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我乘坐10个小时的火车,从杭州到贵州六盘水,去参加我曾经最好的朋友,蛋姐的婚礼。
蛋姐是我的室友兼大学同学。
第一次见她,是在寝室。
高中班主任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让我打消了辍学的念头,等我终于进入学校报道的时候,已经开学7天了。
班花和班草作为志愿者,主动来学校门口帮我搬行李。
他们问我:“你怎么这么聪明?故意晚几天才过来?少受了几天军训的苦,不像我们,都晒黑了!”
我无奈地笑了笑,事实上我根本没有运筹帷幄。我差点就将学历中止在了高中阶段,然后去我亲戚家的店里成为一名美容师。
在开学前的两个月里,我连怎么帮女客人们推背抹油,都学得差不多了!
这些话当然不能跟未来要相处三年的同学说,于是我选择了沉默。
等班花班草把我领进寝室,推开门的第一眼,我就看见一个身材非常曼妙的女生,正靠在双人床前叠着衣服。
蛋姐转过头,对我们灿烂一笑:“叔叔好!”
选择继续念书,全家只有我爸支持我。于是也只有他送我来学校报道。
身为一个大男人,他并不想进入女寝惹人非议。于是我爸应了一声:“你好!”就准备把我的行李送在门口,然后返程回家。
这时候,蛋姐和宿舍里的其他学生家长看出了他的尴尬,连忙挽留他,叫他进门。
而我爸看了看家长里别人的老爸也在,才硬着头皮开始给我铺床。
蛋姐拿了一块干净的抹布递给了他,我爸连忙说谢谢,顺便拜托了寝室里的其他人以后多多关照我。然后跟我一起在食堂吃了顿饭,才离开。
蛋姐是少数民族,异域风情虽然在她外貌体现得不是非常明显,但却是个十足的大美女!
她的皮肤是小麦色,五官立体,睫毛像扇子一样浓密,走在路上常常有男生为她回头。
而我?
我那时候重度抑郁症,体内的激素早已紊乱,不仅是宿舍最胖的一个,而且脸永远是浮肿的。
我跟蛋姐会成为好朋友,靠我主动出击。
说起来,前17年,我都没对任何人产生过好感。因为我这人既敏感又多疑,他人与我相处,只要有一点点恶意和坏心思,我就能立刻察觉。
当然,这也是造成我重度抑郁的原因之一!
在遇见她之前,我以为全人类都是如此,复杂又狡猾,不可信任。
而蛋姐不一样,成为同学兼室友两个月,我发现她从来没有伤害过任何人!她总是默默地付出,为全寝室打水、带饭、拿快递、在班级里传播她的乐观和正能量。
我喜欢她的外貌,更喜欢她的灵魂。
于是我主动选择了她,成为我大学里的好朋友。
确认友谊的过程,有点像表白。
我把她约到了我们经常散步的操场,然后对她说:“我观察了你两个月,发现你是一个非常美好的人,我想问你,愿不愿意成为我的朋友?”
她受到了惊吓,捂着嘴瞪大眼睛问我:“你为什么要观察我?”
她觉得我是一个深不可测的人,平时不爱说话,说话必语出惊人。
我说:“淡定,班级就那么些人,我跟你又同寝室,你每天在我面前晃来晃去,我当然已经对你有一定了解了!”
于是她说:“我刚刚是受宠若惊了其实!因为从来没有人这么郑重地询问过我的意见。我其实也觉得你很不错!这是我第一次被人告白……”
我赶紧说:“喂喂喂!你不要误会!我不是同性恋!只是我一直觉得交朋友是一件很麻烦的事情,因为会有另一个人挤进生活。所以……我是确认跟你相处很愉快之后,才产生了这样的想法,如果你觉得困扰的话……”
“没有困扰!我愿意!”
我还没说完,蛋姐立马抢答了。
双方对视一眼后,突然都笑了。
“我们这样真的有点像蕾丝边!”
“我也这么觉得!”
……
从此便开始了没羞没臊的腻歪。
回想起来,大学时代可以说是我整个人生里,最快乐的阶段了!
