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电视

姚麦

1

那天出租屋真的装上电视了。对于这句话，我应该是欢喜的，但是因为我欢喜的理由多少让人感觉有点可笑，所以这件事解释起来特别麻烦。

此事拖了很久才鼓起勇气，跟大家在这里说一说。我说出租屋真的装上电视了，是的，仅仅是装上了电视，我不是说装了新电视，因为我是个实事求是的人，所以只说出租屋装上了电视。

那么既然这电视不是新的，它的来源就有问题了。这是一件很难说清楚的事，不过不用紧张。因为这出租屋就在警局旁边，再者我一时半会还没有搬家的能力，所以这电视的来源一定跟我住的出租屋旁边的警局扯不上关系。

那么这个电视的来源，说来有些复杂，这个复杂的程度主要是由于这里面牵扯到两个人，我和阿K。

2

那年，我和阿K租住在一起。阿K是个闲散的人，他通常斜着眼看人，这样的结果就是他感觉这个世界颠倒错乱。我曾经问过他是不是斜视，不过他肯定地告诉我，他仅仅是有点近视，跟散光和斜视扯不上关系。我不信，后来数次求证，均毫无所获。

直到有一天，阿K说他喜欢上一个姑娘。见到那个姑娘是在三天后，阿K把她带到出租屋，那一刻我才发现，他妈的真不斜视。因为他盯着那姑娘的胸，目不转睛。

阿K那年21岁，正是火气旺盛的年纪，他只喜欢两件事——篮球和女人。不过这两件事，对他来说都特遥远。他身高一米五八，跳起来还够不到我们的屋顶。所以篮球对他来说，也仅仅停留在电视节目里。

说到女人，阿K不止一次跟我提过：我们该有个女人了。听到这话我当时就火了，我说：我他妈不想跟你有一个女人，我要有自己的女人。

这时候阿K邪魅一笑，一只手从他的短腿划过直到脸颊说：这样的女人吗？

我靠。操蛋的女人。

后来事实证明，我和阿K果然有了个女人——前文所述阿K带回来的女人。

为了我的行文优雅，以下我称她做姑娘。

好了，我还是继续说电视。其实这件事情说起来也很简单，我和阿K找遍了小镇上所有的家电铺，都没有买到适合我们出租屋的电视，这倒也算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其它人没有找到也就算了，但是是我们两个自以为很牛逼的人都没有找到，就有一点离谱了。不过先抛开这件离谱的事情不说，因为这个电视毕竟已经装在了我们的出租屋里，既然装上了，就不去管我们找了一天都没有找到的事情了。

后来我和阿K讨论过这个问题，结论是，我们装不了新电视， 而家电铺的电视都是新的。至于我们家为什么不装新电视，这是一件很难解释清楚的事，毕竟我们都是要面子的人，要我们承认我们因为钱的问题不装新电视的确是很尴尬的事。

于是，我们就真的找遍了小镇上所有的电视铺子，都没有找到一台适合我们家的电视。

至于后来我们家确实装上了电视，主要是因为阿K超级热爱NBA。阿K希望成为火箭队的总裁兼总教练，当然那时火箭还没有发生那件伤害我们的事情。我和阿K讨论了很久，我们讨论的主题是，NBA 俱乐部总裁可不可以兼任球队教练。

我们讨论的结果是很多年以后就是我们都年纪比较大的时候，阿K已经当上火箭总裁兼总教练。

不过这真的是很复杂的事情，所以很多的朋友没有看懂也没有关系，当然最基本一点，你们一定要记住我们仅仅是因为闲得蛋痛，所以脑子里面有些扯淡的想法。这是一个基本点，只要有了这个基本点，那未来的什么主义实现就指日可待。

3

我想我还是说一下那个姑娘吧。

那个姑娘的名字我不想提了，就以字母X代替吧。

X是个单纯可爱的姑娘，从那天以后就一直呆在我们的出租屋，她一直跟在阿K身边形影不离。

有好长时间我都没有听到她说过话，所以我一直以为她是哑巴。因为这事，我还和阿K讨论过。阿K支支吾吾想搪塞，这更让我确定了我的想法。

直到有天夜里，我肚子很饿，去厨房取东西的时候，我听见她的声音。那声音很特殊，像是盒子里老鼠的吱吱声。我突然感觉这姑娘像是从田螺里走出。

阿K曾解释说：X是日本人，所以我们都听不懂她说的话。

我问阿K：你们怎么交流。阿K说不用交流，有个人陪着我就好了，管他妈是什么人。

X长相乖巧，从不发脾气，我们出门，她就一个人呆在出租屋里。好吧，这姑娘被阿K骗到手了。

4

抱歉我可能跑题了，还是说我们装电视和NBA 有关。说到 NBA， 阿K的确很有研究，他的研究当然是跟火箭有关，跟阿德尔曼有关， 跟姚明有关，跟麦蒂有关，跟阿泰斯泰有关，跟斯科拉有关，跟兰德里有关，跟阿尔斯通有关，跟布鲁克斯有关，跟很多的人有关。不过跟我无关。跟我有关的是，我这确实缺一台电视，这个买电视的钱跟我有关。

