总有些脸红的青春，又足以感到骄傲

我坐在蝴蝶机上，双臂用力地往里夹，开始了今晚最后一组的大重量训练。

我紧紧地咬住牙齿，汗水不断冒出来，头不自觉地微微向右偏，双臂终于开始缓缓地越近。

突然一滴汗水流进了我右眼，好刺痛！我快速地眨着眼，眼睛都快睁不开了。朦胧之中，我居然看见一个女孩缓缓从右边走来！

莫不是眼花了？健身房的器械区出现了女孩子！这里，用销售的话来说，是热血男儿挥洒青春和汗水的竞技场。我又眨了几下眼睛，还真是一个活生生的女孩！她穿着粉红色的运动背心和短裤，面容清秀可爱，身材凹凸有致，美中不足的是短裤下两条大腿的肌肉稍显松弛。她小嘴微微张着，小脑袋转个不停，正好奇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眼神时而明亮时而震惊，脚步试探性地往前一点一点挪动，像一只刚走上冰面的小猫。嗯，一枚健身新人。

周围一连串“砰砰”、“哐当”的巨响，男人们不自觉地放松了肌肉，器材砸到地上、铁架上的声音接连不断，像放了一大串鞭炮一样。大家的眼光在一瞬间全聚集到她身上，连日光灯的灯光都被拉扯了过去。她在发光，雪白的皮肤耀耀生辉，在她周围折射出一圈彩虹。

我立刻把脑袋转到左边去，假装丝毫不在意。双臂再一次用力夹紧，又猛吸一口气，把胸挺了起来，胸肌显得又壮又结实。“吧嗒……”好像有什么东西断裂了，我瞬间飙了出一身冷汗。

我努力地保持着这个姿势一动不动，胸部传来一阵阵剧痛，呼吸越来越粗重。我的头皮开始发胀，血液不断地涌上大脑，视野又开始变得模糊。“咚咚，咚咚……”我听到了我的心跳声。

“沙沙，沙沙……”我突然听到了另一阵很轻的声音，这声音还不断在向我靠近。啊！是女孩子的运动鞋踩在地毯上的声音。

可能是想看我隔壁的仰卧起坐板吧，女孩子不都喜欢瘦小腹吗？

“帅哥，你的胸肌好大哦，好好看哦。”“沙沙”声突然在我身前停止了，一阵富有感情又高低起伏的仙乐响起，我剧烈的心跳声就像伴奏的鼓点，一下一下地敲击在我灵魂上。

“哦是吗。”我慢慢把肌肉放松，将器械归位，斜瞄了女孩子一眼，冷冷地说：“这是要经过长年累月吃苦流汗才能练出来的。想把胸肌练出基本形状，至少得用10种动作5种器材，经过1年的艰苦训练，才能做到……”

“哇，你好厉害哦！帅哥，我可以感受下你的胸肌吗？一下就好，轻轻地。”女孩子把右手竖着抬起来，手指微微屈了几下。

“嗯……好，好吧。就一下哦。”

多来几下，最好两只手都摸上来！

女孩子右手指微曲，食指中指伸直，缓慢地伸到我左胸上，轻轻地挠了两下。

沙沙。

“好硬哦帅哥！”女孩子一脸的崇拜。

“沙沙，沙沙……”她忍不住又多挠了几下。

胸口有点痒，又很舒服。

“沙沙，沙沙……”声音响个不停，胸口的痒突然开始蔓延，往四肢爬去，最终爬满了我身上每一寸的皮肤。又开始溶入皮肤，刺入到我的骨头，我的心脏。还随着沙沙声不断深入脑海里，直达我的灵魂！

啊！我忍不住了，身体一扭飞快冲向厕所，连最后那女孩子是什么表情都没看到。我两只爪子随便搭上一块皮肤便拼命挠，胡乱挠遍全身，一道道血痕交叉满布，可丝毫不见效，甚至内心深处越来越痒！

