，春暖花开。王恩凭借自己的职位优越感，带着些许傲慢与高冷，来省城度假。

玲玲满心欢喜地接待，生怕自己不够热情，便安排王恩住自己的单人宿舍，并主动献上姑娘的初吻……

“王秘你好，一个人在家呀？”

通过这些天的接触，玲玲骄傲地把王恩介绍给了自己的同学、同事、闺蜜……在这个小圈子里，大家很快就互相熟悉了。

来者正是玲玲的同事、同学兼闺蜜丽丽。

“哦，是丽丽啊，玲玲上班去了，找她有事吗？”王恩站在门口招乎，不便请丽丽进来。

“怎么？玲玲不在，我就不能进来了？”丽丽豪爽，咄咄逼人。

“不是不是、没有没有……哦，能进能进，请进，请进……”

王恩有点措手不及，语无伦次。

“看把你紧张的，放心啊，我啥都吃，就是不吃人，哈、哈、哈哈哈”丽丽随即进屋掩门，自个坐到床边。

“愣在那里干什么？过来坐呀”。

丽丽反客为主道。

“我、我站会、站会，你坐，你坐，我给你倒水啊”

王恩彼动应答，十分尴尬。

“不用不用，随便聊几句就走，你、你……”

受王恩传染，丽丽也结巴了。

“我怎么了？”王恩开始“反攻”。

“你……你……能不能……给我也介绍个男朋友啊？”

说完，丽丽羞涩的脸，泛起一片红晕。

“好啊，好啊，说说你有什么条件看”王恩的情绪趁机稳定了下来。

“嗯……要……要你这么高的……年龄、长相、文化……各方面都跟你一样的就好”

说着说着，丽丽含着羞，低下了头。

“啊，我这样的，岂不是唯有在下一人？鄙人分身乏术，这可如何是好？”王恩调侃道。

“其实，象你这么优秀的人，应该找个比玲玲更好的女孩……”

丽丽的弦外之音，让人浮想联翩。

“依你的意思，我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呢？”

王恩转守为攻了。

“人家要是如实讲了，你可不许笑话人家啊。”丽丽进一步试探道。

“我保证不笑，保证不笑，你说说看？”

王恩举起右手保证。

“至少也要象我这样的……”

丽丽小声说道。

接着，整个房间，安静得可以听到对方的心跳，空气仿佛凝固了一般……

九

回到单位，丽丽的身影，就总在王恩眼前晃悠。莫不是“防火防盗防闺蜜”的警示语，即是由此而来？

论长相，丽丽的确比玲玲漂亮性感！娇小玲珑的身材，瀑布般的秀发，浓浓的眉毛，宽宽的双眼皮，大大的眼睛，乌黑的瞳眸，俊秀的鼻梁，薄薄的红唇，整齐洁白的玉齿，娇嫩欲滴的皮肤、吹弹可破……

而且，其他条件也不输给玲玲呀。王恩动心了！联想起丽丽对自己的试探，他壮着胆子，委婉而冒失地，给丽丽写了一封信。

真是无巧不成书。这封信，居然被玲玲，在省林学院的收发室给截取了！

玲玲强忍心中的怒火，提笔给王恩回信：“你给丽丽的来信收悉，谢谢你的‘博爱’！她现在入住省精神病院。出于同学、同事之间的同情，我每周去看她一次。好呆你真爱她，我就忍痛割爱，成人之美！希望你有空也来看看她，帮助她早日康复……”

看罢玲玲的回信，王恩大吃一惊！无论信中所述之真假，自己已是无颜面对。他知趣地以沉默应万变。此后数十年，王恩再也没有踏进，省林学院的大门半步。

十

“王科长：根据市委组织部通知，你下个月到省委党校‘中青后备干部班’进修，学制一年，这是介绍信，收好啊”

已提升为秘书二科科长的王恩，从老主任手中接过介绍信，心里一阵窃喜。中青班是领导干部的预备队。结业出来，仕途前程一片光明。

“你好”。

“你好，你认识我？”

