汉纪二十四,戊申(公元前13年)—癸丑(公元前8年),共6年
孝成皇帝中
永始四年(戊申,公元前13年)
1.春天,正月,刘骜到达甘泉宫,在泰畤举行祭祀上天的仪式。
三月,刘骜到达河东郡,举行祭祀后土的仪式。
2.夏天,发生了严重的旱灾。
3.四月癸未日,长乐宫的临华殿、未央宫的东司马门均发生了火灾。
六月甲午日,霸陵(汉文帝刘恒的陵寝)陵园大门边上的宫楼发生了火灾。
4.秋天,七月三十一日(辛未),发生了日食。
5.冬天,十一月庚申日,成都侯王商因病免去卫将军一职。
6.梁王刘立(梁孝王刘武的第八世孙)嚣张放肆、目无法度,一天之内触犯了十一次法律。
梁国国相禹上奏弹劾道:“刘立对外戚心存不满,骂了许多难听的话。”
刘骜让有关部门调查核实,查出来刘立与他的姑姑刘园子之间乱伦,于是部门上奏:“刘立做出了不伦之事,禽兽不如,应当予以诛杀。”
太中大夫(负责评议政事)谷永上书道:“礼法上说了,天子的殿堂门口是要放置屏风的,就是屏蔽门外的糟心事。
所以帝王不应该去探究臣下的私生活,不应该听他人的八卦轶事。
在《春秋》之中,对于帝王的亲人从来不直呼其名,而梁国国相与有关部门的上奏内容都直呼梁王的大名,这就已经非常不符合礼法了。
梁王如今年纪小,我听说他好像有精神方面的问题,偶尔受到刺激骂两句也实属正常。
一开始您只不过是派官员去调查他辱骂外戚一事,这件事没有查到事实证据,反倒被他们把梁王的私生活查了个底朝天,这不是您的本意呀!
在审问的过程当中,梁王并没有承认自己的罪行,是有关部门强行给他定罪,并形成了调查结案文书。
梁国国相拿没有证据的事情给梁王泼脏水,而您如果偏听偏信因此治了梁王的罪,这是没有任何道理的。
如果您开了这个口子,那以后随便什么人都能够拿无实证的罪名给人扣帽子,这不是带坏了朝堂与社会的风气吗?对您治理国家没有任何好处。
有关部门拿私生活混乱一事,给宗室成员抹上污点,企图让您把他乱伦的不轨之事公之于众,这也不符合为皇亲国戚隐晦的原则。如果让所有人都知道刘氏宗室发生了如此不堪之事,那还怎么在外树立您正义仁德的形象?还怎么将汉室的荣耀发扬光大?
第一,我认为梁王的年纪太小,而梁王的姑姑年纪已经很大了,二人年龄差距悬殊;再加上梁国富裕得很,梁王随便花点钱,想请什么样的绝色美女请不到?没必要跟比自己年龄大这么多的姑姑搅和在一块儿。
第二,再怎么说,毕竟此二人是姑侄关系,基本的礼义廉耻还是有的,想要突破这一层羞耻的界限,还是很难的。他们都是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第三,还有一点很可疑,负责查案的官员明明只是去调查辱骂外戚一事的,怎么擅自扩大调查范围,查到梁王的私生活头上去了呢?
从以上三点看来,估计梁王当时辱骂外戚,只是处于比较激动的状态下口不择言罢了,结果查案人员找不到事实证据,又不愿空手而回,于是顺带把梁王的私生活也排查了一遍,才搞出这么一档子事。
私生活混乱对于宗室成员来说上不得台面,也不值得陛下与之斤斤计较。还不如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好好劝慰、安抚一下就过去了。
既然有关部门已经把这件事对照法律拟定了罪名,那么陛下就应该:
以‘梁王不承认事实’为由,让廷尉另外选一些更通情达理、处事更加灵活变通的官员去再问一问;
明确说明‘经核实,梁王无罪’,然后确立‘工作失误,给人定错罪名’应该受什么处罚的相关法条;
随后再把重新调查的文书交给之前审案的部门,让他们知道梁王是清白的。
如此一来,不仅能让宗室成员知道陛下向着他们,而且还能洗白宗室身上的污点,这对于拉拢宗室、提升感情非常有有帮助。”
于是刘骜就没有再继续追究梁王刘立“辱骂宗室”及“乱伦”案了。
7.本年,刘骜任命司隶校尉蜀郡人何武为京兆尹。
何武在担任司隶校尉期间,恪尽职守、廉洁奉公,对奸邪之人恨之入骨,对能人智士尽可能的推崇举荐,虽然在外没有什么名气,但是他离开司隶部门后,同事都很想念他。
元延元年(己酉,公元前12年)
1.春天,正月初一(己亥),发生了日食。
2.正月壬戌日,王商重新被刘骜任命为大司马、卫将军。
3.三月,刘骜到达雍县,举行祭祀五帝(黄帝、炎帝、青帝、白帝、黑帝)的典礼。
4.夏天,四月丁酉日,万里无云但是雷声响彻天空。
出现了流星雨,大量流星从太阳下划过,向东南方落去,天空中光彩夺目,从晡时(大约下午3点至5点期间)到黄昏才结束。
5.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6.秋天,七月,有彗星出现在井宿(南宫朱雀七星宿之首)附近。
由于异常天象出现的次数太频繁,刘骜把群臣叫来一起商量对策。
北地太守谷永上奏:“如果帝王能够守礼法、强素质、抓治国,完成上天交给他的任务,肩负起治理天下的重担,那么五种气象(雨、晴、寒、暑、风)都会和谐共存,不会有任何的反常状况出现,老百姓也都过上幸福生活、衣食无忧,这时上天就会降下祥瑞福泽作为回报。
如果帝王昏聩无能、花天酒地、行为顽悖,压榨人民群众,掏空国家财政,损耗自然资源,那么上天也会相应的给出明显的警告,各种令人百思不得其解的怪事则会屡屡显现,饥荒、疫病将会大片肆虐开去。
要是帝王意识不到自己的荒谬与无道,无法从灾变之中醒悟,那么上天就不会再给他改正的机会了,而是另选更适合统领天下的人来推翻他。
以上是朝代发展的必然规律,就算经历几百代帝王,兴衰之路也都是差不多的。
由此可见,帝王的功绩有大有小,国家存续的时间有长有短,每一个朝代也都有盛世与末世,国运的福泽有兴旺也有衰败。
陛下目前是大汉的第九代皇帝。
‘九’是个位数中最大的,预示着大汉已经走到了尽头。
按照时长来说,大汉已经存续了将近二百一十年,马上就要到‘三七’这一重要节点,这在《易经》中属于‘无妄’之卦象,也表明了大汉马上就要结束,没有什么继续发展的希望了。
‘一元’为四千六百零一十七年;初入元的第一个一百零六年为‘百六’;‘百六’中会有九个灾年,称为‘阳九’。如今临近初入元的第一个‘百六’即将结束,所以这也是反常现象频出的原因。
这三个灾难发生的预兆同时撞在了一起,导致建始年间至今这二十年来,灾难接二连三的发生,天象不断地出现异样,比《春秋》中所记载的要多得多。
还可以从当前的实际情况找原因:
从内部分析,后宫之中有淫乱骄纵的皇后与昭仪,有飞扬跋扈的外戚淳于长,还有沉迷于玩乐与酒色的陛下;
在北宫的园林苑囿之中的隐秘角落,不知道发生了多少起秽乱后宫的龌龊之事,这全都是祸乱发生的种子。
从外部分析,各地发生了不止一次工人暴乱事件,像樊并、苏令这样的人还在蠢蠢欲动,怕是不久的将来还要发生陈胜、项梁起兵造反之事。
以上这些都是严重影响国家安宁的因素,而且宗庙的继承问题也不得不令人担忧。这种情况我一直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早已多次向陛下表明了我的看法。
后宫中、朝臣内、地方上出现了动乱的苗头,经过长时间的积累,最终会动摇国家的根基,这是必须要引起注意的!