我实在忍受不了这种折磨了！我张开右手，用力地一拳砸进心窝，把心脏抓住，狠狠一握！

砰！

周围的一切突然在这声巨响中全部消失，连光和声音都消失不见。我置身于一片安静的黑暗中。脚下的地面突然坍塌，我整个人开始呼呼往下掉，全身失去了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我突然摔在一块不软不硬的地方上，巨大的冲击力穿透我的身体，知觉也瞬间回到了我的躯壳。猛然来的惊吓使我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周围不再是一片黑暗。有一片洁白的亮，是照进房间的月光。身下不软不硬的地方原来是我的床，身上还盖着一张厚厚的被子。

原来是梦啊！我缓缓坐了起来，深深呼了一口气。要命的天气，在一夜间忽然转热，我在睡梦中捂了一身的汗，衣服紧紧贴着我的皮肤，浑身发痒。

“沙沙，沙沙……”一阵让我毛骨悚然的声音又传了过来！我竖起耳朵仔细听，好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挠着我的门。

我激动了起来，莫非是哪只迷途的野猫终于厌倦了漂泊的猫生，想寻找一处生命的归属？

我轻快地跑到门边，强忍住急促的呼吸，低下头，眼光聚焦在门的底部，缓缓地打开了门。

是橘猫？是狸花？还是纯黑的纯白的猫？

我首先看到的是一双鞋子，被人穿在脚上的鞋子，一双黑色的运动鞋。

我缓缓地抬起头，扫过那人的全身，最终定格在他的脸部。

陈夏青。

一张带着坏笑的脸，眼里闪烁奸计得逞的光芒，手里捏着一枚狼牙，正是刚才用来挠门的作案工具！

我冷冷地盯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夏青嘿嘿一笑，侧着身子迅速钻进了我屋里，问到：“在晚上两点，如果我来叫门，你会不会给我开门？”

“不会。”

“如果是一只猫呢？”

“会。”

“猜猜这只猫要带你去干嘛？”夏青把右手从身后伸了出来，握着一口布袋。

他直接在我客厅地板上坐下，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掏了出来。两盏探照灯，两把镰刀，两把小锄头，还有一瓶红染料，两只毛笔，几把香。

“陪我去扫墓吧。”夏青的语调低了，脸上嬉笑的表情也收敛了起来。

是时，清明日丑时。我跟着夏青摸黑上山，没有路的山长满了高高的草，地面在风雨的侵蚀下崎岖不平。我们一路割着草平着路，凭着记忆慢慢地寻找。我没有问夏青为什么，就像我会在夜里无缘由给一只野猫开门一样。

总有些脸红的青春，又足以感到骄傲

终于找到了一块方寸地。我们把坟头的草割完拔光，把周围的地锄平，把墓碑上暗淡的阴文描红，一人在坟前点了三柱香。拜祭毕，我们便关了探照灯，坐在坟头的石板上休息。夏青点了一根烟，慢慢地吞吐着。深夜，寒山，冷烟，七点红光，一明一灭。草树被一层黑掩盖着，山间点点的碧绿是坟头的磷火，是给未归人留的如豆一灯。风乍起，呼呼地吹散了烟，红光明亮，绿光阑珊。

“今年你家里人还是没来拜祭你奶奶吗？”

“还是老样子。我爸是个大忙人，叔叔伯伯们嘴上说着反迷信，对麻烦事能省则省，其他人更是乐得清闲。”

太顺利的人，总会变得无所顾忌。

香烧尽了。夏青说：“去看看林老师吧。”

“好。”

我们默默地走进旁边一条长满杂草的小路。弯弯曲曲，上上下下绕了大半座山，找到了另一方同样长杂草的破落墓地。

“林老师的儿女看来也没来拜祭他呀。”我开始动手割草。

“好像都在外地，师娘听说被她二儿子接去了。”

同样的清理，描红，烧香，休息。

山风更冷更大了。我没有关掉探照灯，朝着身外，一条光柱破开黑暗，远远地刺出去。

“他是个好老师。”夏青突然说道。

“因为对你好吗？”

“他对你也很好啊。”

“……”我抿了抿嘴，“他是个好老师。可惜，去的时候还是太早了。”

“癌这东西，又不是老年病，哪会管你早不早。”

