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在心上的苹果

北京漂泊故事（八）

挂在心上的苹果

文/书虫

每个人有每个人的故事，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爱好，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忧伤，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

故事开头，我哭了，躺在床上，蒙着头流泪，我分不清是汗水还是泪水，我不知道做些什么心里会好些，但是流泪会让我好受些。

就在上一秒，我最喜欢的人给我打了一个电话，他说我们结婚吧。我没有说话，想说好，也想说不好，结果一个字也没说出来。我们各自沉默，谁也不愿意打破这份沉默，我们隔着无线电话，隔着千山万水，听着彼此心跳，听着各自深埋的心事，听着岁月留下的痕迹，像是外面下的一场小雨，淅淅沥沥。我没有说一个字，他像知道我的答案，聪明如他，他怎么会不知道答案。原来，沉默真的会伤人，狠狠地在一个人的心上划出无数道血口，鲜血淋漓。

“为什么？”他轻声说道，像发出的一声长叹，没有说第一句话时的激动，兴奋，期待。我听出他的话里带着满满当当的哀伤。他说出第一句话时，我就忍不住泪流，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像是等这一刻等了好久，像是专门为了等这一刻，像是做梦一样。明明我最想听到这句话，明明这句话我等了好久，在我应该开开心心说我愿意时，我退缩了，害怕了，临阵脱逃了。我没有给他答案，也没向他解释为什么。我觉得自己特别不是一个好人，辜负他对我的一片真心诚意，可我却一次次拒绝他。我怕我自己露出自己的情绪，怕他听出我哭了，怕他听到我哭泣的声音。我犹豫片刻，最终咬着牙闭着眼睛把电话挂了，让它画上一个句号。

为此，我付出沉重代价，我失眠了，连续失眠一个星期。我一边自责一边懊悔，一边悔不当初，一边无法割舍。他是一个好人，也是一个好男人，我怎么能那么残酷对他，我痛恨自己，该出手时畏手畏脚，一点也不痛快潇洒。

这是他第三次说这件事儿，第一次是四年前，那时我二十六岁，他说你愿意嫁给我吗，我当时以为他在开玩笑，傻不拉几的笑了半天，他却面无表情的看着我，看我笑了半天，最后淡淡地说我是认真的。我看见他落寞地从我眼前离开，离我越来越远，不知道为什么我就想起了下雪，我的世界仿佛下了一场有史以来最大最大的雪，鹅毛纷飞，打在我的身上，脸上，头发上，眼睫毛上，它们打湿了我的脸庞，眼睛，心上，一片片洁白无瑕的羽毛盖住我的心上，封锁起来，像封锁大山一样，谁也出不来，谁也进不去。

我原以为他会离我而去，再也不理我，可他还是和我像从前那样，保持不淡不咸的距离，换句话说两人保持最安全的距离，谁也不向前一步谁也不后退一步。我觉得这样挺好的，这样我和他就可以做一辈子的朋友，不会分手，不会争吵，不会厌恶，可是我错了，我从未问过他为什么那个人是我。我连问他的勇气都没有，也没有拒绝他的勇气。

我一直我们会这样一直下去，一直是好朋友。终于在他深夜喝醉酒的一次，他又问了我同一个问题，我听出他喝醉了酒，认为他在说胡话。他猜中了我心里话，说你以为我喝醉了，其实我就是喝了点酒思想清楚的很，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在说什么。他说他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的，他说如果我不信，他就让我把他的心挖出来看一看是真心还是假意。我说不出一句话，过了好久，我听见他嘤嘤的哭起来，哭的很难受，像失去一个心爱的人，过了好久，我说你喝醉了，早点休息，别再胡思乱想。说完，我就挂掉电话。那一刻，我的手心满是汗，心狂跳不止，不受控制。我觉得我并不爱他，一点也不喜欢他，我只是把他当成我的好朋友。我只想和他说说心里话。他不用安慰我，也不用鼓励我，也不用做到感同身受，只要他能安安静静地听我说心里话就行。因为我憋在心里太难受，我不知道告诉谁，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我没有发泄的出口。如果我给别人说，别人一定会嘲笑我，可是他没有，他不会，我知道他不会嘲笑我，他也不鼓励我，他总说那句话，像个看淡人世沧桑的老者一样，说生活本就是这样。可是我愿意和他说这些，愿意和他分享这些，只有他愿意陪着我。