灾祸一般都是从人们忽略的细节中发展起来的,奸心歹念也都是因为人们放松了警惕、懈怠忽视后逐渐产生的。
希望陛下明白君臣有别、尊卑有序,您作为天子就是应该守住权威、独掌皇权,而臣子就是应该服从您的号令,对您进行必要的规劝;陛下也不要再和那些小混混、二流子混在一起饮酒作乐,不要再沉溺于美色无法自拔。
希望陛下能注重君臣、父子、夫妻之间的相处之道,后宫中该整顿的地方必须严加整顿,杜绝嫉妒陷害、互斗争宠的风气,用良好的礼仪、贤淑的品德来引导后妃们的一言一行。
希望陛下在出行时整理好仪仗队之后,再规规整整地出宫;让士兵们把道路清空、屏蔽开行人之后,再稳稳当当地行驶。再也不要只穿着便服,只带着几个随从不计后果的出宫去,也不要再在臣子、官吏的家中饮酒、留宿。
只要您能做到以上这三点,那么就能从根儿上消除那些不安定的因素。
“那些各地的动乱,其实是由于当地的百姓生活无以为继,又得不到官府的救济所致。那些长官不在乎百姓的艰难困苦不说,还要发动徭役、大肆征税,把人民群众一步步推向深渊,这怎能不引起民众的反抗情绪呢?
然而这些事情当地官员是不可能汇报给陛下的,他们放任事态逐渐发酵、情绪持续酝酿,最终老百姓忍无可忍、才发动了暴乱。
《易传》中说:‘百姓饥寒交迫,当权者还觉得天下太平,这就是亡国的征兆啊!’
前段时间,连着好几年发生水灾,导致各地收不上粮食,老百姓吃不上饭。在这种特殊时期,就不能按照常规的税率去征税了,而是应当减少征收赋税的标准;然而有关部门却趁此机会更加凶残的迫害百姓,要求征收更多的赋税田租——这种违背民心、违背历史经验的做法,就是在逼着人民群众造反、作乱啊!
陛下应该拒绝那些请求增加赋税的奏书,要求减省各地税款;削减官府、宫廷中铺张浪费、多余无用的吃穿用度,把省下来的钱都用来帮助灾民度过困难时期;然后给百姓分发粮食种子,号召人民重新回归到农业生产中去,慢慢推进灾后重建、恢复工作。
只有这样与人民群众同舟共济,才能安抚百姓受伤的心灵与身体,各地的暴乱大概也就可以平息了吧!”
中垒校尉(掌管北军垒门内的部队,同时管理西域)刘向上书说:“舜帝曾经告诫过大禹(一说是尧帝告诫舜):‘不要像丹朱(尧之子)那样目中无人。’
周公旦劝谏周成王:‘不要像商纣王那样昏庸暴虐。’
那些识大体、明是非的君主,会用前代的经验教育时刻为自己敲响警钟,从来不忌讳谈论王朝覆灭、消亡之事,所以臣子们有什么肺腑之言才敢毫无顾忌地说给君主听。
愿陛下也能像古之明君那样,不要排斥忠臣的直言极谏!
《春秋》记载了二百四十二年的历史,其中仅仅包含了三十六次日食。
如今已经连着三年每年都有日食,而且从建始年间至今共二十年,发生了八次日食,平均下来两年半发生一次,从来就没有哪个朝代发生过这么密集的怪事!
天象异变发生的频率有高有低,占卜的结果有好有坏:
秦王朝末年,日食月食频发、太白星横跨天空、没有云却有雷声、宫殿起火、荧惑星在月亮附近、东郡有陨石……这都是亡国之兆;
项羽败毁之前,彗星出现在大角星宿附近,这是也败亡之象;
高祖进入关中,有五颗星出现在井宿附近,这是统领天下的象征;
孝惠皇帝没有子嗣,结果雨中带血、日食、星辰无光;
孝昭皇帝也没有后嗣,泰山上石头凭空竖立,上林苑枯死的柳树复生,一颗明亮如月的星辰向西移动、众多星辰紧随其后,这都是孝宣皇帝即将成为新君的象征;
昌邑王登基不久,天狗星沿着银河向西移动,二十多天阴天但是没下一滴雨,这也是他即将被废黜的征兆。
——这些都有明确的天象作为印证,国运到底是兴旺还是衰败,到底得到的是庇佑还是舍弃,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我这把老骨头算是腆着脸跻身于宗亲队伍之中,知道陛下生来就是一位仁善、明达的君主,您稍微努努力就完全可以像商高宗(即 武丁)和周成王那样,把天象之灾转变为国家之福。我盼望着能看到刘氏在您手中兴旺繁荣的那一天,所以才冒着死罪的风险向您进谏!
天文现象很复杂,虽然对照着参考资料,也仍然需要有人在一旁解释指导,这样才能对各种异象有更深入透彻的了解;希望陛下能允许我入宫当面为您照着图纸进行讲解!”
