篱落疏疏月又西110分离

篱落疏疏月又西110分离

乔远寒的腿刚拆了线，便尝试着下地。他不让寒云扶自己，他一瘸一拐地去值班。他又催寒云去上班。

姜寒云总是找着借口：“你的腿还没有完全消肿。”她陪乔远寒值班，她恨不能在短暂的日子里，用尽自己一生的热爱，去照顾他。她异常珍惜和他在一起的分分秒秒。

范美娟趁着乔远寒值白班，她特地来催姜寒云离开：“姜寒云，一个人可以卑微，可以低贱但不能不守信用。”

“阿姨，你虽然是长辈但你说话的方式，着实不像一个长辈。君子一诺，我明天就离开！”姜寒云可以确定自己恨范美娟，她打开自己宿舍的门，示意范美娟出去。

乔远寒并不知道自己的母亲又来了厂里，他值完白班没有回宿舍。他一个人在青年街转了一圈，他想着趁着年前瞅一下市场形势。

乔远寒下午六点多才回宿舍，外面飘起了雪花。他没有回自己宿舍，他披着一身雪走进了寒云宿舍，寒云在给他织毛衣袖子。

姜寒云抬起头看到了乔远寒，她忙起身为他拍去身上的雪：“又出去了?你腿刚好，不能受凉。”她把他拽到炉子旁边。

“寒云，你已经给我织了两件毛衣了。”乔远寒看着寒云即将为自己织好的毛衣：“这个袖子缝上去就好了?”他跺着脚，揉着自己的耳朵。

“嗯，这是件厚羊毛衫，下雪的时候穿暖和。”姜寒云起身给乔远寒取来了饭菜：“快吃饭！”

“有红烧排骨?”乔远寒看着寒云笑：“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姜寒云不敢正视乔远寒：“我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好日子。你多吃点，你伤口才恢复得好，记得要按时吃饭，要多吃有营养的东西。”她给乔远寒夹菜。

乔远寒笑了笑，他给姜寒云又夹了几块：“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姜寒云笑了笑：“听你这话，我们倒更像江湖里的游侠，要不我们八拜为交?”

乔远寒握着的筷子的手停了一下，他皱了皱眉头表达自己的不悦。他低下头只顾着吃饭，没有说话。

姜寒云知道，乔远寒不喜欢听自己这些话语。她也便低着头吃饭。饭吃完后，姜寒云要收拾碗筷。

乔远寒从寒云手里抢过了碗筷，他直接搬去水房清洗。寒云便趁机为他把毛衣袖子缝了上去：“远寒，你试试？”她知道乔远寒生气了，她想打破这僵局。

乔远寒从姜寒云手里接过毛衣，他并未试穿：“寒云，你最近怎么了?为什么我觉得你总是怪怪的?我们说过，要开诚布公，我哪里做得不好，你直接说出来。”

“远寒，你做得很好。若是有不好，便都是我不好。我最近在读纳兰性德的《饮水集》了。”姜寒云叹息：“若使月轮终皎洁，不辞冰雪为卿热。这样的深情也难逃生死相隔。“赌书消得泼茶香，当时只道是寻常”，人生多变数，这人世聚散无常，有多少情深败给了岁月。”她低着头不敢看乔远寒的眼睛。

乔远寒放下了碗筷，他的脸色变得阴沉：“你我之间，要变的也是你。”他转身回了自己宿舍。他生气寒云这些日子总是有意无意地和自己提离别。她怎么可以不知道自己的心?

姜寒云一个人愣愣地做在宿舍里，西北风拍打着宿舍的窗，玻璃发出低低的呻吟声，那是疼。她的心也在疼，她靠在床边听雪落的声音，用手指在玻璃窗上写乔远寒的名字。当风雪袭来，那字迹便渐渐消失……她的眼泪比窗外落的雪花还冷。

姜寒云又轻轻地走到乔远寒宿舍门外，她抬起手想敲他宿舍的门。她想和他紧紧相拥后再别离，她终于没有敲门，她又回了自己宿舍。

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乔远寒敲寒云宿舍的门：“寒云，我出去蹬三轮车了。”

“嗯。”姜寒云应了一声，她昨夜一晚未睡。她给乔远寒写了一封信。她只拿了二百块钱，他们的存折留给了乔远寒。她褪下了那枚订婚的戒指放在信封上。她只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

姜寒云听着乔远寒的脚步走远，她打开了自己宿舍的门：“远寒，远寒……”

乔远寒回头冲着姜寒云笑：“昨天晚上已经过去了，我的气也消了。我中午回来吃饭。”

“远寒，”姜寒云的眼泪滑出了眼眶，她跑到乔远寒身边，她顾不得他站在厂区门口，她拥住他：“对不起，对不起……”

