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四落雨十六阴,一个月只有九天晴。农谚有时似乎感觉没什么科学性,但在实践中,又总有太多应验的地方。比如这个月,初四下了雨,十六那天,天蔫不拉叽没一点亮色,这下好了,太阳像国庆中秋放了长假一样,忘了它的子民,理直气壮,不知钻到哪儿晃荡了,死都不肯露个脸。
整天都是雨,整晚也是雨,老天几乎来不及喘息,不,也许每一声喘息里吐出的也全是雨水。雨势时而猛,噼里啪啦,砸得柳叶儿泡桐叶儿急速地仆到地上,并被汇集的溪水簇拥着漂向沟渠和池塘,灰头土脸,仓促着一场不知前程的旅行。雨势时而弱,东漂一根牛毛西扯出几枚发丝,蓬松着向屋檐边的花花草草喷去。几只山雀不知从哪儿钻出来,一荡一荡地俯冲过来,落在电线上,抖抖羽毛,和着晃悠的节奏,喳喳几声,几颗大的雨滴坠到地上,再一仰头,鸟雀已不见踪影。
雨就那样由着性子,轻一阵子,重一阵子,死死巴结着这片土地。四处都湿漉漉,笼罩着一层烟雾。伫立在窗前的人儿,朦胧的眼神也湿得要拧出水来。那山,那水,那花,那草,那伸手可掬的雨水,都映在眼里,却流淌不进心里。他的眼什么都看得到,蹦跳的雨珠,飞跃的山雀,纷乱的景致,他的眼什么又都看不到,一份牵挂,一份思念,隔着山,隔着水,隔着时空,无法填平。
天烂了,烂得见不着日月,看不清明天,他的心也空了,空得抓不住回忆,寄不出浪漫。他只是长久地立在窗前,从白天到夜晚,不管不顾,眼前的朦胧与黯淡,身后的寂寞与狂欢。他的心似天上的云,看似厚实,实则空泛,只有一丝丝的牵盼如滴不尽的雨水,缠缠绵绵,却不知飘给谁看,也不知有没有那份力量跃过山川,漫过平原,停留在梦到的那个地方,湿了离人的眼。
雨水带着一种上瘾的癫狂,似乎一下要将世间的所有泡成它的样子,却不知它泛滥了太多的遗恨与委屈,痛苦与折磨。很多东西只是带着泪水强作欢颜,压抑的呐喊如躲在山谷中的鸟,只待雨势一缓,便要穿云裂帛,飞上蓝天。
只是这雨不是两天三天,漂走了多少不舍的叶,不败的花,不肯散的土,还有那泛白的念念,带着故乡的味,故乡的韵,绕过山,汇成河,可否经过你的面前?
你在哪儿,请你趁着雨还不停歇的当口,捎个口信回来,哪怕浸烂了,我也看得懂。这样,我可以冒着雨摇一下树,摆一下花,松一下土,让它们多淌走一些。这样,我可以向着你的方向去除荆棘,开一条沟,引更多的水,聚更大的河。这样,我可以随着故乡的山雀,遮挡住一些沿路的太阳,让树叶不搁浅,花朵不沉没,土壤不堆积,思念不干涸。
这样,即使我浑身湿透,即使我大汗淋漓,即便我手酸脚乏,即使我有气无力,即使我日夜不睡,即使我奔跑不息,我的心也会满满当当,鼓鼓胀胀,轻轻扬扬,酣酣畅畅。
我不会在意那“初四落雨十六阴,一个月只有九天晴”,我没有空去琢磨太阳是否偷了懒,不管它在哪一边,我只会在心中企盼,默默数着你的归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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