于是刘骜便召刘向入宫,让他给自己上了一课,但是最终仍然没有任何改进。
7.红阳侯王立推荐陈咸为方正(品行端正、性情刚直的备用人才)。
陈咸通过面试后,被刘骜任命为光禄大夫(原 太中大夫,评议政事)、给事中(可以进出皇宫内廷)。
丞相翟方进举报道:“陈咸之前身为九卿,因为贪污一事被撤职,配不上‘方正’这个名号,更不能成为能出入内廷的近臣。”
翟方进还一并把王立给举报了:“红阳侯王立推举的人才名不副实。”
刘骜下诏取消陈咸光禄大夫、给事中的职位,放了王立一马,要求此事不要继续追究。
8.十二月乙未日,刘骜任命成都侯·大司马·卫将军王商为大将军。
十二月辛亥日,成都侯·大将军王商去世。
按照顺序,应当由红阳侯王立接替王商辅政。
之前王立让自己的门客找南郡太守李尚走后门,将好几百顷未开垦的田地占为己有,然后将这些土地上交给国家,从中骗取了一亿万钱以上的补偿款;这件事被丞相司直孙宝查了出来,刘骜便不再让王立担任辅政的职责,而是选择了他的弟弟光禄勋·曲阳侯王根。
十二月庚申日,刘骜任命王根为大司马、骠骑将军。
9.特进·安昌侯张禹提出想要平陵(汉昭帝刘弗陵的陵寝)肥牛亭附近的那块地作为自己下葬的土地,曲阳侯王根提出反对意见,认为这块地靠近汉昭帝的陵寝,属于衣冠出游(从陵寝带着衣冠出游到宗庙,以示怀念与尊敬)的必经之路,应该换一块地赐给张禹。
刘骜并没有同意王根的提议,仍然把这块地赐给了张禹。
正是由于此事,张禹记恨上了王根,经常在私下里说些诋毁王根的话。
张禹十分受刘骜的尊敬,年纪上去之后刘骜对他更优待了,每次只要生病,刘骜总是要派人去探病,了解他的病情。
有时候刘骜还会亲自到他府上看望,在床边拉着张禹的手嘘寒问暖,张禹也受宠若惊,连连磕头谢恩。
由于张禹的小儿子没有工作,张禹便趁着刘骜在自己身边的时候,多次把目光停留在小儿子身上,试图提醒刘骜注意注意自己的小儿子,给他安排个工作。
刘骜当即就在张禹床前任命他小儿子为黄门郎(皇宫服务人员)、给事中。
虽然张禹身体不好,经常在家养病,但是刘骜赐予他特进(地位高于列侯,仅次于三公)的身份,把他当作自己的老师,只要有国家大事要商议的时候,刘骜每次都会去找张禹商量。
那段时间,有很多人都以天象、灾害为由,提出王氏外戚的权力太盛,已经威胁到了皇权。刘骜心中也对此表示认同,但是难以分辨奏疏中的内容是不是真的有道理;于是刘骜就乘车来到张禹的家中,让周围的侍从全部下去,亲自向张禹咨询天象与灾害的事情,然后还把官民百姓们提交上来的奏疏拿给张禹看。
张禹已经处于暮年,而他的儿孙们要么年纪小、要么没本事,于是张禹想要为他们谋求一个好前程。然而他和曲阳侯王根之间关系紧张,生怕自己死后会遭到王根的报复清算,想要趁此机会讨好王根。
于是张禹对刘骜说:“《春秋》上所记载的日食、地震等事,一般是夷狄之人危害中原、诸侯之间斗争拼杀的征兆。
异常情况到底预示着什么,是很难彻底搞清楚的,只有等到某些事情实在发生了之后,才知道这些灾变的含义。
所以圣明之人从来不去研究预言占卜、怪力乱神之事,所以作为孔子学生的子贡,从来没有听过孔子谈论命运与天意之事——连孔子这样的旷世圣贤都不谈论的东西,那些世俗之中的平庸腐儒又怎么能把它说清楚呢?
陛下应该把重点放在处理政务、体恤民生、稳定社会、传宗接代上,不管老天爷怎么想,您只管兢兢业业地做自己应该做的事,带领着天下万民走上幸福安宁的康庄大道,这才是那些经典学说之中最想告诉帝王的东西。
有很多人只是刚接触了一点儿数术之法、预言之方,就敢大言不惭的谈天说地,看似滔滔不绝,实则都是假大空的内容,根本说不到点子上,陛下没有必要把这无意义的话放心上,一切以圣人流传下来的经典理念为主。”
刘骜十分尊敬爱戴张禹,对他的话深信不疑,听了他这番论调后,便完全放下了对王氏一族的猜忌。
后来,曲阳侯王根和他的兄弟子侄们得知张禹为自己说话,都欢欣雀跃的不得了,对张禹的看法有所改观,并且开始主动结交、亲近张禹。
前任槐里县县令朱云上书请求面见刘骜。
当时,朝中的公卿大臣都在场,朱云当着所有人的面说:“如今的这些朝臣,一个个都昏聩无能得很,既不能匡正陛下的错误言行,也不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全都是光拿俸禄不办事的蠹虫。
孔子所说的:‘无底线无道德的奸邪之辈辅佐不了君主,因为这些人为了保住自己的地位与荣誉,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愿陛下赐我一把尚方斩马宝剑,让我为您杀一个奸佞之臣整顿朝廷!”
刘骜问:“你准备杀谁?”
朱云说:“杀的就是安昌侯张禹!”
刘骜抬手“啪”地一声重重拍在桌案上,勃然大怒:“区区一个县令竟然敢当庭冒犯天子、侮辱我的老师,立即处死!不得赦免!“
侍御史上前准备把朱云拖下去,朱云伸手一把攀住殿上的栏杆,然而侍御史拖拽的力气实在太大,栏杆应声而断。
朱云悲愤大喊:“我死了去地下找比干、龙逄(音‘旁’),死的值啊!就是不知道陛下杀了我以后,大汉会怎么样呢!”
随后,朱云就被侍御史无情的拉下去了。
左将军辛庆忌摘下头冠、解下身上的印绶,在堂下叩头,说道:“朱云一直以来就有刚烈、强直的名声在外,如果他说的有道理,那么陛下不应该诛杀他;如果他说的不对,陛下念在他天性如此,就饶他一命吧!我用性命担保他是个忠臣啊!”
辛庆忌磕头磕的满脸是血,刘骜也心软了,随后便下令赦免朱云。
后来,有关部门准备更换殿上被朱云弄断的栏杆,刘骜制止道:“别换,把它重新安回去就好,让我时刻记着有朱云这么一个极言直谏的大臣。”
10.匈奴搜谐若鞮单于准备入朝觐见,但是还没到达边关,就病死了。
搜谐若鞮单于的弟弟且莫车继任为新单于,号称“车牙若鞮单于”。
车牙若鞮单于任命囊知牙斯为“左贤王”。
11.富平侯张放刚当了几个月的北地都尉,就又被刘骜调进宫担任侍中一职。
太后王政君给刘骜写了一封信,说:“我之前让你好好对待班侍中,你嘴上答应的挺快但是根本没按我说的做,现在竟然又把富平侯弄进宫来了,这我可忍不了,必须得说说你!”
刘骜马上认错:“这次我一定听太后的!”