家里长辈的性格都比较强势挑剔,我得抑郁症之前,即使是个学霸,拿了许多年级第一和比赛奖项,我身边每一个人还是说我傻,不聪明。
而他们认为我不聪明的理由是:我不懂如何看人脸色。
但他们没想到,等我学会看人脸色的时候,我因为焦虑,导致智力严重下降,差点进了精神科。
更别提我还天生肥胖、外貌不出众,于是有了更多贬损我的理由。
但我的室友们从没给予我任何负面评价。
我胖,她们就夸我皮肤好。
我孤僻,她们觉得我酷。
我偏科,她们就说我擅长的学科很有才华。
因为遇见她们,我才知道:例假痛是因为宫寒、穿衬衫可以穿小背心,集体出游除了KTV之外,还有许多健康又好玩的项目。
在她们每天的彩虹屁下,我睡眠不知不觉好了、身体健康了、不用吃各种药了!而且,遇见熟人的时候,他们都觉得我变漂亮了。
我甚至还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在校期间,联系了我喜欢的一家漫画工作室,得到了未来的实习机会。
一切都像活在梦里一样,我的世界突然从黑白变成了七彩色,好运接踵而来。
就在此时,蛋姐说她有了喜欢的人。
全宿舍为她高兴的同时,都跑去围观那个男生。
原来他们是在校庆活动上认识的,那个男生和他的兄弟一起在台上排练东方神起的《傻瓜》时,蛋姐对他一见钟情。
坦白说,我和宿舍里其他人见到她喜欢的男生时,都有些失望。
因为那男生的兄弟明明长得更帅!
但……当事人自己满意就好。
女追男,隔层纱。更何况蛋姐还是个大美女,二人不到十天就在一起了。
等他们确认关系之后,我才知道,那个男生是比我们大一届的学长,名叫涛哥,狮子座,跟双子座的蛋姐,星座属性不是很搭,但他们相处挺融洽。
由于宿舍人关系太要好,女生之间彼此喊对方老公老婆。
而蛋姐遇见涛哥之前,已经喊了我半年老婆。我不免对女大不中留这事有些酸意,于是每次看见涛哥,都故意开玩笑说他是我的情敌。
被我针对了几次,涛哥服软了。
他开始和蛋姐一起各种跟我约饭,我跟蛋姐的口味都很固执,蛋姐永远是蒜苔炒肉,我永远是酸豆角肉末,而涛哥每次都要吐槽我们只吃同样的菜,然后点一盘别的。
两个人的恋爱,三个人出场太拥挤。一年又一年,我渐渐感觉自己这颗电灯泡瓦数太高了,于是主动要求退出。但他们不让,逢吃饭必带上我,我只能自己找各种理由躲避饭局了。
在我刚学会要脸的时候,我家突然破产了。
男人有钱就变坏,这句话在我爸身上作用得特别明显。
由于那些年房产景气,我爸的砖厂发展得不错。温饱思淫欲,没过多久,他就开始感觉物质上的富足满足不了他了,他的内心十分孤独。
为了填满这份孤独,他找了十几位情人。
出于最后的人性,他的情人们都是有夫之妇,没有祸害年轻小姑娘。
其中一位大妈想要上位当我的后妈,于是跑他厂里闹事。我爸被那女人当众扇了几个耳光后,恼羞成怒,把女人带进办公室,用劈柴的砍刀,连砍了她的头三刀!
等他清醒过来,发现满地都是血。
他扔下刀,开着车逃到了一座山头。所有人都联系不到他,家人叫我找到他。
我用QQ给他发了一堆劝他不要轻生的消息后,他答应了我。然后坐了牢,被判了死缓。
在他判刑后,他的情妇们的账单如雪花般寄进我们家。我才知道:每个月只给我600块生活费,还要分两次打的他,其实一年账户流水有80万。
不舍得给我和我弟买衣服,也不舍得给家里买空调的他,给每个情妇都送了手机和空调。
他坐牢这事,第一个遭受冲击的人是我。
因为我妈打算把房卖了,让我退学嫁给乡下人自求多福。
我爸在牢里对她大喊:“她必须继续念书!再难也不能让她退学!”