林老师是我们初二的语文老师。东溪中学有个传统，每年都会把一些成绩特别优秀的学生和很多不良学生分到同一个班，然后让林老师当班主任。那年我和夏青因为足够坏，有幸成为了林老师的弟子。

林老师对付坏学生很有一套，很会和我们沟通，知道要说什么话，要用什么语气去说，然后总在无意中劝导我们。或者说，他是个天生的老师，他已经在职业里注入了自己全部的灵魂，从心底就想把我们教好。

有时候我们觉得林老师就像我们的老大一样。老大就一定有外号，所以他有一个叫了很多年的外号，叫做father。

我们直接叫他教父。当时受一些外国电影的影响，我们很自然就觉得教父是指很厉害的黑社会头领，聪明富有而又冷酷无情。

学校的人则叫他神父。每年，他都会把一批迷途的羔羊带到人生的正途上。他在前面走，浑身发着神圣温柔的光，我们双手合十跟在后面，一步步走向远方。

“早早就把这么一个好老师带走，真是上天对人世间最大的残忍。是吧木狼？”

“木狼，木狼。呵呵，多少年没用这个外号了。”夏青把戴在脖子上的狼牙掏了出来，用大拇指轻轻揉搓着。这是他年轻时在东北当兵的爷爷偷偷猎到的一只凶狼的纪念品，后来给了夏青当护身符，夏青也就顺势起了这个外号。

“我还记得那次你被城南十罗汉的人压在地上打，那眼神，那牙齿……啧啧，真有点像一匹要吃人匹狼。”

城南十罗汉，是城南中学的不良学生团体。他们有十罗汉，我们东溪中学就有八金刚。十罗汉中一个叫铁牛的，和我们八金刚中的梓龙，在小学就互不对眼，经常打架。后来升到初中，两人都结交了一班弟兄，个人恩怨也自然升级成为学校恩怨。或者说那时的我们就单纯想打架而已，有时候只是差了一个借口。

十罗汉最擅长的是以多欺少，埋伏偷袭。某天他们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得知夏青翘课去网吧，于是其中四人躲在一条必经小路上，把毫不知情的夏青围着狠揍了一顿。

幸亏那天我和梓龙也抵挡不了上网的诱惑，上了半节课也决定一起偷偷溜去网吧。刚踏上那条路，就听到了一阵嘲讽声和打击声。

夏青被四个罗汉面朝下压在地上，腰上死死坐着十金刚里面最胖的罗大山，两只手也被人紧紧按着，十金刚的老大大金刚有一下没一下地踢着夏青的脸。夏青已经鼻青脸肿，血从鼻子、眼角、嘴角里慢慢流出，大金刚的鞋子沾了不少。

“求饶啊，叫声哥哥，我们就放过你，哈哈哈！”他们还一边嘲讽。

“呸！”夏青朝着他们狠狠地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可惜被压着，口水连大金刚的鞋子都碰不到。他两条眉毛和鼻子扭到一起，呲着牙，用着一种吃人、凶狠又不屈的眼神死死盯着大金刚不放。

总有些脸红的青春，又足以感到骄傲

狼踩中捕兽夹后望着前来猎杀它的猎人时也是这种眼神。狼的尾巴是硬的，它不会摇尾乞怜。

“幸亏那天我和梓龙突然想去网吧，不然你可能会被打死。”

“哼哼，哪会像你一样识时务，该求饶时绝不站着。是吧野猫？”

当初起外号时我考虑了很久，无论上学放学都在苦苦思索。最后我准备在猎鹰和铁拳之中选一个，在放学的路上一边走一边定夺。

忽然我看到了几个人正围着看什么热闹，还传来几声狗的“呜呜”悲鸣声。我不经意中望了一眼，原来是猫狗打架。

一只黄色的野猫，正死死趴在一条比自己大了好几倍的大黑狗背上，两爪抓着狗的脸，咬住狗的脖子不放，自己的背上也已鲜血淋漓。狗在拼命挣扎，脸上被猫抓出了很多道血痕，却一直不能把猫甩掉。猫紧紧地搭住狗，被甩动时又在狗脸上拉出几道血槽。

