浴室里没有呈现血腥的场面。水龙头没有关,水哗哗的溢出了洗手盆。陈毅的手一直压在洗手盆里,血随着水流走,只有一点红色的渲染。刀真是一件伟大的发明。陈毅看着被刀割得斑驳的手,满意地笑了。
终于他成年了,搬出了“温暖”的家。
陈毅躺在床上翻着有关刀具制作的书籍,阴暗的地下室里不知道外面的热闹与喜庆。一阵敲门声使他懒洋洋地去开门。是没有寄件人和收件人姓名和电话号码的快递,奇怪的是,地址是完整且准确的。陈毅好奇地打开,一封信和一棵小圣诞树。原来今天是圣诞节,美国人真有意思,就像我那个美国继母一样麻烦。陈毅看到圣诞树后恍然大悟,随手打开小窗户往外瞧了瞧。他拿着信又钻到被窝里。居然写的是中文,陈毅饶有兴趣地读了起来:“你好,我不知道你会是谁,但是依然祝你圣诞快乐。不知道你看得懂中文不?如果能的话就太好了。今天天气不错,而且广场上很热闹,你可以出去看看。新的一年就要把过去的烦恼都抛在脑后,重新开始……我热爱世界上的一切,希望你也是。最后,我是中国人,我叫蒹葭。”陈毅把它一字不漏的读完了,他想起他那中国父亲的外国名字觉得特别恶心。陈建设多接地气,非要叫peter装洋气。
他把盒子里的圣诞树拿出来摆在桌子上,突然圣诞树叫了起来,还发光了。伴随着“Merry Christmas……”的叫声,陈毅伏在桌子上回信:“好巧,我也是中国人。不就是圣诞节,有什么好庆祝的,不过还是要感谢你的会叫的圣诞树,我苦闷的心情好了一点点。生活嘛,从来都将没价值的人抛弃,就像我。来美国四年了,我的英文还是一如既往地烂,我的美国继母对我很不屑,不过没关系,我也很鄙视她。美国这地方真邪乎,把我爸诱惑得不回中国了,他忘了我亲妈还在中国,真可笑。后来我也被他抬到了黄头发白皮肤的国度,还好我现在从那个家搬出来了……我也好可笑,居然对你一个陌生人讲这么多羞耻的家事。好吧,就这样。礼尚往来,我送你一套刀具模型。”
陈毅把快递包装好,就出门了。今天他脚下生风,走得极欢快,看着街上一群群美国人满脸的喜悦,他也情不自禁地笑了。满街都是圣诞老人,他收到了两捧满满的糖果,小孩子从他面前跑过来跑过去,笑声真清脆。很快他就走到了快递点,快递员问他是不是寄给家里人的,他露出尴尬的笑,用蹩脚的英文回答:“You guess!”快递员连声说“Must…… must……”陈毅一手挠着头,一手写着寄件信息。他把店里送的圣诞帽往头上一戴就走出去了,嘴里还在嘀咕着,这些老外真爱搞事情,不过圣诞帽戴到头上去还真暖和了许多……
回到住处,他又接着写下一封信了,尽管还没收到回信。“喂。”他不耐烦地接起响不停的电话。“Hi,ChenYi.MerryChristmas.”“oh,thank you.”“不不不,谢谢的发音又不对了……”他把手机放到桌子上,任由她的继母用同样蹩脚的中文在电话另一头纠正他的发音。过了几分钟,他又拿起手机,“陈建设呢?”“不不不,他叫Peter……”美国女人越说越激动,过了好久才把电话给了他爸。“以后不要再打电话了。我很好,不需要突然的关心,你就当没有我这个人吧。”“陈毅,你这人怎么这样。我是打算叫你回来吃饭的。关心你怎么了,我是你爸!”陈建设气得炸呼呼的。“过去的十几年你怎么不好好关心我和我妈,来到这破美国后就像失踪了。你就像以前那样对我不闻不问就好了。算了算了,不破坏你们的兴致了,快去和美国女人吃团圆饭吧。”陈毅拿起一把刀在手上玩弄,血珠出来了,滴在未写完的信上。“喂……喂……”“嘟嘟嘟……”陈建设还没讲完,他就把电话挂断了。
他继续写信:“你知道吗,我这辈子最厌恶的就是我爸消失十几年后突然的出现,最可恶的是他身旁站着的是个美国女人,我妈还在中国等他呢,真可笑。美国人都有一种天生的优越感吗,她嫌弃我英文太土气,我还嫌弃她中文讲得不三不四呢。我爸过去十几年可以对我不闻不问,现在也没必要对我突然的关心……”……等了两天,没有收到任何回信,但他已经陆陆续续写了四五封长信,没有寄出去。这个中国女孩真奇怪,怎么不给我回信呢,我还指望她夸我的刀具模型做得好呢。陈毅一边组装着他的新的刀具,一边念叨。看来我还真是这个世界的弃儿。
两星期过去了,十几封信叠成一沓放在桌角。一张纸压在钢笔上,上面写着:“这个世界本来只有少年我,没有花儿。此刻,少年也将消失。”桌面上画着一朵未干的鲜红的花,陈毅侧着伏在桌子上,无声无息。那把熟悉的刀躺在他斑驳的手边……
少年,没有花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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