我妈一声冷哼:“家里被你害成这样?哪里还有钱?”
我回到了学校,从此没有了生活费。室友们给我联系各种能赚钱的兼职,比如给学校打扫卫生,还有在超市卖巧克力。
我在室友们的接济下,没有饿过一顿,但蛋姐和涛哥他们突然分手了。
原来是涛哥毕业后找不到满意的工作,他觉得不能再耽误蛋姐了,于是提出了分开。
蛋姐不答应!她又哭又闹,拿出她保存在邮箱里的,二人一年多的聊天记录给涛哥,涛哥无动于衷。
蛋姐又找到涛哥兄弟,问涛哥是不是变心了,兄弟说不清楚,让她当面问他。
而当蛋姐找到涛哥的时候,她才知道,计算机专业的涛哥,大学三年都没怎么听课,于是出社会,只能找一份送快递的工作。
涛哥说:“你别跟着我了!我不想你跟着我一起吃苦!”
蛋姐问:“你还爱我吗?”
涛哥回答:“嗯。”
于是蛋姐搬出了宿舍,每天给涛哥洗衣做饭,开始了同居生活,二人复合了。
我没钱交大三的学费,联系的漫画工作室开始催我过去实习了。在临行前,作为闺蜜,我和室友们约蛋姐出来吃了一顿饭,我们都劝她别那么傻。
涛哥老家在江西、她老家在贵州,二人就算勉强在一起,以后谈婚论嫁也会有很多问题。
主要蛋姐是单亲家庭,过得非常不容易。我们也不期盼她大富大贵,最起码她应该跟一个很爱她的男生在一起。
不然前二十年的苦,不都白吃了?
然而棒打鸳鸯这事,旁人越劝,当事人越坚决。
蛋姐摇了摇头:“你们错了!涛哥是爱我的!他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男人!”
我作为吃人不嘴软的白眼狼,此时将涛哥请客的那些酸豆角肉末都抛到了脑后,然后继续棒打鸳鸯:“他一毕业就跟你分手,当时你那么难过都不在乎你的感受!你挽回三个月哭了三个月他都不心软,现在你主动给他当妈当保姆他才答应继续在一起,我不仅不觉得他爱你,我甚至还觉得他就是个巨婴!根本配不上你!”
我的话说重了,但舍友们看了看我后,都点头赞同了我的话。
我们都不想蛋姐继续委屈自己。
蛋姐躲避了我的目光,踌躇半响后回复我:“涛哥是我第三个男朋友,你说的都是事实。可……我的初恋,是和他朋友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才在食堂,跟我这个陌生人表白。在一起两年,他睡了我发小,我发小怀孕六个月的时候,他逼她去引产!因为胎儿太大了,已经打不掉了!
你们知道引产这事对孕妇身体伤害有多大吗?而且我发小当年才16岁!
没想到我发小不仅没记恨他,嫁给班长后,生了孩子,居然还喊我和他一起去她家打牌,让我当她孩子的干妈……
我觉得太恶心了!我根本接受不了!他两个和娶了我发小的班长,倒像没事人一样,在牌桌上有说有笑!
而我的第二任男朋友,你们也知道。
大一下学期开始,每天找我复合。他确实生活上对我很好!也会赚钱,还把他的银行卡都给我管。
但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有27个女朋友!其中有两次,他去外地,其实都是他不同的女人怀孕了,他去让她们打胎。
最后……他还在我动阑尾炎手术的时候,说他真正喜欢的人回来了,所以他在我和那个女生之间,选择了她……因为那个女生以前被人轮奸过,名声坏了,才离家出走。
他不想再错过她,就放弃了我……
我一个人做完了手术,恢复半年后,他回来了。他说他跟那个女生最后性格不合,还是没在一起。
可我接受不了,因为他最喜欢的人不是我。而且还是在我做手术的时候,突然抛弃我……
我知道,涛哥和我之间有很多问题。可是我不想再遇见下一位了!
涛哥从不会跟我之外的女人多说话,我是他的初恋。这就很好了!