“猫怎么能爬到狗背上去啊？”我好奇地问一个和我差不多大的围观者。

“这猫聪明啊！刚才正面打不过狗，背后给狗咬了一口，它就跑，狗就追。猫跑到那树边，噌一下就上去了。”那人指着一棵树说道，“狗就在树下叫啊叫，猫怎么也不下来。最后那狗都准备要走了，没想到那猫忽一下从树上跳下来，扑在狗背上，就现在这样啦。它们缠到现在得有十分钟了。”

猫最终还是体力不支，被狗甩了下来。没想到狗已经被吓破了胆，面对平地上一只精疲力尽的猫，连看都不敢看它一眼，呜呜叫着逃走了，还差点因为沙地太滑而摔到。

猫慢慢地爬起来，自顾自地开始舔舐自己的伤口。动作平缓稳定，好像刚经历了一场血战又胜出的并不是它。

人群散了，我还盯着那只猫出神。作为一个经常打架的人，书包里一直都备着一些消炎散。我不自觉地掏出消炎散，慢慢向那只野猫走去。离它快到一米远时，它猛然弓起身子面向我，四条腿微曲，一双绿油油的眼睛凶狠地盯着我，丝毫都没考虑面对的是比刚才那条狗还要更庞大的动物。

“哈！”野猫发出警戒声。

“猫咪乖。”我连忙停下脚步，温柔地说，“这是药，对你的伤口很好的。”

然而猫并不领情，它转身就走，穿过路边一户人家的篱笆，拐入墙角消失不见。

野猫！那一刻我立即确定了自己的外号。

只可惜我并没有猫的机敏，在夏青被埋伏的三个星期后，我也被十罗汉埋伏到了。

我像夏青一样被压倒在地，大金刚一脚踩在我脸上，张扬跋扈地说：“没想到吧？你们七金刚，应该叫七笨蛋才对，哈哈哈哈哈……”

“求饶啊，叫哥哥就放过你！”

“哥哥们，放过我吧。”

一阵沉默，突然爆发出几声响亮而整齐的笑声。

“哈哈哈哈！看看，这就是东溪野猫~这是东溪野猫？东溪没种吧？兄弟们还没开打就求饶了。”

“想想那只死狼再看看他，你真是丢你们七金刚的脸！”

“刚才你叫啥？哥哥？叫句大爷来听！”

“大爷们，放过我吧。”

“哈哈哈哈！”又是一阵得意的嘲笑声。

最后他们在我身上随便踢了两脚就走了。“呸！”大金刚在我身上吐了口痰，“没劲，逮了个没种的。”

“所以你当时在想什么？”夏青问道。

“想上树。”我微微一笑，“记得你被揍的隔天，林老师看到你一脸的青肿，还很生气地去问你发生了什么事呢。”

“我就说打篮球是被球砸了呀，可惜他不信，最后去问梓龙，把事情问出来了。”夏青嘿嘿一笑，“然后他黑着脸把我叫到办公室，说他的学生决不能白白挨揍，要是一个月内不能让他满意的话，他就要叫家长了。”

在我被埋伏后，七金刚决定约十罗汉出来打一架，好好了结下最近的恩怨。可惜十罗汉并不答应，已经连胜两场了，而且以他们一贯的作风，并不是很想在那时候和我们正面冲突。

“最后你居然打听到了大金刚的女朋友波波的住址。上学放学时突发骚扰她几次就算了，还叫文妹她们偷偷摸进波波的学校，在她全班同学面前狠狠地打了她几个耳光。”

“那时最讲究的不就是面子吗？”不久后十罗汉果然答应了和我们打群架。

那一战，除了七金刚和十罗汉，东溪和城南所有能打的都上了战场，这绝对是两校群架史上规模最大、历时最长、流血最多的一次。

总有些脸红的青春，又足以感到骄傲

其实很多人都不是很清楚为什么要去打这场架，特别是我们几个当事人外的人。反正被自己的兄弟叫到了，就拍拍胸膛，想都不想，热血沸腾地跑到东畔村的一栋烂尾楼里。两拨初中生互相指着对骂，好像有什么血海深仇，有人还从裤管袖口里抽出了镀锌水管，朝着对面狠狠地挥舞，幻想着抽在别人脑袋上的快感。是为了义气？为了学校的荣誉？我们当时只有一腔热血，被冲昏的头脑一片空白。

