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出走已是第九天。
手机忽然响起，妈又来电话了。
“欢欢，回来吧，别住外面了，你回来，比什么都好。我们一家人还和从前一样，和和睦睦过日子。只要你肯回来，妈什么都可以答应你。告诉我你住哪里，我让你哥去接你，好不好？”
“妈，我是不会回去的。我在外面很好，你不用为我担心。”我这样回答。
“欢欢，你好吗？”手机里传来哥的声音，“这几天，我每时每刻都在为你担心。你一个人在外面，没人照顾，多么不方便！我连做梦都在担心你。你快回来吧，我一定改，把我身上你不喜欢的缺点，统统改掉，请你，请你不要不理我。”
“哥，我知道，从小开始，你就疼我，关心我，我从心底里感激你。可是……可是，我一直把你当成我的亲哥哥，我不知道你对我会有那种感情，我真的不知道。那天，妈对我说了之后，我觉得不能再住家里了。……让我做你的妻子，这是万万不可以的。”最后一句话，我提高了嗓门说。
“欢欢，是妈的错，妈那天心急，才对你说的。你先回来，回来与你哥慢慢相处。你也知道，你哥就要三十岁了，我托人给他介绍了好几个对象，他就是看不上。前些天，我见你交了男朋友，告诉了你哥，他才吞吞吐吐地把喜欢你的事对我说了，他心里只有你，不会喜欢别的女孩子。他是一根筋啊，我有什么办法呢？我不顾脸面向你说了，让你做我的儿媳妇，你也不能因为这就离家出走呀！欢欢，看你哥这几天魂不守舍的样子，真让人心疼哩！你就可怜可怜你哥，回来吧，你让我怎样都行！”
“妈，你不要这样说。……”我就要流泪了。
“欢欢，回来吧，我，我对你是真心的，我心里只有你。你知道吗？昨晚，我梦见我们俩结婚了，你的亲生父母也来了，他们高兴极了。多么热闹的场面啊！欢欢，如果真有在天之灵，我想，你爸妈一定会同意我们结婚的。回家吧，欢欢，我们可以不马上结婚，我们重新发展感情，好吗？”哥好像是鼓足了勇气说。
“不可以的，哥，我和你之间，不可能有爱情，我们只有亲情。”我哽咽着说。
“那个染了发的小青年。是你们单位的？”妈问。
“不是。我在网上认识的。我们交往两个月了。”我小声地回答。
“两个月了！你看看！我才知道！……你现在住哪儿？快告诉我。”妈很着急。
“我住同学家里。我很好，您不用担心。”我擦了眼泪说。
“我告诉你，凭我的经验，一眼就能看出那小青年不是个好东西，你怎么会喜欢上他呢？！你哥多好，老实、本份、勤劳、又疼你，知冷知热的。你们俩结婚，是多么美满的事啊！你放着阳光道不走，干嘛非得去走独木桥呢？！”妈生气了。可是，她无端贬损我的男友，我不能容忍。
我说：“妈，只看一眼外表，是看不出人的好坏的。在这两个月里，他让我大大开阔了眼界，使我知道外面的世界有许许多多美好的东西。我感觉就像一只飞出笼子的小鸟，在广阔的天空里自由飞翔，开心极了……”
“什么什么？！你说我们家不像笼子吗？把你关住了？！你怎么、怎么能这样说！”哥打断了我的话。
“哥，让我怎么说好呢？也许这样比喻不是很恰当。我从小到大，你和爸妈对我精心呵护，使我生活在一个十分安全，十分温暖，又十分闭塞的环境里。小时候，每天与你一道上学、放学，一起玩耍，你们从来不肯让我跑出你们的视线。我长大了，工作了，你对我依然是那样的不放心，送我上班，接我下班，好像我是个幼儿园的小女孩。记得有一次，你竟然到我的单位来，调查与我一起工作的男同事，对我说某某人不好，要提防着点。哥，你知道吗？我对你的做法是多么的反感啊。回到家里，我除了上厕所，就再也没有自由活动的空间和时间了。虽然一家人相处得很融洽，但现在回想起来，以前的生活是多么的平淡、乏味，就像喝白开水一样。”
“好啊！好啊！你把我们的好心都当成了驴肝肺！你难道忘了吗？你父母遇车祸那年，你才五岁哪！我和你母亲是好朋友，不忍心让你成为孤儿，才把你领回家的。我们一家人对你既怜又爱，从来不肯让你受委屈，像保护自己眼珠子一样阿护着你，难道我们做错了？！”妈很激动。