有天，他突然兴致勃勃给我电话问我，阿丽，你最喜欢什么水果。我不明白他说的什么意思，他说你最想吃什么水果，如果只能挑选一样，我想了想说只能选一样，他说只能选一样，我说苹果，我从小最爱吃苹果，怎么吃也吃不够。他听完哈哈笑起来，说咱们两个一样，好巧啊，我也喜欢吃苹果。我说是吗，那真是太巧了。他又给我要了住址，我问他怎么了，他说别问这么多，他有急用。我就把住址告诉了他，没过几天，我收到三大箱子的苹果，又大又红，特别像西红柿，我也不知道怎么就想到了西红柿。快递给我打电话，让我去拿快件，说让我叫几个人，一个人搬不完。我心想我也没买什么东西，怎么想也没想出来到底是什么。我脑海里想到第一样就是书，因为前不久我刚在京东买了几本小说。虽然我对此深表怀疑，但还是去了。到了那里，我傻眼了。我没有叫人帮忙，一个人跑了三次。我真没想到，他会给我买这么多苹果。

我想也不用想，就知道是他买给我的。打电话之前，我组织了语言，像是给顾客推销产品前的话术准备。谁知道，在打通电话的那一刻，我忘的一干二净，一句话愣是没想出来。他平淡地问我怎么了，像不是他邮寄的，像是活雷锋做好事不留名。我说苹果是不是你买的，他就笑了，笑着说不是买的，是老家有亲戚种苹果园，就从那要了些，正好分给我一些。我说苹果多少钱一斤，他说他不知道。我没再问什么，我知道我再问也问不出什么，就给他支付宝转了五百块钱。我给他在支付宝留言说少了你就担着，多了你就拿着。

他当天下午就知道了，打电话狠狠骂了我一顿，质问我什么意思，质问我是不是看不起他，是不是不把他当朋友。我说不是的，我只是不想平白无故沾别人的便宜，不想欠别人的情，那样我会一直记得，总想千方百计的还回去。他把钱又转给我，说要是我再把钱转给他，他就和我绝交。

我不知道他说的真的还是假的，也不知道他说话时的语气，但我知道他说到做到，我领略过他的风格，他说一不二，我怕失去他这个朋友，说你喜欢什么，我送给你。

他说他什么也不喜欢，就希望我能开心一点。我不知道说什么，就把电话挂了。他人很好，真的很好，他是我认识的所有男生中对我最好的一个人，也是待我最真心的一个人。我深知预感，如果我错过了他，可能再也遇不到像他那样对我好的人。可是，我不能图他对我好，更不能凭借他喜欢我而无休止的伤害他，为此沾沾自喜。我就是希望他能陪着我，安静地陪着我，听我说每一句话。我不希望他为我做什么，为我改变什么。茫茫人海，能认识一个愿意倾听自己心里话的人真的太难了，以致让我悲观的以为自己到死的那天，也不会有一个人为我伤心落泪。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我竟然希望我活一辈子，有个人能为我真心落泪，即使他不为我哭泣，就算偶尔想起我一次两次也行。我就是希望能有一个人记住我，记住我曾经来过这个世界，爱过这个世界，也恨过这个世界。我满腔的爱啊，却不知道把它奉献给谁。是不是悲哀，是不是做人太失败了，我有爱却找不到人给予。

我们有很长一段时间不联系，也不问候。说出来，你可能不相信，我都忘了我们是怎么认识的，反正就是稀里糊涂认识了，好像他听我唱了一首歌，从那以后他就开始关注我，开始给我留言，我看到后就给他回复。就这样，我们成了朋友。

我和他认识的时候，是我人生最黑暗的时候，我母亲得了重病，我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那是我长大以来最难过最无助的时候，我害怕我的母亲从我眼前消失。她吃了太多的苦，我害怕我还没让她过上一天好日子她就离我而去。我又是恐惧又是希望，我给我自己说，天无绝人之路，哪怕用我的十年时间续取我母亲的五年，我也觉得值了。

我第一次觉得长大一点也不好玩儿，有太多无奈，没有人帮自己，也不知道给谁说。工作上接二连三遇到打击，得不到领导的认可和赏识，拿着那少的可怜的薪水，什么都不舍得，买点什么都会挣扎纠结半天，有时明明喜欢，却不敢看一眼。因为知道看了也是白看，反正不是自己的，索性一眼也不看。