不知是谁挥舞的水管没握住，突然脱手而出，打着圈飞向对面，砸到了一个骂得正欢的人头上。

“xxx，居然玩阴的！兄弟们，干死那群xxx。”两边的人同时大叫着往前冲，猛地撞到一起，对着前面的人拳打脚踢。耳边只有“啊啊”的大喊声，每个人都疯狂了，失去了思考能力，这么大规模的群架，有生以来都是第一次打。根本分不清前面站的是谁，只要穿的不是自己学校校服的人，就是攻击对象，本能地对这边的人打一拳，那边的人踢一脚，脸上挨了别人一拳也不觉得痛，只知道大叫着向前冲，把自己全身当做炮弹，狠狠地砸入人群中。

最终我们打赢了。打架前我设计了一条夹击战术，偷偷埋伏了另一波人在烂尾楼的背面。在群架最激烈的时候，我吹响了一枚口哨，他们便突然出现，从城南的背后攻击他们。

两边夹击下，城南果然方寸大乱。凭热血聚集起来的初中生，在流了一点血，散了一点热后，就在惊吓中作鸟兽散了，只剩下被我们堵死的大金刚。

我们用他们对付我和夏青的同种姿势，把大金刚也按在地上，用一条水管狠狠地抽他。

“给你玩玩。”夏青把水管递给我。

我接过水管，在大金刚面前蹲下，缓缓举起了水管。

“哥哥……”大金刚红肿流血的嘴唇动了动，含糊不清地说道，“大爷，放过我吧……”

我突然觉得索然无味，站直身子，把水管用力地往地上一砸。“砰”的一声，大家瞬间安静下来，惊诧地望向我。

“回去吧。”我长长地呼了一口气。

安静，只有安静，周围一片死寂。

我忽然笑了，“回去吧，我们赢了！”

“耶！”所有人同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大家跳着，跑着，一起往门口走去，脸上和衣服上还挂着不知道是自己的还是别人的血，没有人在乎，只有整齐划一的兴奋和骄傲。我们就像一群打了胜战的士兵，经过一场艰难的战斗终于保卫住了自己的家园。

“兄弟们来试试这个！”金狮得意地从书包里摸出一包烟来，“我偷拿我爸的，都没抽过烟吧？今天我们抽一根庆祝庆祝！”

每个人都好奇地从金狮手里接过烟，唯独我一动不动。

“小黄，你怎么了？拿一根去试试啊。”

“算了。”我转过头，“你们是狼啊龙啊狮子老虎啊，只有我是只弱小的猫，和你们不一样。所以你们抽，我不抽。”

“咳咳……”每个人都被香烟呛得拼命咳嗽，满脸通红，夏青眼泪都呛出来了，烟也被一口一口的喷得老远。天突然下起蒙蒙细雨，在风中轻轻地飘。

陌上花初开，更着烟和雨。

朦胧中未全盛开的美和香，是我们懵懂的青春。

“隔天我拿了一根有点变形的水管给林老师看，我们默默地对视了一眼，啥也没说。”夏青啪一声点了一支烟。

“那场架打的真是凶，没想到那居然也是我们的谢幕战。”

“梓龙被开除了对我们影响还是很大的，不过……”夏青突然抬起头望向我，“那场架后你是不是已经萌生退意了？”

过了不久，梓龙因为和一个低年级的学生持械斗殴，被学校开除了。校长深感事态严重，便决心整顿以七金刚为首的不良学生，不过我和夏青都被林老师保了下来。

“你们打完架后的那几天我都在留意着你。”梓龙被开除后没过多久，林老师把我叫到了他的办公室，“你好像一点开心的表情都没有，明明是你们打赢了呀。”

“我只是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打架，然后打赢后我们又得到了什么呢？”

“呵呵，那不说这个了。听说这次能打赢，是因为你想了几个好办法？”

“阴谋诡计吧。老大，我们这样会不会胜之不武？”