“我知道……我知道的，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们对我的恩情……”想起父母惨死在车轮下，我的泪水夺眶而出。
“欢欢，”是哥的声音，“你怎么能说我们以前的生活平淡乏味呢？”在我的记忆里，我们以前的生活是多么的美好、幸福！记得吗？上小学的时候，我和你一起去学校；放学了，我就飞快地到你教室门口等你。有一次，有个男生说你是没娘的孩子，你哭了，我为了帮你出气，就把他的自行车轮胎气给放了。上中学的时候，有一次你看见同学买了朵鲜花，就凑上去嗅着花香，脸上绽着欢乐的笑容。看着你，我心里好高兴啊！你十六岁生日那天，我特意买了十六朵玫瑰花，托你的十六位同学，一朵接一朵地送到你手中。看着你开心快乐的样子，我心里就像喝了蜜一样甜。你工作了，我每天送你上班，接你下班，尽管苦点累点，但我也一样甜在心里。每天回到家，你泡上一杯热茶递给我，这一刻，我是多么的幸福啊！……欢欢，这一切，我一辈子都忘不了。你回家吧，没有你的日子，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香。这个家，缺了你，就变得冷冷冰冰的了。这个家不能没有你呀！”哥好像要哭出声来了。
“哥，你别这样。”我说，“你就把我当亲妹妹，不可以吗？感情的事，是不能勉强的，这是常识了。”
“什么？！你是说你哥不如那个小青年吗？告诉你，你哥比他强十倍百倍！！”妈嚎叫起来。
“妈，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很为难，但又不能不说，“我男朋友很爱我，我也喜欢他，我和他是不会分开的……”
“不可以的！欢欢，你怎么能和他恋爱？！你别糊涂！千万别糊涂！！……”哥声斯力竭地大叫起来。
“哥，我和他是真心相爱的，我很确定。请你理解我……你，放了我吧……”我哀求他说。
“欢欢，听妈一句话吧，”妈的语气缓和了许多，“赶快悬崖勒马，回来，回到家里来，就算是对我们家养育之恩的报答吧。我厚着脸皮求你了，行不？”
我心里一阵感动。平时，妈是很少求人的。但是，我绝不能答应她，狠了狠心，说：“妈，爱情和恩情是两码事，我不能为了恩情牺牲爱情。我是不会回去的，请您原谅我。”
“好，好，你这样绝情，就算我白养了你，从今以后，我们一刀两断，你永远也别来我家！”妈气愤地说完挂了电话。
我的泪水又涌出来。我承认，哥是个好男人，正直、诚实、勤劳，外表也高大、帅气，可是，他在我的心目中就是个好兄长，我从来没有往爱情这方面想过，一丝一毫都没有。
一个月后，听说哥也离开家，搬到厂里去住了；又听说哥为了我，拒绝与任何女孩交往；还听说哥对佛教产生了浓厚的兴趣，每天吃斋念佛……
我惊愕，惶恐。先让男友把头发还原了，再和他一起去看望哥。
哥瘦得不成样子，眼窝凹陷，脸色腊黄，表情木讷，和从前判若两人。他见了我们，勉强装出一副笑容。
我见他床头上果然放有一本佛经，便问：“你，真的信佛了？……吃斋？……”
“嗯。”他点了点头，“我要是早信佛就好……”
我一阵心痛，强忍着，努力使自己不流泪。
两天后，我鼓起勇气打电话给妈，我说：“妈，你劝劝哥，别再吃斋了，身体要紧。也劝他多结识一些异性朋友。”
这次，妈的态度让我意外，她平静得出奇，有气无力地说：“劝过他好几回了，没有用的，就是因为劝他太多了，他才厌烦离开家的。现在，除了你回来，没有别的办法。”
我心中涌动着罪恶感，一阵强过一阵。原本一个温馨的家，造成今天这个局面，全是因为我！我的出走，导致哥的出走；我去追求爱情，导致哥的心灰意冷……
面对亲情、爱情和恩情，我不知如何是好。
他的爱，我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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