他还会在我例假的时候,去帮我买姨妈巾。以前从没有男生这么做过……
我们会慢慢磨合,我会陪他一起努力!也会说服我妈让我嫁过去!这都可以克服!
所以,你们不要再说我值得更好的了……他就是我遇见过的最好的!”
听完她的话,我倒吸了一口凉气!
因为肥胖和抑郁症的问题,整个青春,该早恋的年纪,我的经历可谓是一片空白!
对于男生,我几乎没有了解,完全没想到,渣男能渣到那种程度!
我不太理解人类的爱情,也不明白蛋姐为什么离开爱情和涛哥就活不下去。
事实上,那时候胖得快140斤的我,脑子里只有漫画和零食,再无其他。
既然我身为好朋友,该劝的已经劝了,那也不好再多说什么了。
我已经不知道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
我只知道,作为全班第一个步入社会的人。等我走出校门的那一刻,我就没有任何人可以依赖。
由于赔偿了那个情妇很多钱,我爸关了半年后被放了出来,为了修复家里关系,爸妈拿出一万二,带上我弟一起送我去北京的漫画工作室就业,顺便旅游。
虽然对于他们口口声声说没钱,又突然有钱旅游这事有些不解,但我觉得他们的钱是他们自己赚的,我没有权利要求他们对我付出。
工作之后,我就有收入,可以靠自己独立了。
到了北京之后,四个人逛了三天,看了看余额,仅剩8000,我爸给了我1000让我当作发工资前的生活费,他们继续在北京爬完长城就回家。
我说:“谢谢!”
便投入了工作。
然而梦想与现实之间有差距,等我到了北京,没日没夜地加班,连续画图四十多个小时,才会有时间睡五六个小时。
半个月不到,累瘦了12斤。
因为太忙,一天只能吃一顿,胃病也来了。
有个大佬搞大了老板干妹妹的肚子,没领结婚证,并且把老板的干妹妹摁在地上打了一顿。
大佬总是喜欢跟我搭话,还非要收我为徒。
我被无形地孤立了。
更要命的是,工作室在郊区的厂房,只有一个浴室,并且门锁坏了。
而我终于遇见了最糟糕的情况,当我把一把凳子抵在门后洗澡的时候,有个男画手突然闯了进来。
我被一览无余了。
我的抑郁症复发了,再也不想跟任何人说话,每天只知道画画。工作室的人开始说我只会埋头苦干,不懂人情世故,以后升不上去。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要在这么繁忙的工作之余,还抽出时间应付人情世故?
漫画作者不是靠作品说话吗?
于是我开始准备自己的作品,等我拿到副总面前看的时候,他说我画技不成熟。
我说我的故事超有趣!
他说他不用看我的故事,因为风格不符合商业要求。
虽然很受打击,还是不想扔掉自己的心血,于是我将作品发到了网上。
一小时后,收到了签约,编辑认可了我的作品。
我愣在原地,思考三天后,对老板提出了离职。
老板同意后,我回到了大学的城市。不图其他,就因为那里有我人生仅有的几年快乐回忆。
而我刚租好房子,副总联系我,因为我的作品是在工作室完成的,所以版权应该归他们。
我愣了一下,回答:“我从绘制到完成,每个步骤都跟你说了。你不愿意看,我才放网上,不是吗?”
十分钟后,副总不停跟我道歉,而我的心已经凉了半截。
对梦想的激情,以及对于行业的尊重,都锐减了许多。
蛋姐说,她跟涛哥又分手了。
原因是涛哥跟她求婚,她说结婚需要给她买戒指,涛哥就骂她拜金物质。
她哭着跟我说,她看中的婚戒才三千来块,而且之前涛哥离职不找工作,每天宅在家里打游戏,靠他父母的接济,和她的工资一起生活。涛哥盗刷了,她卡里准备过年时给她家人买衣服的三千块。
我心累地说:“分了吧,你们不合适。”
蛋姐又说:“连他兄弟都骂他,一个女人跟了你这么多年,结婚只让你买一枚戒指,算什么物质。”
我回答:“他兄弟说的对,所以分手吧!”
她带着哭腔说:“嗯!如果他不成长,我跟他是不会在一起的!”