他见我好久不唱歌了，也不更新了，便问我最近怎么了。那时，我每天都会按时更新，要么是一首要么是两首，多的时候是四五首。我把我所有的情感全藏到歌里，人家都说歌手唱的都是自己，虽然我不是歌手，虽然我唱的别人的歌，可是我唱的就是我自己，我无处安放的情感。他说他从我的歌声里听到了我的真诚，我的情感，他说他会想象我的样子，唱歌时深情的样子。我本该开心的拍手笑跳起来，可是我开心不起来，做什么都没有兴致，没有精神。我觉得我跌进无限深渊里，任凭身体往下沉，我被风往下拽，它们像是魔鬼，把我恨不得生吞活剥了，连骨头也不剩。

我再他再三追问下说出了我身处的困境，我以为他不会再理我，第二天早上我收到他给我的留言，他说你需要多少钱，我给你。当时我看到这句话，泪流满面，眼泪哗哗的往下掉，哭的泣不成声。我给他说有他这句话我就够了，也觉得自己活这么多年没有白活。他还是问我需要多少钱，我说你不怕我骗你吗，我们一次面也没见过。他说他不怕，他说如果钱能够让他买一个教训，看清一个人也值了。我说我不能要你的，他一下给我打了一万，直接转到我账户上。我又把钱转给他了，一分也没少他的。

我真没想到，我们会有这么深的渊源。我说过不会花他的钱就是不会花，他骂我这人死脑筋，倔的像一头驴。他越这样说我，我越高兴。我说我就是这样一个人，从小到大几天就这样，也不是一天两天，只是他刚刚认识我。他说我活要面子死受罪，我说我改不了了，一辈子也改不了了。江山难改，本性难移，他说我想多了，这钱算借给我的，我说我怕用了还不上，所以一分钱我也不会用。

后来，我们就加了微信。我们不在同一个城市，也不常联系，也不煲电话粥，我们像是朋友，又不像朋友。因为在我心中，他已经不仅仅是朋友的位置，他成了我的亲人，未曾谋面的亲人。我也不知道自己从哪儿来的那么大自信，从没想过他是坏人。

万一他是骗子呢，我不相信他是骗子。

他向我求婚三次，每次我都拒绝了他。他从不问我为什么，只有最后一次的时候问了我一个为什么。我觉得我特别对不起他，最对不起的人就是他。一个星期后，我给他发了一条短信说，我希望我们是一辈子好朋友。他淡淡地回了两个字：依你！

后来，我再给他打电话的时候，再也打不通。我给他发微信，再也发不出去。我给他在支付宝上留言，显示不是好友。他把我彻底从他的世界拉黑清除。

我很难过，难过了好长一段时间，慢慢我也想开了，看淡了，只要他幸福就好。我不知道自己爱不爱他，也许我从来没爱过他，也许我深深的爱着他，我只是觉得自己一无所有配不上他给我的爱。我要什么没什么，论会什么却什么也不会。反正就是个拖油瓶，我不想拖累他，更不想因为自己导致拉低他的生活质量。我希望他能生活幸福，过上好日子。我也只能为他做这么多了，也算为自己一个交代。

过年的时候，他给我发了一条短信，问我生活的好吗，我说老样子，没有穷死也没富死。他说别废话，到底怎么样，工作，生活。我听他一本正经的信息，说不好不坏。他说还是一个人吗，我回复是。他说我太要强，太逞强，他的肩膀永远给我留着，永远会给我依靠。我看着这句话久久不能平复，回复到谢谢你！

我曾听人说过一句话，假若不曾遇见你，生活会不会是另一番模样。我想，这个答案只有当事人知道怎么回答。我想我遇见他，会慢慢爱上他，就像花儿慢慢开放，我也会慢慢忘掉他，但是回忆永远不会老去。

那个时候的他真好，我也很好！

我爱吃苹果，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也爱吃苹果。可是，因为他也爱吃苹果，我竟然觉得离他很近很近。一想到苹果，就想起他。我种了满满的苹果树在我的心里，夏天开花，秋天累累硕果。挂在心上，成了最甜的源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