乔远寒替寒云擦拭着眼泪：“寒云，我昨晚也不好。我应该和你好好谈谈心。相信我，我可以为你遮风挡雨。”他吻寒云的嘴唇：“等我回来。”

姜寒云点头，她看着乔远寒上了三轮车。她跟在他背后，她站在厂区门口看着他走远，看着他消失在冬天的雾里。她哭着跑回宿舍，她给乔远寒擀好了面条，炒好了菜……

姜寒云知道，从此以后，她会一再咀嚼思念的苦。她希望乔远寒能遇到一个真心爱他的女子结婚生子。她带了一张乔远寒的照片，她坐上了车，却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该去哪里?

姜寒云坐车坐到终点。这是南门里，她从南门里走进书院门，从书院门走到了骡马市。这时雪又大了起来，她冒着雪竟然走到了鲁家村。鲁家村的下一站是李家村。

姜寒云又走进了李家村。李家村里依然异常繁华。批发商大喊着棉衣的发价，零售商拥挤在批发商店铺门口边抢着棉衣边搞价。

姜寒云随着这群人毫无目的的走，可她又冷又饿。终于她看到人家商铺旁竖着招工启示，包吃包住，需要缝纫工。她便走进这家店铺；“你好，你们招工人是吗？”

“对，我们要熟练的缝纫工。”男人斜睨着姜寒云，他的目光停在寒云脸上，他的眼睛越睁越大。

“我会一点点，不是很熟练。”姜寒云的声音很小，她知道自己和王慧丽学的只是基础，她的底气不足。

“只会一点点?”男人是江浙一带的口音，他站起来盯住寒云的脸看。他绕着寒云转圈：“你只会一点点?我这里包吃包住的。要不，你留下来，先给你发学徒工资?”

“谢谢，谢谢你。”姜寒云这一刻没有多想，那么大的风雪，她需要找一个容身之处。

男人把姜寒云带上了三楼一个逼仄的房间里。因为外面下着雪，房子里光线极暗。里面坐着三个缝纫工。

“我这里是包吃包住，工资是记件制。你做的衣服越多，你的工资也就越高。”男人解释着：“晚上把缝纫机推到一起，就能支起你们睡觉的床。”男人的眼睛一直盯在姜寒云脸上。

姜寒云被男人看的面孔通红。她心不在焉地看窗外的雪。她想着乔远寒该回宿舍了，远寒有没有看到自己的信，他会不会恨自己?

因为下雪的缘故 ，乔远寒不到中午十二点便回了宿舍。他先敲寒云宿舍的门，没有人应声。

乔远寒用钥匙打开了寒云宿舍的门。他看到寒云给自己擀好的面条，炒好的菜。他以为寒云去上班了。他便给自己烧着水准备煮面条。

乔远寒随意看向窗外时，发现寒云的书桌上有封信，信封上放着他们的订婚戒指。他拆开信封读到了信的内容。

远寒：

我走了，我有这个想法已经很久了。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太苦，这不是我想要的日子。

我们现在的日子已然过成了这样，我便更不敢想未来。我们哪里有未来？那些浅薄的欢喜经过无数的岁月后，会不会变成厌倦?那些说好的许诺，又怎会熬过岁月?

我走了，你不必寻我。这次我是决定要离开你的，离开了你，我一定会找一个让我踏实的男人。我已经过够了苦日子，我不想再苦下去了。我想，我可以通过嫁人改变自己的生活境遇。

我也确信，以你的才华定会有一个好的未来。你一定会遇到一个真正懂你，爱你的她……

“姜寒云，你混蛋！”他嘴里骂着眼泪已夺眶而出：“寒云，我错了，我不该对你发脾气。”他跑出了厂门。

乔远寒一口气跑到长安百货商场，找到寒云打工的柜台：“姜寒云呢？寒云，寒云……”

“姜寒云已经辞职快一个月了。”老板说。

“辞职快一个月?她说她请假照顾我的。”乔远寒边说跑出了商场。他跑到车站坐上了回林家村的车。

乔远寒下了车，跑到了林家村。他跑到了佩来家：“大舅，寒云，寒云回来了吗？”

“寒云没有回来。”林佩来看着乔远寒：“寒云不是一直在厂里吗？”

乔远寒没有回答林佩来的问话。他又跑向林家的祖坟。雪，只有漫天飘落的大雪，哪里有寒云的身影?

乔远寒跪在自己父亲的坟墓旁：“爸，我把寒云弄丢了。我该怎么办？我该去哪里寻她?”他嚎啕大哭：“都是我太粗心，都是我。我发现她有些不对劲，我还对她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