于是刘骜只好又把张放调出宫,让他担任天水属国都尉。
刘骜任命少府(管理皇家私财、日常事务)许商、光禄勋(统领皇宫侍卫)师丹为光禄大夫(负责评议政事),任命班伯为水衡都尉(掌管上林苑);这三人全部都同时担任侍中一职,俸禄等级为中二千石;只要刘骜要去东宫拜见太后王政君,他一定会带着他们仨一起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刘骜也逐渐厌倦了吃喝玩乐、花天酒地的生活,开始收心,重新回到处理政务、研究治国之策等正事上。看到他如此巨大的改变,王政君高兴得合不拢嘴。
12.本年,左将军辛庆忌去世。
辛庆忌是一位非常英勇善战、有勇有谋的将领。刘骜秉政时期,处于较为太平的阶段,没有什么战事出现,也正是由于辛庆忌威名远播,匈奴、西域各国全都老老实实的依附朝廷,不敢挑起任何事端。
二年(庚戌,公元前11年)
1.春天,正月,刘骜到达甘泉宫,在泰畤举行祭祀上天的仪式。
三月,刘骜到达河东郡,举行祭祀后土的仪式。
祭祀典礼结束后,刘骜到达龙门山,来到历山上的楼观欣赏美景,然后登上西岳华山游览了一番后,返回京师。
2.夏天,四月,刘骜立广陵孝王刘霸(广陵厉王刘胥之子)的儿子刘守为“广陵王”。
3.早年间,乌孙小昆弥安日被投降的民众杀害了,导致翕侯们发生了暴动。
刘骜任命前任金城太守段会宗为左曹、中郎将、光禄大夫,让他出使乌孙,平息此次动乱。
段会宗到达乌孙后,按照刘骜的指示,立安日的弟弟末振将为小昆弥,将发起动乱的人处理掉,使整个乌孙恢复平静之后,班师回朝。
当时大昆弥雌栗靡正值壮年,兵强马壮、实力雄厚,小昆弥末振将担心自己的部落会被雌栗靡兼并,于是派出自己手下的臣子假意投降于雌栗靡,然后趁他不备将其杀害。
由于末振将主动挑事,杀害了乌孙大昆弥雌栗靡,朝廷本来打算讨伐末振将,但为了这么点事发兵不值得,刘骜便派中郎将段会宗把解忧公主的孙子伊秩靡立为大昆弥。
过了一段时间,大昆弥伊秩靡联合翕侯难栖把末振将杀了,由安日的儿子安犁靡担任新一任小昆弥。
没有亲手派兵诛杀末振将,这让刘骜将感到很憋气,于是派段会宗调动戊己校尉以及西域各国的兵力,准备发兵乌孙,将末振将的太子番丘给杀掉。
段会宗带领大部队进入乌孙的时候,番丘提前得知了消息,跑得无影无踪,段会宗就将部队屯扎在垫娄(音“雷”)地,挑选出三十名身手矫健的弓弩手直接来到了大昆弥伊秩靡那里,要他把番丘叫来。
番丘应召,来到了昆弥的宫殿,段会宗当着他的面一条条列举他父亲末振将的罪恶,谴责完毕后,手起刀落将番丘诛杀。
段会宗的这一举动,把番丘手下的臣子都吓坏了,赶紧跑到小昆弥安犁靡那里求救。
安犁靡率领几千名骑兵气势汹汹地赶来,把段会宗团团包围。情况十分危急,段会宗有条不紊地把汉天子派自己此次前来的意图如实相告:“您现在如果把我杀了,对于大汉的损失不过就相当于拔掉牛身上的一根毛一样微不足道。
虽然您想杀了我很容易,我对大汉来说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但是您要知道,当初大宛王不愿献出宝马、郅支单于杀害大汉使者是什么样的下场。
大宛王和郅支单于的头颅可是在稁街上挂了好一阵子呢!这点想必昆弥一定很清楚吧!”
安犁靡等人听到这话,顿时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气势全无,但是还是提出了自己的不满:“末振将对不起大汉这没有假,你们杀他的儿子也没有问题,但是怎么能不提前通知我一声?至少我也好给他送送行啊!”
段会宗说:“如果我先跟您通了气,那么您收留逃跑的番丘,就相当于是包庇犯人的大罪。如果您给他准备了断头饭,等他饱餐一顿之后再把他交给我们处置,这岂不是有损您与番丘之间的骨肉亲情(末振将是安犁靡的叔父)吗?所以这事儿是不能提前告诉您的。”
小昆弥安犁靡以及臣子们都泣不成声,悲伤地离去了。
段会宗返回京师,将此事做了详细汇报。
刘骜赐予段会宗关内侯的爵位,赏赐他一百金黄金;因为难栖杀了末振将,于是段会宗提出让难栖担任坚守都尉一职。
由于雌栗靡被刺杀属于大禄、大监的监管守护不到位,朝廷便收回了大禄和大监的金印、紫绶,将其更换为低等的铜印、墨绶。
末振将的弟弟卑爰疐(音“志”)当初也参与到了谋杀雌栗靡一事当中,害怕朝廷找他算账,便带着自己手下的八万人向北投靠康居国,打算借用康居的兵力,把两个昆弥部落全都占为己有。
朝廷得知此事后,再次派出段会宗与都护孙建一起做好对付卑爰疐的准备。
自从乌孙被分为大昆弥和小昆弥两部分之后,朝廷为他们付出了太多,没有一年是能省心的。
汉元帝刘奭时期,康居王派自己的儿子入朝当人质、贡献特产宝物,都护郭舜说:“匈奴强盛的时候,乌孙和康居就从来没有支持过他们;匈奴对大汉俯首称臣后,乌孙与康居也没有与匈奴断绝往来。
由此可见,乌孙、康居二国与匈奴之间的关系好坏,并不直接取决于匈奴的强弱。
我朝就算接受了康居王送来的人质,但是乌孙、康居、匈奴三个国家之间仍然不会断绝外交联系。他们之间都是在交往的过程中不断试探,只要哪一方出现了可趁之机,便立刻采取行动占一波便宜——这三方既无法相互信任形成合力,也没有能力兼并对方一家独大。
朝廷与乌孙建立外交关系,并没有获得什么收益,反倒是不停地把我朝的公主嫁往远方,还得为昆弥之间的内部斗争忙的不可开交——这都是近在眼前的事实。
然而乌孙与大汉之间早就建立了友好的桥梁,匈奴也成为了大汉的藩属之臣,那么我朝也不能无缘无故地就与他们断绝往来,所以维持和平的现状是不错的选择。
然而康居国人阴险狡诈,面对大汉使者傲慢无礼:
我朝的都护去到康居,康居王给都护安排座次的时候,竟然还不如乌孙的众位使者;
在聚会饮宴时,康居王与臣子们竟然只顾着自己吃,吃好了之后才让人给都护上菜——
其冷落汉使、都护的目的,就是为了向其他国家的使者展示自己不屈服于大汉,让西域各国对自己刮目相看。
康居王能做这样的事情,他怎么可能真心让自己儿子到我朝当人质?