我找了一份动画公司的新工作,毕竟我需要生活。在工作室呆了接近一年,由于吃住全包,我只花了三块钱在路边买了一份炒饼。我爸留给我的1000块,离开北京的时候还剩997。
工作室的薪酬主要在过年时以分红形式发放,我没等到那个时候,所以手里的钱是不多的。
减去路费后,我找了一个大学认识的男生帮我租房子,房租300一个月,他建议我跟一个女生合租,不仅可以减少经济压力,还安全。
我其实不太想省那一半房租,但他很坚决,我就同意了。
室友又是个为爱痴狂的女子,每天都要在房间蹦蹦跳跳到深夜,然后去我大学同学的出租屋里,让他教她软件。她还有一个谈了五年的异地男友,在得知她和我大学同学走太近之后,提出了分手。
为了挽回男友,她辞去了工作,跑到另一个城市呆了几天,回来后齐腰长发剪成了板寸,她失恋了。
她开始在房间整天地唱歌、尖叫,到了深夜照常去我大学同学的出租屋里学软件。
我大学同学突然欲言又止地把我约出来说:“你那室友……好烦啊……”
我说:“你介绍她给我当室友的时候,不知道她有问题?”
他说:“我不知道,我当时只觉得她可怜。”
我回到房间后,对室友说:“跟你商量个事吧?我们合租快一个月了,我发现我还是喜欢一个人生活!要不我不收你房租,你看看有没有更适合的房子?”
室友眼泪立马下来了,她问我:“你是不喜欢我吗?”
我无奈地回答:“我不是你男朋友啊姐姐……”
第二天,室友和她的行李,都消失了。
蛋姐开心地找到我说:“涛哥答应给我买戒指了!我们要结婚了!”
虽然震惊,我还是劝解她:“想清楚!你们之前因为戒指的事闹掰过,现在他买戒指,会不会心里有怨气?这样继续在一起,可能会翻旧账!”
她说:“不会的!他成熟了!我们聊了很多!他要带我回家见父母!”
我说:“好吧!祝你幸福!”
之后的三个月,蛋姐每天跟我直播她的订婚进展,她去了涛哥的江西老家,涛哥父母非常喜欢她,每顿饭都是大鱼大肉,让她吃肉都快吃胖了。她在他老家呆了一阵子,走的时候,涛哥父母用双肩包给她装满了零食。
她也带涛哥回了她老家,她妈妈因为前两次分手,对涛哥不满意,开了八万八彩礼,涛哥父母不同意。
于是双方开始拉锯战,进入疯狂讨价还价模式。涛哥对蛋姐说:我家能力就这样,如果你真的想跟我在一起,就什么都不要跟我走!
蛋姐说:“我妈年轻的时候被我小姨拐卖进了山村,生下我哥后,买家把她送了回来,然后她才发现她还怀了我。
我爷爷安排她嫁给地主当三老婆,地主对我们都不好,我妈是靠刷盘子养我和我弟弟妹妹长大的。
就这样,我家也有十几万存款,你家怎么可能八万八都拿不出来?”
涛哥反问:“所以你家穷疯了,卖女儿?”
毫无疑问,第三次分手来临了。
我的新工作并不顺利,由于画漫画期间吃不饱,睡眠不足,体重严重下降。回到南昌后,我已经从肥胖变成了微胖。
公司的哥哥姐姐都很关照我,我很开心,每天都努力画图,领导也对我很满意。只是隔壁办公室总有个满脸痘痘的男生往我桌上放东西,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但我对他没兴趣。
三个月后转正期到了,全组绩效最高的我,居然被拒绝了转正。我的两个领导都感觉不可思议,跑去问老板原因,老板只答复:“她学生气太重,整天在办公室嘻嘻哈哈,跟人走太近!”
过了好多天,我才从知情者口中得知,那个满脸痘痘的男生原来是股东的儿子,被派来架空我老板。并且他已经有了订婚对象,是个白富美。
股东儿子也知道了我因为他,转正被拒绝的事。他找到我说,陪他睡一觉给我2000块,虽然当时的我月薪只有3600,但我狠狠踹了他一脚。
老娘是漫画界的未来之星!你算什么东西?
