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帝深夜诏司天 皇子乔装访江南
天下之人来来往往皆为利,忙忙碌碌皆为情。一生辗转,起起落落之中,偶有迷惑,不知追求价值几何,到头来,白了须发,衰了容颜,方知万情凋零,梦幻成空,只余一具朽木之身,或葬于山间,或寄于丛林,终是化为泥土,倒落个干净。
因写书人自幼历经磨难,生于败落之家,坎坎坷坷,好不容易长大成人。一日他窗下读书,偶然翻起一本《红楼梦》,阅毕感慨万千,回首过往,方解书中所云“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意。”
写书人一度沉迷书中,渐渐有了遁入空门的心思。可他家中尚有一老母及一众家人,自然放心不下,顿时心里矛盾丛生,不觉有了厌世之心。
如此几经思虑,故将家族一干俗事写成此书。惜世人追名逐利,无有闲心观这等不温不火之书。时有一落魄书生,也是碰巧在他家作客,得观此书。后书生见功名无望,便开了一书局营生,那时想起此书,故批阅删改几番,去其繁琐家常,又因现今,人大多爱看那男女间爱恨情仇故事,因此增了此等热闹文字。
书里文字平实无华,诗词也无新意奇特之处,然皆是真情实感,易懂易读,所喜有些奇人怪事,命运起伏,祸福相依、梦幻虚实的趣事,倒能看一二,符合市井之人的口味,如此也还罢了。
且说历朝历代,凡有灾祸祥瑞降临,上天必有所预兆,或是托一梦,或是降下一灵石,亦或是星宿移位,明星坠地。如此怪异景象只有有缘之人才能遇见,那些无缘之人只剩下听天由命的无奈。
所谓灾祸要么天灾,要么人祸,天灾又有瘟疫、干旱、洪流、地陷等,人祸便是奸臣滋生、乱民造反、边境不安,从而引发战乱,致生灵涂炭,冤魂痛于幽冥。
所谓祥瑞必是大才降世,要么征战平乱,要么治国安邦,实是国家栋梁之才,万万人之上的能人。
可知祸福不由天,实由人,祸者恶也,福者善也。
闲话少说,书归正题。
昔日,云国先帝尚有三位皇子,然不知是哪世造下来的孽缘,三位皇子竟争先薨了。先帝因此性情大改,甭管那奸臣忠臣,凡是触了逆鳞的,难跳一个死字。
眼看先帝因思念逝子日益成疾,卧榻中静思良久,为天下计不得不宣重臣,意欲在众王爷儿孙中选得一出众王子继承皇位。
未曾想,这一消息走漏了风声,各地王爷闻知,竟互相勾斗,兵戈不止,霎时天下大乱了起来。此时,南安王恐皇帝遭受围城之患,带三十万大军北上,驻扎离京城五十里处,日夜巡视打探。
景帝先前以为南安王造反,但迟迟不见有攻之举,故命人去探,报来才知他的用心,心里十分感激,有了让他接替皇位的意思。一日,景帝下了一道诏书请他进宫。南安王跪谢辞去,说道:“为保皇帝驾,不敢分心,望皇帝陛下暂恕不敬之罪。”
景帝见他不肯进宫,于是连夜又下了一道急诏。南安王依旧不肯。
又过了几日,景帝的龙体稍有好转,吩咐手下的大太监夏代全亲自去宣诏。
南安王跪下听诏后,起身安排为夏代全奉茶。
夏代全细细说道:“南安王一片忠心,天地可鉴,只是如此一再推脱,恐人说你手握重兵,心高气傲,本是一片冰心,倒落了他人话柄,可就不妙了。”
南安王欠身说:“夏老爷,你何曾知我所虑,此时进宫,不合时宜。我与夏老爷说句私密话,此时我若进宫,皇帝有了不测,我便成了个大逆不道之人。”
夏代全细想又说道:“你说的也不无道理啊!我倒有一个两全的办法,你明日只带世子云炎及几位随从进城,我向皇帝进言,让群臣百姓城门迎接,众目之下便可封天下的口了。”
南安王听了,喜之不尽,说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多谢夏老爷!”