依我看,此举只不过是眼馋中原的布帛物资,想与大汉做生意罢了。
匈奴是蛮夷种族之中的最强大的部落,如今他们恭恭敬敬的侍奉朝廷,要是让匈奴单于知道康居王对汉使者是这样傲慢无礼的态度,他肯定会觉得臣服于大汉是件脸上无光的事情;如果让他因此产生了后悔之意,那对于我朝来说必然会后患无穷。
现在应该派人把康居王的儿子送回去,拒绝他送来的人质,断绝与康居国之间的往来,这样才能让西域、蛮夷知道,我堂堂大汉、礼仪之邦,是绝不会与不仁不义、无礼无信的国家建交的!”
汉元帝刘奭考虑到这是康居王首次提出建交事宜,为了吸引更多边远国家亲附,不应该如此无情地拒绝,于是秉着笼络、怀柔、牵制的原则,长期保持与康居国之间使者与财货往来,维持住与康居表面的和谐即可。
三年(辛亥,公元前10年)
1.春天,正月丙寅日,蜀郡的岷山发生了山体滑坡,大量的泥土整整堵塞了长江三天,导致不少支流以及长江下游地区江水枯竭。
刘向认为这是非常不吉利的预兆,说:“周朝时期,岐山也发生了山体滑坡,导致泾水、渭水、洛水全部枯竭,最终国家在周幽王手中覆灭。
岐山,代表着周王朝国运的根本,根本遭到破坏,这是非常凶险的征兆。
大汉原本从蜀地、汉中起家,那么蜀地、汉中便是大汉的国运根基。
如今蜀地的岷山也发生了一样的情况,再加上彗星又出现在参宿与辰宿附近,遮挡了炎汉的火运,大汉怕是真的走到尽头了啊!”
2.二月丙午日,刘骜封淳于长为“定陵侯”。
3.三月,刘骜到达雍县,举行祭祀五帝(黄帝、炎帝、青帝、白帝、黑帝)的典礼。
4.刘骜为了向胡人炫耀中原有很多野兽猛禽,在秋天的时候,特意要求右扶风发动当地百姓进入终南山,向西沿着褒谷、斜谷出发,向东到达弘农郡,向南前往汉中郡,在山林草泽中设下各种陷阱、布满各种各样的罗网,用以抓捕深山老林里的熊虎猛兽。
抓到的野兽放在装有栅栏的封闭车(即 槛车)中,运送到长杨宫中的射熊馆。射熊馆的四周用网全部挡起来,把野兽放入场地,让胡人徒手与之搏斗,被打死的野兽作为战利品归胡人所有。刘骜就在观礼台上看着这些人与猛兽角逐,以此为乐。
四年(壬子,公元前9年)
1.春天,正月,刘骜到达甘泉宫,在泰畤举行祭祀上天的仪式。
2.中山王刘兴、定陶王刘欣共同入朝觐见,刘兴只有自己的太傅陪同,而跟着刘欣一起来的还有定陶国相、太傅、中尉。
刘骜不明白刘欣为什么要带这么多人来,刘欣回答说:“陛下有诏命:‘诸侯王入朝的时候,要有本国的二千石官员陪同。’
太傅、国相、中尉都是我国的二千石官员,所以我让他们都跟着来了。”
刘骜有意考一考刘欣,抽取《诗经》中的篇章让他背诵并说一说感想,刘欣对答如流,对于《诗经》烂熟于心,并且能滔滔不绝地谈论对诗篇的看法。
某一天,刘骜问中山王刘兴:“哪条命令让你只带着太傅来了?”没想到刘兴支支吾吾的答不上来。
刘骜用《尚书》中的内容考察刘兴,也是说的牛头不对马嘴。
后来,太官端来饮食,刘骜将饭菜赐给刘兴品尝,结果刘兴吃得非常尽兴,不仅是最后一个放下筷子的人,而且还吃得直打饱嗝,最后还不忘起身松一松裤腰带。
因此,刘骜觉得刘兴这人不符合自己继任者的标准,暗自选中了定陶王刘欣,对他丝毫不吝啬赞美之词,经常当着大家的面夸奖刘欣。
当时,一众诸侯王之中,只有中山王刘兴、定陶王刘欣与刘骜的关系最亲近。
刘欣的祖母傅太后(汉元帝刘奭的傅昭仪)也跟着他入了宫,私下贿赂了皇后赵飞燕、赵昭仪、骠骑将军王根非常多的金银珠宝,希望他们能够站在刘欣这一边,助力他成为新一任接班人。
由于刘骜一直都没有孩子,赵飞燕、赵昭仪、王根也需要找一个靠山,巩固自己未来的荣华富贵,正好傅太后有意巴结他们,那赵飞燕几个当然也愿意支持刘欣,因此时常在刘骜面前说刘欣的好话,劝刘骜立刘欣为自己的后嗣。
刘骜本来就看中了刘欣,被赵飞燕等人一推波助澜,于是给刘欣在宫中举办了成人礼(即 冠礼,也称 加元服),随后,便让他回定陶去了。
本年,定陶王刘欣刚满十七岁。
3.三月,刘骜到达河东郡,举办祭祀后土的仪式。
4.关东(函谷关以东)地区(一说 都关地区,即山阳县)出现了两次陨石。
5.骠骑将军王根向刘骜推荐北地太守谷永,刘骜下令召见谷永,并任命他为大司农(掌管国家财政,负责农业推广)。
谷永上交过不少奏书,前前后后加起来共提交了四十多份,这些奏书的内容一般都是为了让刘骜节制享乐、整饬后宫,其中存在不少前后矛盾、观点不一致的情况;而且谷永与王氏一族的关系非常紧密。
这些刘骜全都心知肚明,所以即使按照王根的推荐起用了谷永,刘骜也并不是很信赖、亲近他。
谷永当上大司农之后过了一年,生了一场病,一直没有痊愈,拖满了三个月之后,刘骜根本就没有下达允许谷永回家带薪养病的诏书,而是直接撤去了他的大司农一职。
过了几个月,谷永就医治无效去世了。
绥和元年(癸丑,公元前8年)
1.春天,正月,赦免天下全部囚犯。
2.刘骜让丞相翟方进、御史大夫孔光、右将军廉褒、后将军朱博进入宫内,问他们道:“你们说中山王(刘兴)和定陶王(刘欣)谁更适合继承大统?”
