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还给他解决了住宿问题,把店里原本当仓库的二楼清理了出来,这样一来,省下了住宿费不说,三餐还都能在店里解决,老板开给他一天五十的工钱,就全额入了他的腰包。五十数额小吗?不小啊,一天五十,一星期就是三百五,一个月就是一千五,一年呢?就是一万八。他想起那年家里贷款化肥欠了一万多,没及时还上,他爹娘还被告上了法院,而现在他一个人就能把那笔钱还上。富有的定义不在于钱的多少,而在于满足感,钱少但有满足感,就是富有。
时至今日,他还会梦到店里的二楼,在梦里自己是一只刺猬,墙壁和地板都是苞米结子,它在里面像是在海里一般自由,可是一楼没了,一楼空荡荡的,黑不溜秋的,甚至长出一了只手,一把拆下了墙壁和地板,然后就向它握拢,在它抓住他前,他就醒了,惊出一身冷汗。
不出一星期,他熟悉了小店的“作息”,早上八、九点,中午十一、二点,下午七、八点是最忙的时候,这几个点店往往都会坐满了,顾客大多是老板熟人,对面建筑工地的,天天来这吃,十多碗面一下就没了。平均一天七、八十碗面,扣去成本,再扣去水电费,利润倒也可观。
要说这人呢,你待人实诚,别人也对你实诚,就像他们叫我老刘、刘哥,不就是因为我卖面的时候,常盛多一点吗?我也是在建筑工地待过的,知道那苦那累不是人受的,来了就是客,顾客就是上帝,少赚点钱无所谓。老板常这么教导他。
他怎么看呢?出人头地,他爹娘这么殷切的期望着,但是老板:一个幸福的失败者,让他怀疑其父母灌输给他的想法。
十多年后,宋炜在浇麦田的时候,看着小麦,就想起了面条,想起面条,就想老板以及那家店,思绪就这么放飞开来,像是眼前的水流,流淌着,浇灌着,一路流入土壤。
出人头地,他没做到,说到底怎样才算出人头地,有一份高薪体面的工作?成为富豪?或者当官?
钱,权,脸面,这三样东西能让你挺直腰板,腰板直了,自然出人头地,这是村里人深信不疑的金科玉律。
你信吗?他不信,甚至反抗着,当起穷酸农民,没钱没权没脸,整一三无产品,唯一有的就是农民的血脉。血脉源自于土壤,从泥蛋子里长大的他,天生一副土头土脸土命,所以他认了,他就这个命,命里割舍不了土地。
现在还保得住土地吗?他想起老板的小店因为城市规划被拆了,十几里路远的一个村子被划进了城区,全拆了,自己这还会远吗?
丢了土地的农民,他不敢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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