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雨既零——夏至（五）
肖扬穿着白色的衬衣，把袖子卷起来，外套挽在手上。谢灵雨还在担心这个时间这里打不着车，盘算着要去坐公交，肖扬说，“主办方有车，让司机送我们一下吧。”
不一会儿，车开了过来，缓缓地停在他们面前，肖扬过去为她打开车门。
坐在车里，谢灵雨有点恍惚，身边的肖扬应该是累了，整个人躺在座椅上，闭眼小憩。窗外的灯火阑珊在肖扬的脸上划过，在那光影里谢灵雨真正意识到，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这个夏天的交集产生的并不友好，也不会有好的结局。
路口的人家乱停车把路占住了，司机开不进去。
“我认识这家的人，我去叫他们挪挪车”谢灵雨刚想下车，肖扬拉住了她，他揉了揉眼睛，“师傅就送到这里吧，我们走过去就好，幸苦了。”
外面的海风一吹，谢灵雨就打了个喷嚏。
“穿我外套吧。”肖扬把西装递给谢灵雨。
肖扬的外套上有股很好闻的味道，是清爽的香水和男性特殊气味的混合，闻着这股味道，伴着浪涛的声音。谢灵雨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模糊地记起某个夜晚，一个男生在海边对她说生日快乐。
谢灵雨使劲地回忆，但是分不清楚真还是梦境。“今天坐你身边的女孩有没有对你说什么？”肖扬后悔了，当时没考虑这么多，不应该把李又慧的位子给谢灵雨，那片位子都是熟人，她会很不自在。
“嗯？”谢灵雨从她的回忆里跳脱出来，“哦，没有啊。”
肖扬点点头，不过，即使Nancy不说什么，也势必会有人去跟又慧说。奇怪的是，他并不担心，甚至是想自己去挑明，结束这一段婚姻。只有这样，他才觉得自己有资格接近身边的这个女孩。
“今天坐我身边的人他们都好漂亮啊，Paul和Fiona是夫妻吧，他们好般配。”谢灵雨眨着眼睛看他，睫毛忽闪忽闪的，眼睛里有透着光。肖扬只能笑笑，不说话，他舍不得告诉她，他们并不是夫妻，Fiona只是Paul一个在外面的女朋友，而Paul的家里有太太，也有孩子。
“你和老余，为什么要住我们家的民宿，你们应该住更好的酒店。”这是谢灵雨今天最大的疑惑，“而且你们还一住住了这么久。”
“我和经纪人吵架，她给我排了太多的商业通告，我想好好排练，所以一气之下就给她玩失踪。”肖扬无奈地叹了口气。
“本来就想玩两天失踪，煞煞这些人的气焰，但你家住着真挺舒服的，连老余也不舍得走了。”
谢灵雨听到这么说很开心，“姑姑家的民宿口碑一直很好，每年都有全世界各地的人来住，他们也都很喜欢这里。”
到家了，姑姑和姑父出去看电影，留着小达看柜台。小达低头玩游戏玩的很起劲，看见谢灵雨回来了，赶忙丢掉游戏机跑过来，拉着她说：“姐，姐，大事不好了”
“怎么啦，你又闯祸啦？”谢灵雨看他连游戏都不打了，想不出有什么大事。
“咦，你今天干嘛穿成这样，跟肖扬哥出去干什么啦？”小达这才注意到谢灵雨今天打扮地和平常不一样。
“你有什么事情快说呀。”
“我刚听到大伯给奶奶打电话，你家那个讨厌的谢婧儿又要我家了，你说今年阿既哥都没来，本来我还想今年终于不用见到她了，谁知道她还要来。”
“行了，她也是你姐啊，你就乖一点，别老去惹她就行了。”
小达本来很不乐意，但看到肖扬立马又来了精神，“肖扬哥，教我弹琴吧。”
“这么晚了弹什么琴”谢灵雨没理会小达，把肖扬推到楼梯上，“你快去休息吧，不要理他。”
等肖扬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谢灵雨推到了台阶上。肖扬小声地对谢灵雨说，“明天早上带我去看日出吧。”谢灵雨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洗完澡，已经11点钟了，谢灵雨给张既零发信息。
“今天跟着民宿里的客人去听了一场音乐会，第一次知道钢琴曲这么好听。”还附上了她在音乐厅门口的照片，他们在门口等司机的时候肖扬帮她拍的。
张既零在图书馆里准备第二天的艺术品讲解资料，忙的连续几天没有好好睡觉，但他还是马上看了谢灵雨的信息。
他点开照片，那个女孩穿着鹅黄色的长裙，歪着头，笑得就像布鲁塞尔的太阳。
他笑了，没有我的夏天你也过得很快乐，真的很怕你别的男生抢走。我想，我应该要勇敢一次了。
他回：
“项目进行的很顺利，计划的规模要扩大，所以我可能要8月份才回来了。
你今天很漂亮。”
谢灵雨穿着格子睡裙，抱住腿把脸埋在手臂里，她以为自己会因为张既零而失落，然而，此刻脑海里的画面只有那个男生在舞台上弹奏钢琴的样子。
谢灵雨摇了摇头，跟自己说，不想了。
第二天清早，他们又来到了那片海滩，出门的时候，天还是没亮。天空是浅蓝色，云层是深的蓝灰色，慢慢的，海平面上露出了一点光，再接着整片海面上都撒满了红色的光。他们坐在海边的石头上，谢灵雨晃荡着脚，“我最喜欢的就是日出时的这片海了。”说着用手比了一个框，“你看怎么取景都是一副画。”她的手从右边移到了左边，最后停在了肖扬的脸上。她愣了一下，赶紧把手放了下来。故意把视线放到了远方的海平面上。心里却在说，你也是一副好看的画。
“灵灵，我们这里的演出结束了，下一场演出在A市，明天就要出发了。”肖扬总想找一个更好的时机跟她说，最后说出口却在日出的美景里。肖扬觉得自己这话很是煞风景。
谢灵雨知道分别的一天总会到来，但是真正听到的时候还是难以掩饰的失落。过去的很多年里，她每年寒暑假都来姑姑家，总会认识很多有趣的人，但无一例外，相识，相知然后是离别。有些人她现在还会联系，更多的是从此相忘于江湖，只留着记忆里的一点片段。
肖扬，我们以后应该也不会再相见了。
在日出的光亮里，这个夏天不切实际的梦是时候结束了。
谢灵雨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跳到沙滩上，灌了一些沙石，放了一小枚贝壳进去。然后走回来，坐到肖扬的身边。
“海风，沙滩和日出的光亮都送给你了，祝你以后一切顺利。”
肖扬接过装着砂石的小瓶子，沉默了许久，他把玩着手里的瓶子。
“你经常送别人这些小礼物吗？”肖扬问她。
“对啊，因为很多的人以后没有机会再相见了，所以我喜欢送这些小玩意儿，希望你们看到的时候能记起我。”说着，笑得明朗又坦然，交换着晃着两只脚。
“灵灵，我喜欢你，以后还想继续见到你。”说罢，凑过去轻轻地吻了吻谢灵雨的嘴唇，那是一个很轻，轻微的几乎感觉不到的吻。
天空里夜色和晨光交织，谢灵雨觉得自己做了一个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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