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听阿公唱山歌

作者: StepFree | 来源:发表于2016-10-09 13:30 被阅读460次
    我想听阿公唱山歌

    “你有心来捱(我)有情喏,唔怕山高啊水又深呐,山高还有人开路喔,水深还有那造桥人呐。”

    这是阿公经常给我唱的一首客家山歌。


    记得小时候,我总喜欢在睡觉之前让阿公给我唱客家山歌。

    阿公会一边哼唱着山歌一边用蒲扇把柔风唤来,让我可以带着一丝凉意香甜地进入梦乡。

    “月光光,秀才郎,骑白马,过莲塘,莲塘背,种韭菜,韭菜花,结亲家,亲家门口一口塘,种得鲤孖八尺长……”

    阿公用着稍稍带着沙哑的嗓音哼唱起一遍又一遍客家山歌,天边的星星忽闪忽闪,仿佛在为这些传统的歌谣伴奏。等到我的双眼装不下着愈闪愈多的星星,耳边萦绕的山歌这才随着清风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睁开眼的时候,映入我的眼帘的除了那从天边倾泻而来的阳光,还有阿公的笑脸。阿公又哼起那首山歌,牵着我的手穿过大街小巷,来到那家有点旧却又因着这点残旧增添一丝温馨“云记”馄饨店。

    下雨了,阿公会唱:“落水天啰,落水天啰,落水落到捱嘅身边,湿了衣来又无遮(伞)啰,光着头来真可怜!”阿公唱完还会做个摊手的动作以表达歌里传达的无奈。明明歌词唱的是下雨天无伞人的悲凉境况,可是我和阿公却会因为他的故作哀愁而透出的滑稽捧腹大笑。

    可是,我已经很久没有听到这些客家山歌了。那些熟悉的音符仿佛在一瞬间被打乱,哼唱它的人也已经永远地离开。阿公再也不能给我唱客家山歌了,我也再听不到这些有趣好听的客家山歌了。

    人是会走的,毕竟生死是我们不可违抗的自然定律。只是,我没有想过,离别竟然会以这样猝不及防的方式到来。那天我赶到的时候,阿公已经闭上了双睛躺在那里。我的耳边好像又响起了熟悉的旋律:“你有心来捱有情喏,唔怕山高啊水又深呐……”我看到爸爸也在流泪,那是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泪。妈妈走过来颤抖着拉着我的手,说:“阿公走了……”


    那一天下午,我听到门外有人用客家话在喊“阿莹,阿莹哎……”熟悉的称呼,熟悉的声调,熟悉的乡音。我立马跑下楼去,在打开门锁的那一刻,我的手却停在了半空,因为我知道那根本不可能是我心里期待的那个人。从门缝里我偷偷望见的,是一个和阿公年纪相仿的老人,朝他走去的是楼上的女孩阿玲。我抑制不了倾泻的泪水,多么希望有把声音在我耳边响起:“唔好叫(哭),阿公唱首山歌你听喔。”

    有很多次,我都好像感觉到阿公还在。车站里,我看见过一个背影很像阿公的老人,他穿着的那件衣服很像阿公以前很爱穿的那件蓝色衬衣;车厢外,我望见过众人抬着棺木送行的场景,这勾起了我内心被塞得死死的疼痛;在宿舍,半夜,突然想起阿公,我只能用枕头抵住自己的嘴巴,很怕被她们听见我在哭。


    阿公喜欢给我唱客家山歌,喜欢带我去“云记”吃馄饨面,喜欢在每年过年剥一堆瓜子仁放到我手心里,喜欢坐在村口一看到我们回来就乐得不行,喜欢我骑着自行车回去说要在乡下过夜,于是悄悄地趁我不注意去小卖部买了一袋零食,喜欢在我不听话的时候敲我的头,说要罚我吃“五指菱角”......

    可是后来,我做错过很多事,也不会再有“五指菱角”的惩罚,而是直接被“out”。回到乡下我再也看不到在村口等着我的期盼的目光,不会再有人专门因为我的回来而买一袋满满的零食,我也已经很久没有骑自行车回去,也没有再在乡下住过一个晚上。

    那一年过年,我学会了自己剥瓜子,两个月后,“云记”因为拆迁变成了一面墙。不知道为什么我突然很想听客家山歌,远处传来广场那边几个老人唱的山歌,可是却不是我想听的那一首。

    “你有心来捱有情喏,唔怕山高啊水又深呐……”

    我真的很想,很想再听阿公再唱一次客家山歌。很想,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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