翟方进、王根、廉褒、朱博都认为:“定陶王(刘欣)是陛下亲弟弟的儿子。
《礼记》上说:‘兄弟的儿子就是自己的儿子。而且只要确定为自己的后嗣,那他就是自己的儿子。’
所以定陶王理所应当成为您的继嗣。”
只有孔光提出了反对意见:“《礼记》中说了:要选择跟自己血缘关系最近的人为继嗣。
如果以《尚书·盘庚》中商朝的继嗣规律来看,做兄长的去世以后,应当由弟弟承袭他的爵位或王位。
中山王(刘兴)是孝元皇帝的儿子,是陛下的亲弟弟,应当让他成为您的继嗣。”
刘骜认为:“中山王个人水平太低,且根据礼法规定,亲兄弟不能相继进入宗庙享受供奉祭祀。”因此并不认同孔光的看法。
二月癸丑日,刘骜下诏立定陶王刘欣为皇太子,封中山王刘兴的舅舅·谏大夫冯参为“宜乡侯”,为中山国增加了三万户供奉人口,作为刘兴落选的物质安慰。
刘骜让执金吾任宏暂领大鸿胪(管理诸侯、边疆少数民族事务)一职,带着朝廷的符节征召定陶王刘欣入宫。
刘欣推辞道:“我的能力与德行还配不上这个位置,太子之位还是留给陛下亲生的皇子吧!我只要能留在长安中的定陶府邸,每天能给陛下请安,这就已经完全足够了。只要陛下有了自己的后嗣,我马上就回到定陶,好好成为陛下的藩蔽!”
刘欣的奏疏交上去之后,刘骜回了一个:“知道了。”但是并没有同意他的请求。
由于在立刘欣为皇太子这事上,御史大夫孔光提了反对意见,因此在二月戊午日,刘骜将他贬职为廷尉,任命廷尉何武为御史大夫。
3.早年间,刘骜下诏要求有关部门在民间寻找殷商的后人,然而由于时间太过久远,商朝后人早就已经分出了好多支脉,总共衍生出了十多个姓氏(商王原本姓“子”,后人有“宋”、“孔”、“华”、“戴”、“桓”、“向”、“乐”等姓),刘骜想找出商王的嫡系子孙,但是该任务一直无法完成。
匡衡、梅福都认为应当把孔子的后人封为商汤之后,用于供奉殷商的香火,刘骜采纳了这两人的观点,封孔吉为“殷·绍嘉侯”。
三月,刘骜将周·承休侯与殷·绍嘉侯都提升到了公爵,二人所拥有的封地各自都有一百里。
4.刘骜到达雍县,举行祭祀五帝(黄帝、炎帝、青帝、白帝、黑帝)的典礼。
5.何武担任廷尉期间,提出过:“国家的现状堪忧,各项事务又杂乱繁多,陛下身边的辅佐也没有那种经天纬地的旷世奇才,然而丞相一个人几乎负担了三公全部的职责,这怎么忙得过来呢?这大概就是国家事务常常被荒废的原因吧!
应该重新定下三公的官职,并且明确划分各职位的权责。”
刘骜听取了何武的建议。
夏天,四月,刘骜将大司马的官印、绶带交给曲阳侯王根,允许他设置自己的办事部门,取消了他骠骑将军的职位;任命御史大夫何武为大司空,封他为“氾(音‘凡’)乡侯”。
至此,大司马王根、大司空何武、丞相翟方进同为“三公”,俸禄等级也完全一致。
6.秋天,八月庚戌日,中山孝王刘兴去世。
7.匈奴车牙单若鞮于去世,他的弟弟囊知牙斯继任为新单于,号称“乌珠留若鞮单于”。
乌珠留若鞮单于任命弟弟乐为“左贤王”,舆为“右贤王”。
朝廷派出中郎将夏侯藩、副校尉韩容出使匈奴。
有人对曲阳侯·大司马王根说:“匈奴的地界当中有一段路程相当蜿蜒陡峭,有一部分进入了大汉的疆界,与张掖郡相连,那里物产资源丰富、原材料质量绝佳,可以产出大量品质上乘的箭杆和箭羽。
如果这块地方能归大汉所有,那么对于提升边境的经济水平非常有帮助,不仅国家能获得更大的疆域面积,将军所立下的功劳也是永垂不朽啊!”
王根马上就向刘骜进言,说这块地有多么多么好,应该把它拿下,把刘骜也说得心动的不得了。
刘骜准备马上写诏书让乌珠留若鞮单于把这块地献上来,但是转念一想:万一单于不听从自己的诏命,那岂不是有损朝廷威严,自己也脸面全无?于是刘骜表现出了一丝犹豫。
王根的行动力很强,立刻就把刘骜的意思告诉了夏侯藩,让他告诉乌珠留若鞮单于:匈奴现在是大汉的藩属之臣,应当满足天子的需求、服从天子的安排。
夏侯藩到了单于王庭,在交谈时对乌珠留若鞮单于说:“我看到您这儿有一块地,峻峭绝险、蜿蜒陡峭,与我朝的张掖郡相接。
您也知道,目前有三部都尉在边塞附近屯兵,共有好几百人。边境环境艰苦,冬天寒冷难耐,放哨、巡逻又不是什么轻松的事情,将士们非常辛苦,陛下一直想为他们改善一下条件。
如果单于能把这块与张掖郡相接的地界献给朝廷,让这一整段陡峭艰险的地区归属于大汉所有,那么朝廷自然也就不需要那么多人镇守边境了,完全可以撤走两部都尉,这样就有几百名将士班师回朝、休养生息。
此举既能为大汉减省戍边兵力,又能帮助陛下展现对士兵们的关怀之心,陛下一定会记住您的恩情,不会亏待您的!”
乌珠留若鞮单于问道:“这是天子的诏命吗?是天子派你来找我要地吗?”
夏侯藩说:“是的,这是陛下的旨意。我替您分析了一下,这件事对您也有好处。”
乌珠留若鞮单于说:“这块地方是属于我们温偶駼(音‘图’)王的,我对此处的具体情况不是很清楚,地形、物产如何还需要进一步的调查,请使者耐心等待,我马上派人去找温偶駼王了解详情。”
夏侯藩、韩容回朝后,刘骜再次派他们出使匈奴,找乌珠留若鞮商谈献地一事。
单于说:“在我之前,已经有五代单于了,那时怎么不提此事?独独到我继任的时候,提出了这样的要求,这是什么意思?
我已经派人问过温偶駼王了,这块地方的作用还不小。
匈奴西边的那些诸侯想要造些车子、屋子什么的,全都要从那里的山中获得原材料,如果舍弃了这块区域,怕是对我们来说非常不便。
况且,这里是先单于们流传下来的故土,我也不敢轻易把它交出去啊!”
夏侯藩回朝后,刘骜将他提拔为太原太守。
乌珠留若鞮单于写下一封奏书,把献地一事的来龙去脉全部陈述了一遍,并派遣使者把奏书送入京师。
刘骜回复单于:“夏侯藩擅自做主找单于要地,这并不是我下达的诏命。按理来说,他谎称圣旨应该定罪处斩,但是刚好赶上第二次天下大赦,只好免除他的死罪。现在我已经把夏侯藩贬为济南太守了,禁止他再出使匈奴!”