面对省委党校图书馆的，美女管理员的主动问好，王恩礼貌地回应。

“认识呀，你不是中青班的王恩同学吗？你经常来图书馆查阅资料，《党校学刊》每期都有你的文章，‘大明星’谁不认识啊！只是你这个大领导，不屑看一眼我们这些小管理员罢了”

美女谦卑地说道。

“哪里哪里，你们都是我的老师，岂敢岂敢！”

王恩一副“夫子”口气。

“这样的话，那我们认识一下交个朋友啰：我叫江云，图书馆管理员”然后伸出手，等待王恩的回应。

“哦，江老师好，我叫王恩，中青班学员，海天市府办秘二科科长”。话还没说完，就接住江云的手，礼节性地轻轻一握，算是正式认识了。

从此，王恩每次来图书馆，都能得到江云的照应，一个移步书柜寻宝，一个如影随行，透过书间的空缝，或注视、或轻聊……

“王秘，人都走完了，我也要下班了，你……”

江云提醒王恩。

“可我还有些资料要查找，这可咋办？”

王恩为难地苦笑道。

“要不这样，你到教授阅览室去研读，我先把大门锁上，下午上班时，我带盒饭给你吃，行吗？”

江云的语气是那么的柔和亲切。

“那太好了，先谢谢您”。此时，王恩才抬起头看了看江云：“此乃天生尤物也”。

王恩在心里感叹。只见一双默默含情的大眼睛，乌黑亮丽，泪水汪汪，正深情地注视着自已……紧身的白色T恤，清晰地印衬出大红的内衣；长长的双腿，被弹性牛仔裤勾勒出婀娜多姿的优美线条，楚楚动人……

“那我走了？”

江云被看得不好意思，急于逃脱。

“等等，我把盒饭钱给你呀”

王恩说着就要掏钱

”噗呲”一声，江云回眸一笑：“傻瓜，这点小钱我还没有啊”然后小跑着锁门走了……

十一

其实，江云本是省委党校副校长的千金。今年才24岁，可小孩已经快两岁了。

她出身名门，本应有更好的发展。不幸年幼无知，在18岁时，就被其父的驾驶员所蒙骗。

得知真情时，生米已做成熟饭，晚矣！父母无奈，只好允其休学，奉子成婚。

根据亲属回避原则，丈夫调往党校印刷厂当工人，江云被安排进图书馆工作至今。

随着年龄的增长和思想的成熟，江云对这段婚姻越加不满，悔不当初……

在父母的支持下，她一边坚定地要与丈夫离婚，一边在学员中物色合适的恋爱对象。

王恩就是这个“合适”的恋爱对象人选：他的学识、他的职位、他的上进心、他的发展空间、他的光明前景……都象强磁铁一样，牢牢地吸引着江云的情思。

“江云，怎么？真是你啊？这孩子是……？”

王恩在党校澡堂门口，见到右手提着红色塑料浴盆，左手牵着一个小女孩的情景，甚是不解，惊愕不已！

“不好意思，让您见笑了，这是我女儿，宝宝，叫叔叔好……”

知道这一切的真相后，王恩苦笑一声：”往日耍别人，今日被人耍”。

”江云：奶奶的！我再也不想见到你了！”

他在心里狠狠地暴出一句粗口。

十二

经过这几年的“恋爱、折腾”，王恩的心，累了！他想拥有一片宁静的港湾，风高浪急之时，让心，停泊靠岸；他想有个温馨的小家，困了乏了，让心安睡、养精蓄锐。

随着这种想法的愈发强烈，早些年的“结婚恐惧症”，似乎已烟消云散；头一次对婚姻，有了某种莫明的渴望；”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不知何时，竞成了王恩的婚姻信条………

”三十而立，老大不小，该成个家了”。年迈的父母吵着闹着要抱孙子，不断催促王恩：

”抓紧找个媳妇生个娃吧……”