说到钱倒是一件很尴尬的事，从理论上说，我并不怎么看电视，我是不该跟钱扯上关系的。不过实际有一些差距，由于阿K有了姑娘就发生了金融危机，跟股市近来的状况一样，他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于是这件事情就跟我扯上了关系。

最终我还是觉得一定要帮阿K装上一台电视。这回得到了那姑娘的首肯，因为她在出租屋感觉无聊，有台电视看看也好。这样，阿K更加理直气壮。

下午，我们再一次到了镇上，这次颇有所获，我们在一家家店铺看上了一款新电视。我只是说我们看上了一款，我并没有说我们买了一款。

因此我们看上这款并不是我们家里装的这一款。这样我可以得出一个结论，那就是我们虽然看上了这一款电视，但是我们没有买下这款电视。这多少有点打击我们的热情。

不过，我和阿K都是有素质的人，我们都是有修养，有品位，有身份的人，我们觉得还是先回家再作打算。正当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注意，我说的是，我们准备离开的时候，我们还没有离开， 如果我们真的离开了，我们家的电视就不会这么快装上。

这样，哦，不是这样，应该是这时候，我看见了公路的另一岸，抱歉，我有点用词不当了，我有些激动，公路的另一边有一家电视维修部。于是我们毫不犹豫走了过去，到这里，我想聪明的朋友已经猜到我们的电视的由来了。

5

不过接下来发生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

阿K问老板有电视卖没有的时候，旁边有一美女经过，阿K斜着眼，我一直分不清阿K到底是看的是老板还是看的是那美女。

老板说，有。

阿K却说，修不好算了，我去对面买台新的。这话估计是说给那美女听的。

我他妈尴尬得要死连忙问老板，多少钱。老板说两百块。

这时阿K见那美女已经走远连忙说：可不可以少点。

老板白了他一眼说一百九。我们说一百六，老板说一百八，我们说一百七，老板说不行，我们说就十块钱而已，老板说那就好吧不保修，我们说成交。

6

接下来，阿K喊了一辆坦克西，我们把电视直接拉到出租屋楼下。接下来，阿K开始接闭路线。阿K把闭路线接好了，在这万众瞩目的时刻，在这汹涌澎湃的时刻，电视被打开了，电视自动调频搜索，却收不到任何频道。

这给了我们一个沉重的打击。于是，阿K一下午就费在了反复连接闭路线上面。可是，电视的画面，哦，不对，应该是没有画面。然后阿K到邻居家接闭路线，还是不行。

后来发生的事情是彻底的打击了我们的热情，一瞬间，我和阿K同时觉得我们两个世界上最牛掰的人被这个颠倒错乱的世界捉弄了。

一个邻居告诉我们，星期天闭路线路检修，整栋楼都没有信号。

阿K说了一声：卧槽，眼泪就下来了。

第二天，阿K起来得比较早，应该是十点多吧，他打开电视一搜，居然有了人影。只不过，还是收不到任何频道。又反复弄了几次， 还是未果。

于是，他的热情被彻底打垮。

7

时间总在我们的指尖悄然溜走，很多人，很多事就恍若隔世般悄然远离。而我和阿K的生活还是这样有条不紊地继续。

我想我们颓废的伤痕总会在时间的掩埋下，黯然成灰。我不喜欢这样的日子，这儿让我没有快乐，也没有忧郁。

有人说我没有情感了，我想也是的，我的感情早已用尽。

也不知过了多少天，阿K偶然去邻居楼下，听见邻居家的电视放得很火热，回来后我们讨论几天前我们遇到的问题，我们一致觉得， 我们家外面的闭路接口是有信号的，因为我们能够收到隐约的人影。阿K最终的结论是闭路线出了问题，由于我们家的闭路线很多年不用了，断口众多。

接下来，接下来的事，我想大家也猜得到了。当然是大团圆，王子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哦，抱歉，我写成了安徒生的童话了。

结局应该是，二手电视可以看了，并且可以一直放着CCTV5，里面还有着阿K喜欢的火箭队的比赛。

故事到这儿就应该结束了，鉴于部分看官可能对X有点好奇，我再啰嗦一下。有了二手电视，阿K因为沉迷于球赛，陪她的时间少了。那时的我也沉迷于将汉字随机排序企图通过此方式改善生活，也没时间陪X。后来的她渐渐接受不了我们的冷落，我们和X和平分手。

后来的我一直回忆X的样子，但我找遍所有的磁盘，搜索过无数的网络，最终一无所获，这让我一度怀疑X是不是真的存在过。此事我咨询过已通过考试成为公务员的阿K，他是这样说的：那时候谁他妈说我们80后是垮掉的一代的，老子至少为国争光过。

于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坚信X是真的存在过。

鉴于我对二手电视叨叨得过多，没有实质内容，为了深化主题我问过阿K：你这些年对电视还有当年的情怀么？

他在电话里叹了一口气说：自那年毕业后，我他妈再也没看过电视。电视机倒是买过好几台，还都是新的，不过我连打开它的心情都没了。

我想这大概是因为，阿K这辈子再也无法当上火箭队的总裁兼主教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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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郭小郭

图|源自网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