“看着我，小黄。”林老师突然严肃起来，“两个将军对阵，无论用什么兵法取胜，都不能说是不够光明正大。但如果其中一方雇佣个杀手把对方将军杀了，那才是阴谋诡计。”

“小黄，你应该懂得头脑的价值了吧？别错过了锻炼头脑的好时机哦。有了一个好头脑，你将来才可以想出更多像那场群架一样精彩有趣的事哦。”

从此我就重新拿起荒废多年的课本，夏青后来也同样变成一个读书人。

夏青的父亲一直都很忙，母亲又是一个懒惰的人，他从小就没得到足够的关爱，所以经常会做出一些让人意想不到的事情来吸引大家的注意力。我知道这点，林老师也知道。

所以他只对夏青说了一句话。“如果一个人初二时成绩还在班级里倒数，却考上了市里的重点高中，大家一定会觉得十分十分十分的不可思议吧？”

“到后来七金刚也就只有我们两个被劝化了吧？”

“是啊，没想到会是我们两个。我是猫，你是狼。猫是独居动物，狼是群居动物，两种截然不同的人，居然走到了一起。”

“哈哈，我是什么时候开始注意你的呢？哦，班花同学主动找你聊天时，你别过头，对她说滚的时候。那时我就觉得你超酷的，好想和你做朋友。可没想到！”夏青拍了自己额头一掌，“你居然是在装酷！你其实巴不得她和你说话吧？你很喜欢人家的吧？”

“猫很傲娇的……”

“后来你还给她写情诗了！什么蝴蝶翩飞，我爱的是你，如花……”

蝴蝶翩飞，我爱的是你如花般的红颜。

黄花委地，我等待燕子再来的春天。

“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原来她只是爱出风头。如果把一个不良少年感化了，该是一件多能让人夸奖的事，即使失败了，人家也会说她是个负责任的班长。那首情诗也是，明明是你写给她的，结果第二天全班都知道了，估计是她去向周围的人炫耀了吧，炫耀她有人追求，还收到情诗了。不过你那是可丢脸丢大了，大家都在说你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什么的……”

“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已经收了多少份情书了呢？”

“她在一家报社当记者。”我默默说道。

“你居然还在关注她？！”夏青跳了起来，“她明明对你一点感情都没有，还有利用你的意思……你！不会还喜欢着人家吧？”

无论她多坏，我喜欢的只是她的美。

生活有光有暗，我只向往光明。在追求美的道路上，我们终将会成为一个很美的人。

探照灯突然开始闪烁。“快没电了，我们回去吧。”夏青站起来拍拍屁股，“接下来这两天我可要去你那里暂住了。你那里安静，我打算在清明假中赶一份项目书出来！”

隔天我睡到下午两点才起床。随便吃了几口饭，我走进房间，看到了满眼血丝的夏青，烟灰缸里插满了烟头。他的牙齿紧紧咬着一根烟，眼睛死死地盯着电脑屏幕，眼里满是坚持和不屈。

狼的眼神。

他手指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敲了一阵，停了一下，又敲了一阵，突然整个人往椅子里一倒：“妈的！终于搞定了！”

“恭喜哦，那你还有两天假期。快去睡觉吧，别猝死了。”我一边穿衣服一边说。

“你要去哪？”

“健身房。”

“嘿嘿，哪只猫说要注重锻炼脑子啊？原来也还在坚持着肉体不放啊？”夏青躺上了我的床，“不过你现在就算把力量练起来了，还有架打吗？或者说，你敢打吗？”

的确没什么用，但我还是去做了。做一件事，不知道为什么，也没有为什么，这不就是青春吗？

谁人不年少？谁年少时没做过一些傻逼脑残的事，后来想起只会让自己脸红耳赤。但这些永远是无可替代的财富，我们会在误打误撞中懂得一些值得贯彻一生的宗旨，也知道在往后的人生中哪些白痴的事不应该去做。

感谢让我脸红的青春，它不足以让我多么成功，但至少可以在芸芸众生中有自己的独特，描绘世界时能有七彩斑斓的色彩，站在自己垒就的高山上，望着各种形状的云海。

我一直为我的过去感到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