8.冬天,十月甲寅日,曲阳侯·大司马王根因病免职。
9.由于刘欣已经成为了皇太子,属于大汉的继承者,所以他就不能再供奉自己的亲生父母了。于是在十一月,刘骜立楚孝王的孙子刘景为“定陶王”,由刘景当作刘欣亲生父母的继嗣。
刘欣想要请求刘骜收回成命,太子少傅阎崇劝道:“您现在已经是陛下的子嗣了,根据礼法,不可再与您的亲生父母有瓜葛,所以您不应该拒绝。”
而太子太傅赵玄认为应当推辞,刘欣听从了赵玄的说法,写下了谢绝的奏书。
刘骜问他为什么要谢绝,了解清楚情况后,尚书弹劾赵玄教唆太子刘欣拒绝诏命,于是刘骜将赵玄贬职为少府,任命光禄勋师丹为太子太傅。
刘欣是被祖母傅太后亲自拉扯大的,在他成为皇太子以后,刘骜便下令让傅太后与刘欣的生母丁姬居住在长安城中的定陶府邸中,不能再与刘欣相见。
不久以后,太后王政君想允许傅太后、丁姬每十天进宫见一次太子。刘骜说:“太子是未来继承大统的天子,是我的儿子,您的孙子,应当在您膝前尽孝,必须与原生家庭断绝关系。”
王政君说:“太子从小就是傅太后一手带大的,不按亲人算,怎么样也算得上是个乳母吧,就当作报答傅太后的养育之恩也行,让她进宫看望太子不妨事的!”
于是刘骜允许傅太后与太子刘欣在宫中相见,而丁姬虽为生母,但是并没有尽到抚养的义务,所以还是不能见刘欣。
10.卫尉·侍中淳于长深受刘骜的重视与信赖,风头远超公卿之上,交际面也很宽,与许多诸侯、州牧、太守之间都保持了很紧密的联系。淳于长获得的贿赂、赏赐加起来有大几百万,生活奢靡放纵,每天纵情于美色与美酒之中无法自拔。
许皇后的姐姐许孊(音“米”)是龙雒思侯韩宝(韩增之子)的夫人,韩宝去世后她一直都没有再嫁,由于身边无人陪伴消遣,便与淳于长搞到了一块儿,淳于长还把她娶来当自己的小妾。
当时许皇后从昭台宫迁入长安宫中居住,希望刘骜能再次宠幸自己,便通过许孊贿赂淳于长,托他帮助自己成为婕妤。
淳于长收了大量金钱、车马、服装、饰品,加起来价值有一千多万,但是拿了钱不干事,骗许皇后说自己已经向刘骜求了情。趁着许皇后有求于自己的这段时期,淳于长对许皇后做了不少放肆不轨之事,嘴里说出来的话也是不堪入耳。
由于淳于长并没有在刘骜面前为许皇后说话,但是一面又哄着许皇后说事情没办成,还需继续说情,这都是为了从许皇后那里拿更多的钱、维持更久的不正当关系。许皇后也是一时糊涂,全心全意地把淳于长当作自己救命稻草,连着好几年不停地给他送红包。
当时,曲阳侯王根还在辅政,但是因为身体不太好,多次请求退休。
淳于长作为太后王政君的侄子,位列九卿班子,按照惯例,王根退位后应当由淳于长接替辅政之职。
侍中·骑都尉·光禄大夫王莽早就看不惯淳于长,见不得他受到刘骜的喜爱,便私下里去调查淳于长,把他之前干的那些邋遢事全都搞清楚了。
王莽在给王根侍疾的时候,找机会对他说:“淳于长看到将军您生病,他高兴的不得了,巴不得您的没法好,这样就能代替您辅政了。更过分的是,他竟然给结交的宾客士人预先安排职位了!”然后把淳于长犯下的罪恶全都告诉了王根。
王根火冒三丈:“他如此过分,你怎么不告诉陛下!”
王莽说:“我不知道您是什么意见,没敢直接上报。”
王根说:“快告诉皇太后!”
于是王莽面见太后王政君,说淳于长有多么多么傲慢骄纵,并且指出他有心想要取代大司马王根,不仅如此还与许皇后的姐姐有不正当男女关系,接受了许皇后的贿赂。
王政君也怒上心头,说:“小儿竟然如此放肆!走,去告诉皇帝!”
二人怒气冲冲地把淳于长的罪恶告诉了刘骜,由于此事已经让太后王政君晓得了,为了让太后息怒,刘骜下令免去淳于长的官职,但特意要求不给他定罪,只让他回到封地闭门思过。
当初,红阳侯王立没有被选中接替辅政之位时,他就十分怀疑是淳于长从中作梗,暗中对他咬牙切齿,刘骜也知道王立对淳于长的不满。
后来刘骜下令要淳于长回封地,淳于长安排自己的嫡长子淳于融袭爵,并带着他找刘骜请求随从的车马。在回封地前,淳于长让淳于融贿赂了王立非常多的金银财宝。
王立拿人手短、吃人嘴软,只好提交了一份密封的奏书,请求刘骜把淳于长留下来,说:“陛下如果是为了安抚皇太后的情绪,那稍微惩罚一下就好,没必要把淳于长赶回封地。如果他走了,这岂不是让皇太后身边的亲人越来越少了吗?会让她感到很孤独的。”
而刘骜明知王立早就恨死淳于长了,现在却为他求情,觉得此事甚是可疑,便让有关部门调查这背后的原因。
调查官员把淳于融抓了起来,惊动到了王立,于是王立逼着淳于融自杀,免得泄露了自己收受贿赂这一见不得光的事。
淳于融自杀后,刘骜愈发觉得其中大有文章,便把淳于长抓来关在洛阳监狱中,严刑拷打,逼问事情缘由。
由于受不住身体上的疼痛,淳于长只好坦白自己调戏、侮辱许皇后,许诺帮助她成为婕妤,并且有谋划立左皇后的意图;淳于长被定为大逆不道之罪,死在了监狱里。
淳于长的妻儿全被发配到了合浦郡,他的母亲(王政君的姐姐)被赶回了老家魏郡元城。
刘骜让廷尉孔光带着符节与毒药赐死许皇后,许皇后得知复位无望后,绝望地服毒自杀了。
丞相翟方进弹劾到:“红阳侯王立阴险狡诈,收钱替淳于长办事,欺瞒天子,应当打入监狱。”
刘骜说:“红阳侯是我的舅舅,我不忍心用法律来制裁他,让他回自己的封国反思就够了。”
于是翟方进又弹劾了王立的党羽后将军朱博、钜鹿太守孙闳,这两人全都被王立牵连而被免职,连同前光禄大夫陈咸一起,都被赶回了自己老家。
陈咸知道自己再也没有被起用的那一天了,又羞恼又忧愁,身体健康严重受损,最后在忧郁中去世。
翟方进头脑非常聪明,能力水平超高,对于文书法条、执法门道都深有研究,在外展现出的是一副儒雅随和的高雅之态,获得了“通明相”的美称,刘骜对他也十分器重;而且翟方进对刘骜的心思揣摩的相当到位,每次上奏的内容都能完美符合刘骜的心意。