老人的逼迫形同乞求。

王恩就是这么幸运：总是在对的时空、对的地点、对的年龄段，出现那个对的人！

在他真心想恋爱的时候，上帝送来了合适的对象；在他真心想成家的时候，老天又派来了优秀的妻子！

“百年修得同船渡，千年修得共枕眠”。经过一千一百年的“修炼”，王恩和妻，终于走到了一起。

不要彩礼、无需仪式、没有婚房、没有婚礼……就这么任性！既是一见钟情，何惧世间风尘？携手走进洞房，把新娘抱到床上，就开启了一辈子的幸福华章……

王恩与妻，就这样开始了结婚生子、育儿孝老、市井百相的婚姻生活。他们相濡以沫，风雨同行，一路欢笑一路歌，共同驾驶着婚姻之舟，扬帆远航，驶向幸福的彼岸……

面对今日的美满婚姻和幸福家庭，他不由自主地对妻坦言：“真的不是她们不好，而是没有在合适的时机出现。说白了，她们都不是那个对的人。让我们一起，好好珍惜眼前的那个有缘人，因为路过后，就永远回不去了；一但弄丢，即使上百度搜索，也找不回来了……”

十三

“任命：王恩同志为办公厅副主任”。50岁的那年，王恩终于进入了厅局级领导干部的行例。

“王主任，这是小廖，研究生刚毕业，分配到本厅工作，就让她做你的秘书吧？”随后，主任又对小廖交待了几句，就转身走了。

“欢迎欢迎啊，以后就辛苦你了。”

王恩起身，握了握小廖的手。

“好细嫰啊！”王恩在心里嘀咕了一句，感叹自己老了……

小廖年轻漂亮、笑靥如花。身上散发出一种，难以抗拒的青春气息。活力四射，还有银铃般的朗朗笑声：

“主任：茶泡好了……”

“主任：材料准备好了……”

“主任：出差事项都安排好了……”

“主任：这酒我代你喝了……”

“主任：你歇着，房间我来收拾……”

“主任：你忙你的，衣服换下，我来清洗……”

“主任：你躺下，好好休息，以后少喝点酒，别伤了身体……”

“主任真棒！如此多才多艺……”

“主任真行！什么都难不住你……”

“主任懂的真多！天文地理、经史子集……”

“主任真了不起！所有的问题，在你这里好象都不是问题……”

半年多了，想起小廖对自已无微不至的关心与照顾、尊崇与赞美……还有妻子不在身边时的陪伴与慰藉……这一切，都让王恩对小廖，有了更多的依恋与不舍……

日久生情，王恩的才华、气场、品位、成熟男人的魅力，也牢牢地吸引着小廖心灵深处的情愫……

最终，在一次企业庆典的酒会后，他们走进了同一间客房，上了同一张大床……

“主任，你离了吧，我们在省城安家，重新规划你我的美好未来……”

扑在王恩的怀里，小廖有着更大的想法。

“这个……你别急啊，你得给我时间……”

王恩终归不忍伤害妻儿。小廖不过填补一下内心的空虚而已。论品貌，小廖除了年轻，哪跟哪都不是妻子的对手……

“主任：你不会骗我吧？我都28了，青春易逝，等不起的！你要敢耍我，小廖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祸”。终于，此言兑现的时候到了。

三个月后，一纸控告王恩作风败坏、玩弄异性的检举信，把王恩打回了原籍，降为普通事业单位职员！同时，也把小廖自己，打回了原形：哪有什么无条件的“小三”呀？……

十四

拿着似曾相识的“组织介绍信”，王恩带着妻子，回原单位报道。新任的胡局长是他当年的学生，愣是没认出当年那个年轻自信、活泼机灵的“王老师”，直到看了介绍信。

“王老师，您多包函，局里现在是人满为患，严重超编。您这尊‘大神’，可为难死学生我了，怎么安排呢？您自已有什么想法？”