夏代全说道:“我也是忠于皇帝陛下之托,不忍看我云国几百年就此断送。”
翌日,群臣果真出门迎接。南安王叩见了景帝,跪谢浩大皇恩。景帝见南安王生得不凡,传位之心日益渐盛,时常令人劝说南安王。然,南安王并无登位之意。
秋去冬来,景帝终是熬不过那地府阎罗给的命数。一日风雨交加夜,景帝写下遗诏,落笔而崩。
皇宫丧礼举行一月有余,与此同时,南安王依遗诏登基,改国号为云顺,称云仁帝。
这一日,仁帝守灵,半夜梦醒,见天上一星宿,从半空中向南方坠落而下,其形如火球一般,一盏茶功夫落在南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仁帝恐是有何大事发生,连忙叫太监夏忠宣来了司天监。司天监名为范正,祖上世代皆为朝中司天监。
宫墙外平乐坊,一处偏僻院落里,微风吹过,卷起一位老者的长袍。看那老者童颜鹤发,道骨仙风,出神地凝望着星空,灵魂仿佛已脱离肉体,上升九重天之外。
良久,老者回过神来,低头看池里那株挺立的白莲,口里念道:“秋去冬来余霜尽,人走事过祸难平。”
老者叹了一口气,又说道:“该来的总难以躲过。”
话音刚落,只见走来一人,那人欠了欠身,说道:“老爷,宫里来人了。”
老者摆摆手说:“知道了,下去准备吧。”
那人喏了一声退了下去。
夏忠带着口谕直奔范府,范府下人早通禀进去,范正从后院进了内房,换了身衣裳,在正堂候着。
夏忠宣了口谕,范正叩过头后,吩咐人倒茶来。夏忠止住,说道:“范老爷,事不宜迟,茶我就不喝了,还请你即刻进宫去,官家还在御书房等你呢!”
范正低声问道:“也不知官家宣我何事,望中贵人告知一二。”
夏忠说道:“范老爷,我只知官家从观夜后,心里甚是不安,也不知所为何事,你倒不必多心,只管随我进宫便是。”
范正与夏忠坐了轿,一同进宫而去。
来至群书房,夏忠进去禀报,霎时宣范正进去。范正整了官服,小心进去,见了仁帝,行大礼。
仁帝将今夜所见的怪异之事说与范正听,又问他有何缘故。
范正答道:“官家,臣今夜也观了天相,进宫之前已在家推算一番。今夜所坠之星乃是文曲星,所坠之地为江南属地,星为雄火所包裹,可知国家又将出一济世文才。只是......”
范正就此打住,不知该不该说出后面的话来。
云帝说:“你且说就是,不必遮掩什么?”
“是,只是所坠之地为官家旧时领兵所在,恐有相冲之意。”
“天降大才,是国之所幸,难道朕连这个文人都容不下?”
“臣并非此意,古人云‘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倚’,坠星之意恐还有兵乱,如此天降之祸必要天降之人来平。”
仁帝沉思片刻,说道:“你的意思,朕知道了。”
范正欠身说道:“臣还有一事要禀。”
云帝问道:“何事?”
范正跪下道:“眼下皇帝刚登大位,当重开春闱,刻不容缓。”
仁帝道:“朕早有此意,只恐朝中旧臣心有芥蒂,你知朕并非先帝亲生。”
范正道:“官家何不借此天相,以塞众人之口。”
云帝并未作下决断,只说此事后议。
不久,仁帝又宣来二皇子云炎。
云帝对他二人道:“你二人不日下江南寻访坠星之处,为朕寻来栋梁之材。只是一件,切莫大张旗鼓,需微服私访,步步谨慎。”
两人跪谢听命。
云帝又留下云炎道:“炎儿,你随父多年,文武皆全,此次下江南,便是你的一次历练。我虽登皇位,然总难忘出生之地,梦里常忆起江南那些故人,次番你去,也代我访访我那些故人。”
云炎答:“儿臣明白,父皇,儿臣一去,不知何时才归,望父皇保重龙体。”
云帝道:“不必担心,你父皇并不是深宫所出,像你这般大时已知晓政事,你安心去吧,去时不必再进宫与我辞行了。”
“是。”
云炎欠身出了群书房,见明月当空,想起这几日便下江南,心中忆起旧事,念道:“多年不见,不知天乐兄你如何了?”
云炎出了群书房,仁帝不知对谁说道:“绣烟,炎儿要去江南了。”
这时,内殿身着华丽金丝衣,头带紫金凤冠的贤婌皇后慢步出来。
皇后问道:“官家,你便如此放心炎儿吗?”
云帝道:“炎儿大了,不再是南安府里那个世子了。如今,朝中群臣不和,对我这个外来的皇帝心有不服,还有各处郡王蠢蠢欲动,可谓是内忧外患。江南是人才辈出的地方,炎儿此次前去,必会有所收获。我只担心他途中的安危,好在他有一身武艺。”
皇后道:“臣妾心里不舍,但悉知官家是为炎儿好,纵有不舍,也只得狠心了。愿上天保佑炎儿能平安归来。”
“皇后放心吧,炎儿一定没事的。”
这日过后,范正择了一外出良日,会同云炎收拾行装,套了几辆马车,乔装之后,一道往江南奔去。云炎等人出发之时正值秋去冬来之际,但见万木落叶,寒霜挂枝,大雁齐飞,却是一幅行路的好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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