淳于长刚刚在刘骜身边做事的时候,翟方进就看出此人不简单,必定会得到刘骜的重用,于是当机立断与淳于长成为了朋友。那时没有任何人关注到淳于长,只有翟方进注意到了。
翟方进还多次在刘骜面前夸赞淳于长,既增加淳于长在刘骜心中的好印象,也巩固了自己与淳于长的关系。
后来,淳于长的罪恶被揭露,死于大逆不道之罪,原本翟方进与淳于长之间的关系不一般,应当收到牵连,而刘骜考虑到翟方进是丞相,属于自己身边最重要的辅弼大臣,于是主动替他隐瞒了这件事情。
翟方进虽然没有得到惩罚与批评,但是心中对此一直惴惴不安,上书认罪并请求退休。
刘骜回复他:“定陵侯淳于长已经死了,虽然您跟他是好友,但是《左传》中不是说了吗?‘早上犯了错,下午能够改正,也一样会得到贤德的君子的褒奖。’
丞相您还有什么顾虑呢?您就尽心尽力的辅佐我,别瞎想,定期看医生、坚持服药,把身体调理好,这才是最重要的。”
于是翟方进才重新承担起丞相事务,并且把与淳于长关系好的人都弹劾了,包括京兆尹孙宝、右扶风萧育,刺史级别的二千石以上的官员,总共有二十多人遭到撤职。
函谷都尉·建平侯杜业(杜延年之孙)与翟方进有过节,翟方进上奏:“杜业与红阳侯(王立)一起联名为淳于长求情,这也属于大不敬之罪。”
刘骜下令撤去了杜业的官职,让他回到封地反省去了。
王莽是第一个揭发淳于长恶行的人,刘骜十分欣赏他的忠心与正直,曲阳侯·大司马王根借此机会向刘骜推荐王莽,请求他代替自己辅政。
十一月丙寅日,刘骜任命王莽为大司马。王莽时年三十八岁。
王莽从同辈子侄当中脱颖而出,一跃成为大司马,成为了继自己四位叔叔之后的辅政大臣,这是一个非常了不起的成就。王莽越发想树立自己优秀忠直的人设,希望能得到朝臣的夸赞和美誉,于是行事愈发恭谨,待人愈发谦逊:
他必须从品行端正、道德修养优秀的人才当中选人来当作自己的办事员、掾属;
刘骜给的赏赐、食邑收上来的钱财也都十分大方的分给自己的宾客门人;
不仅如此,还刻意展示自己勤俭节约的品德,打造朴素节俭的好名声。
王莽的母亲生了病,公卿大臣们派夫人前来探望,他们看到一位妇人出来迎接,衣服都没有垂到地面,裙摆也只是刚刚盖过膝盖,还以为是家里的婢女,一问,才知道此人是王莽的夫人。
王莽为了维护自己外在的形象,可谓是费尽心机。
11.丞相翟方进、大司空何武上奏:“《春秋》中推崇地位高贵的人管理地位低下之人,低贱不可以凌驾于尊贵之上。
刺史只不过是下大夫的级别,俸禄等级为六百石,然而却有权限监督太守(二千石级别),这不就相当于让等级低的人压制了等级高的人吗?
应当取消刺史,重新设立州牧这一官职,明确州牧的权责范围,以求符合古时候的管理规范!”
十二月,刘骜下令取消刺史一职,确立了州牧,俸禄等级为二千石。
12.犍为郡中有人在水边捡到了十六枚看上去十分古老的奏乐用的磐,很多人把这看作是祥瑞的象征。
刘向上书说:“应当设立辟雍(天子学堂)和学校,把乐器都拿出来弹奏中正平和的盛世雅乐,让人们感受和学习礼仪与艺术之美,让古老的传统、悠久的美德向全天下传扬开去。
能做到这些,天下必然会太平安宁,社会必然会兴旺发达。
这时就有人说了:‘礼仪用具不齐全怎么办?’
礼法原本就是让人修身养性,提升素质的工具,即使其中有什么不完备的地方,那么这些失误也是无伤大雅的,而刑罚在使用过程中出现了失误,那么就是生死攸关的大事。
如今的司法、执法工作,早就已经不再是尧舜时期皋陶(音‘高瑶’,著名司法官)那样的了,有关部门按照天子的想法对法律条文删删减减,这一切都是为了适应当前的时代发展。
法律能够这样改来改去,而到了礼法这里,却口口声声说着‘不敢改’——这不就是对于人命关天的事情轻而易举地做决定,对于提升人民素养之事磨磨蹭蹭地能拖则拖吗!
只是因为一点小盘子、小碗,一些乐器、用具置办不齐,就放弃对礼法的确立与执行,这不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吗?这岂不是为了这种无伤大雅的小缺憾,阻碍了全社会向上发展的进程吗?是不是有些太糊涂了呢!
礼法、教育相对来说比刑法更为重要,可千万不能舍弃啊!
礼法规范、教育学习,是帝王实现天下太平的基石;法律规范、刑法规定,是帮助帝王治理天下的辅助工具。
如果只注重对于辅助工具的运用,而舍弃了治国的基石,想要实现天下太平那可就难上加难了。
京师中有不少顽劣无礼之人被处以死刑,这是因为他们根本就不懂什么是仁善,不理解什么是正义,不愿意遵守礼仪,不爱学习缺少智慧,不值得人信赖。
大汉的子民还保留了不少周王朝、秦王朝时期的不良习气,在没有教育推广、礼法约束的加持下,风俗民情越来越走下坡路,贪财、自私、阴险之人层出不穷,违背道德、脱离礼法的事情屡禁不止——
如果再不赶紧用礼法教化纠正当前的乌烟瘴气,而是只顾着用严刑峻法来强行压制,这些陋习恶行是没办法彻底根治的!”
刘骜把刘向的奏疏交给公卿大臣商议,丞相翟方进、大司空王莽提出应当设立辟雍(天子学堂),并着手在长安城南附近选址。然而还没开始动工就被叫停了。
当时又有人说:“孔子只不过是一个衣着简朴的读书人,而他手底下却聚集了三千名学生;现在太学是由中央朝廷设立的,但是其中的学生实在是太少了!”
于是刘骜下令,给太学增加了三千名入学名额,然而仅仅只过了一年多,又取消了这三千个名额,回到了原先的状态。
刘向知道自己深得刘骜的信任,所以经常在宗室成员面前大谈特谈,尤其是对于王氏一族以及当朝的掌权大臣批评得非常露骨,每次在谈论起这些人的时候,都不免激昂慷慨地真情流露。
刘骜有好几次都想让刘向担任九卿的职位,但是总是被王氏大臣、丞相、御史给否决,直到最后也没有提拔刘向。
三十多年间,刘向一直都是大夫的身份,直至去世。
十三年以后,王氏便篡夺了大汉的基业。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