明白自己成为权利游戏的牺牲品后,我憋了一口气,开始认真工作。每天在办公室不苟言笑,就连午休都用来加班。
老板开始自责,三天两头叫我不要太努力。我拒绝了他的建议,发誓要当全公司最努力的员工。
然后在下一次转正的时候,无情地拒绝这家公司!
果然就跟我预想的一样,下一次转正,我全程恭敬并真诚地在领导们面前阐述自己的心路历程,最后全票通过。
第二天,我提了离职。
这就是我对权贵们的报复!
蛋姐说她被她妈困在了老家,她妈给她组织了8分钟相亲模式,就是她坐在楼下的婚纱店前,几十个男生排着队等她。每人只有8分钟跟她聊天交流的时间,只要她没感觉,就换下一个人。
她在一天的时间里,相亲了34个人,最后差点脸盲了。
但大美女就是有优势,有一个超级富二代和金矿二代同时看上了她,只要她点头,彩礼根本不是问题!
她的妈妈逼她在两个人之间选一个,否则连门都不让她出,也不让她跟涛哥打电话。
我说:“选啊姐姐!金矿啊!苟富贵,勿相忘!”
她说:“呵呵,没感觉,还是喜欢涛哥。”
我说:“你的婚姻不仅关系你的未来,还关系我的飞黄腾达!只要你嫁进豪门,我也跟着你吃香喝辣了!”
她又说:“可我只有跟涛哥在一起,才会幸福!”
幸福?
我不理解这个词……
但我哑口无言。
我又换了个城市,开始找新工作。却发现每个漫画工作室,都跟我的老东家认识,并且行业开始变动,一个又一个漫画作者跟东家起纠纷。
蛋姐依然在相亲,涛哥去了深圳,工作还是快递员。
蛋姐拒绝了超级富二代和金矿二代,以及求复合的二号前任,为了她心中的爱情,跟着涛哥去了深圳。
据她所说,涛哥和她分开后,二人都感觉离不开彼此。于是涛哥父母在深圳买了个房子,准备给他们做婚房用。
我去她们的婚房里看了看,靠近山脚,非常潮湿,住了三天,我起了一身湿疹。在深圳那种寸土寸金的地方,涛哥的房子总售价50万都不到。
之所以便宜,是因为小产权。
两个人再一次在婚前闹掰了,蛋姐答应了不要彩礼,涛哥不肯在房产证上加蛋姐名字,其实也加不了,小产权根本没有证。
两家人再次争吵不休。
涛哥父母觉得拖累了儿子,回了老家。
涛哥借口考驾照,也回了老家。
蛋姐一个人被留在深圳的房子里,孤零零呆了三个月后,她提出了分手。
她对我说:“其实我没告诉涛哥,在跟他分开的三年里,我拼了命赚钱,同时做6份工作,然后在我老家贵州,买了一套房子。虽然是二手房,有点老旧,还没装修好,但面积有120平。”
我问:“你为什么不说呢?”
她说:“我能陪他吃苦,但他不能觉得我只配吃苦!我为了拒绝富二代矿二代,让我妈对我放心,于是我靠自己努力买了套房。他的小房子,加不加我名字,结婚了都是一起住。但他让我觉得……每次都让我觉得……我好像不值得……”
我沉默,觉得不值得的何止是你,还有我。
当初我妈拉不下脸,逼我找人脉,想办法救我爸,利用完我后,第一件事就是叫我退学,找个乡下人嫁了,还断了我生活费。
而我,依然坚持善良,但我爸出狱后对我做了什么呢?
家里还有二十多万也没给我交学费,我的毕业证都是因为老师们可怜我才发的。
天天跟我哭穷,最后他们拿去旅游、炒股、还被远房亲戚割韭菜,投资了传销项目。
甚至坑我收拾烂摊子!