胡局长谦逊地把”皮球”踢给王恩。

“我？还能有什么想法？一切听从组织安排吧”

王恩毕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他又把“皮球”踢给胡局长。

“好！有您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象您犯的这种错误，当老师肯定是不符合教师资格的了，这样，您屈驾，到中心学校食堂当司务长吧？发挥余热，把学生伙食搞起来……”

“好，我服从，我接受组织上的安排”。

今非昔比！除了服从接受，恐怕也没有其他选项了。

十五

中心学校，是由王恩过去任教的小学和其他几所小学、初中合并而成。原学校的教职员工整体并入。

听说校长还是他的“继任”……

看着操场边上那几棵熟悉的百年老树，依然枝繁叶茂。王恩百感交集：想不到世事变幻，奋斗了大半辈子，自己又回到了原点、起点……

王恩在校长带领下，去往食堂上任。不料，迎面走来一中年妇女，着装得体，步态轻盈、气质高雅……

“王秘书？哦不，王科长？处长？主任？现在该怎么称呼你呀，老王？”

妇人语气轻松，气场逼人。

“啊，是你呀，小雨？你……我……陈老师，对不起了”

王恩心虚地向前妻陈小雨道歉赔罪。

“哈、哈、哈哈哈，老王你这是哪跟哪呀？什么对得起对不起的，我咋听不明白呀？”

小雨象没事人似的，看来，这些年她过的很幸福啊。

“我是说，过去的事，你……我……过去……”王恩欲言又止。

“什么事？你？我？有事？有过什么事？是共过事吧？”

小雨好洒脱呢。

是的，当年那个伤心欲绝的小雨，早就凤凰涅槃了！她用泪水治愈了往日的情伤，终于幡然醒悟：世上的路，有时只能一个人走；心上的伤，有时只能一个人疗。人再开朗，也有不为人知的凄凉；心再坚强，也有难以告人的暗伤。所幸，他遇见了校长……

看着身边的校长——小雨的丈夫，王恩略有所思、略有所悟：“对、对、对，我们共过事，共过事……”

“哪天有空，你把老王约到家里来吃个便饭吧？表示欢迎啊”。

小雨对校长说完，转身离去……

看着小雨幸福的样子，王恩悲喜交加，恍如隔世……

十六

一个人的成长，亦如一年里的四季：春华秋实、夏耕冬播。少年轻狂，壮年耕种，中年收获，老年安享。不同的年龄段，有不同的状态、不同的追求。

退休后的王恩，热衷于写回忆录。他整理成集，准备出版。书名就叫做《秋华春梦》。

妻子正在看样书，电视里突然传来，婉约柔美的动人女声：

背靠着背坐在地毯上，

听听音乐聊聊愿望。

你希望我越来越温柔，

我希望你放我在心上。

你说想送我个浪漫的梦想，

谢谢我带你找到天堂。

哪怕用一辈子才能完成，

只要我讲你就记住不忘。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一路上收藏点点滴滴的欢笑，

留到以后坐着摇椅慢慢聊。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直到我们老得哪儿也去不了，

你还依然把我当成手心里的宝。

“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最浪漫的事，原来只是陪你慢慢变老！回首二十多年的婚姻之路，想起当初的婚姻誓言：“执子之手永同心，不负如来不负卿……”王恩吞云吐雾，感慨万千：风流总被雨打风吹去，人生如梦，往事如烟。几十年过去，群指一挥间；如今：儿子初长成，银婚在眼前；从容每一步、平常每一天；不知不觉，悄然年过半百；朝青暮雪，转眼头发花白……从一而终、共度一生，哪有年轻时想象的，那么慢长？那么恐惧？那么难以置信？

电视里的悠扬女声，还在不停地反复播放：最浪漫的事，就是和你一起慢慢变老……

妻子略有所思，只见她拿起毛笔，颤抖着笔头，在书名的下方，轻轻地添上了一个副标题：

《秋华春梦》

——问世间情为何物

李国平

2018.6.1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