当初凭运气赚的钱,最后都凭实力亏光了。他们一蹶不振,一个天天坐在楼下棋牌室,沉迷赌博。一个三天两头大病小病,拒绝工作。
我离开动漫行业后,进入品牌策划公司当创意总监,工资撑死两万。一边寄给他们生活费,一边还要被他们到处跟亲戚说我工资不高。
并且,去年做了个6000万业绩的项目,老板却因为我袒护下属,把我的三万年终奖,克扣到8000。
蛋姐说:“不提那些伤心事了,我最近喜欢日本文学,还有一部新出的动漫,推荐你看!”
我说:“我知道,那漫画的第一章剧情和主角人设,跟我在北京时期发生版权纠纷的作品一模一样。当初副总说我那主角不符合电影学院教材里的人物设定标准,没想到日本制作出来后,这么受年轻人欢迎。”
“原来那是你的作品?”
她惊讶。
“署名又不是我,资本的力量,超乎我们平民的想象。”
蛋姐说:“不知为何,我感觉我好像离你越来越远了。”
人生,就是起起落落落落落落落……一直落到你能看见的深渊尽头,还会存在许多下降空间!
由于早期的抑郁症一定程度影响了智力,学历最后停留在了大专水平。半途转行当创意总监的我,始终没有运作过出街的大品牌,只能呆在小公司里浑水摸鱼。
到了25岁的时候,家人开始跟我催婚了。
热血了那么多年,依然碌碌无为,或许结婚是个选项。但身边的男人虽然多,我也混成了老狐狸,看得出每个都是花花肠子。
如果蛋姐是因为太执着吃尽苦头,我却是因为不愿意执着,导致无法长久地坚持任何一段男女关系。
我转念一想,既然我对所有一切都不满意,那么,为了得到我想要的生活,我应该先让自己配得上!
我开始提升自己,像是鸡血文里那些被夺了舍的躯壳一样,我健身、我阅读、我医美、我护肤。
我还虔诚地分析自己专业能力不足的问题,于是准备暂时不追求收入,潜心成长。
我不断地融入新的圈子,又跳出那些圈子。结果发现所有人都那么平凡,包括我自己。
也许还是我成长得不够!
真正脱胎换骨的只有我那时不时发作的抑郁症,它进化成了双相情感障碍。
然后新冠来了,将全国餐饮行业锤得半死不活,我不仅没有成长为理想中的大神模样,收入还锐减。
离开北京之后,漫画天赋像是被老天收走了,后来怎么也画不出自己满意的作品。
事实是,那个被拿去日本制作的故事,其画工、分镜、表现力,都要比我原版成熟太多。
我输得很彻底。
连友情都快输了。
蛋姐从深圳回到杭州之后,我跟她接近6年没有再见面。虽然双方都很想维系当年的默契,但不再朝夕相处,那些朋友圈点赞都没有了意义。
偶尔深度讨论,最终都解决不了彼此的分歧。她一直最看重的爱情,在功利心越来越重的我眼里,越来越毫无意义。
她遵从了他妈的意愿,在贵州考了公务员。前期每个月只有2000工资,相比深圳,生活水准下降了太多。
她最终还是相亲了个胖胖的结婚对象,那男生会做饭、会给她熬红糖水,她在朋友圈展示着她全新的幸福。
而我已经麻木了,一直做着自己不喜欢并且感受不到价值的工作。无法摆脱自己讨厌的生活、人和事。谈了几次潦草的恋爱,最后都鸡飞狗跳。
于是我彻底摆烂,在遥远的鹤岗买了个白菜价的房子,转型成了自由工作者。任凭资本主义的镰刀再怎么敲打我,我也不咸鱼翻身。
而今天,我将离开杭州,去见这位曾经的好朋友最后一面。等参加完她的婚礼,我想,我们就会逐渐退出各自的生活。
衰老的人无法守住任何东西。
一开始双方谨慎又颇有仪式感地,开始了这段友谊。最后到底是怎么结束的,谁也说不清楚。
只是时间像是一把运行缓慢的杀猪刀,一刀又一刀将众生切割成面无全非的模样。最后发现:彼此已经无法再找到共同话题、无法再感同身受。
一切都在不可避免的庸俗中走向平凡。
每个人都得非所愿。
所有的执念都将土崩瓦解。
还有……一切都在不断向前!
“新婚快乐!我的……曾经的……最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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