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淄异变

作者: 阿颜C | 来源:发表于2019-02-17 00:28 被阅读1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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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楔子

    公元2118年,人类进入超文明时代,人工智能成为合法的物种。

    十一月末,凛冬将至。

    第一例人类变种出现在临淄,传播途径不明,感染范围不明,据卫星拍摄的照片推测,它们将是除了人工智能以外的又一例富有语言文明的新物种。

    照片上,手拿微型火炬的男人站在临淄运动场的中央,脚踩草皮,似在演讲。他的周围是一群手持长刀的西装男人,男人们的眼睛没有高光,着装正式,神情肃穆,仿佛葬礼前的祭拜。

    一个月后,人类军队进攻无果,那些西装男的速度、力量、防御再生能力远超预计,火炮、子弹完全不能阻挡它们进攻的铁蹄。

    又半月,山东沦陷。

    美国宣布准备发射核弹来终结这场荒诞的物种崛起。中国国防部发出郑重声明,若核弹真的落到华夏土地上,美国将是中国的首要敌人。

    山东沦陷后,世界网络被截取,赤红着双眼的男人带着轻蔑的笑容,左手拿着点着虚拟屏幕上的麦,手臂上部的肌肉随时间推移,腐烂后再生,宛如常态。

    “我纳比西·斯奎因,代表整个鬼使帝国,向全人类宣战。”

    中国发言人力主和平共处,但多次谈判无果,民众惶恐,准备强攻。

    人工智能代表人劝阻,言愿代表人类向纳比西进行最后的谈判和通牒。

    中国欣允,表示为人工智能的代表人勇于承担世界责任感到敬佩,于是颁布法令,愿接纳流离在世界各地的智能人 。

      

    “冰黎,抱歉。”

      

      ONE.帝国遗孤

    临淄是齐国古都,凭借丰厚的文化底蕴,以及领导人的不懈努力,一跃成为新二线城市。基础公共设施先进,绿化高度覆盖,大部分能耗均为清洁可再生能源。

    鬼使帝国建立后,整个地区遭到了翻天覆地的改变。牛山路上你再也见不到通宵达旦的KFC或麦当劳,足浴店早早倒闭,偶有几处亮着灯火的网吧也成为了鬼使们喝酒的圣地。

    体育城中心的足球场被死侍们改成祭坛,幽兰色的火把燃在祭坛边缘,远处还依稀能见到生了铁绣足球门框,正门外边那两只麒麟依然威武。

    这是2119年的第一场雪,墨色的卷积云从天空东侧压过来,寒风刮起飘在地上塑料垃圾,也吹起死侍们西装的衣角。

    这些雪中伫立的死侍不同于鬼使,他们是变异后的失败品,在变异途中丧失了意识和思想,成为对鬼使忠心耿耿的武士,他们是冲锋的刀尖,为守护鬼使而至死不渝。

    变异有三种情况,除却成功变异的鬼使和失败品死侍,也有返祖现象的产生,他们一出生是人类,但满月后变为鬼使,之后在每月月圆之夜变成人类,月落后变又成鬼使,这一反复的变化被纳比西·斯奎因视作不祥,所以这些孩子往往一出生就被推上祭坛,加以炙热的蓝色火焰净化,成为灰烬。

    西尔就是他眼中的不祥,但又拿他没办法,因为他是帝国国主的嫡子,由此才让他长到了满月,他蜕变,迅速成长,以人类的角度来看,西尔现在已经十七岁。

    但半个月前,国主驾崩。

    作为激进派的纳比西·斯奎因夺取权力,向世界宣战。与此同时,他当然也不曾忘记西尔。他要在一个月圆之夜,西尔变成人类之际,沐浴着洁白月光,让这个不祥在刀斧和火焰下喷射鲜血,最后成为渣子。

    纳比西·斯奎因坐着鬼使改装后的车,从天空驶来,雪停后的夜晚,白月高悬,天空留下了一道长长的白色轨迹。

    地面上的死侍们面朝车落下的方向,俯身做俯首礼,宽大的肩带下隐约可以看到白色的骨骼,他们血肉不多,面部凹陷,但瞳孔却炯炯有神。

    纳比西踩着松软的雪,在去向祭坛中心的路线上留下了一道脚印。西尔望着走过来的人,满脸写着倔强和不屈,铁制锁链将他的手腕脚腕勒的发紫。

    死侍上前递上折刀,纳比西用刀尖在西尔的脸上轻触,冰冷的触感席卷他的每个感官,他被绑在人形凹槽上,十字架似的刚锥刺在他的关节处,纳比西凑到他耳垂边低语。

    “瞧瞧我亲爱的小西尔,真的是太可悲了。”他赤色瞳眸突然有点哀伤,“不过你放心,我会帮你净化的。”

    西尔很疲惫,无力,无奈的心理压力和难以忍受的刺痛感使得他没有气力反驳,至此他的心里想着的全是他的母亲——那个永远保护不好自己的女人。

    “我......我母亲......怎样了?”

    “你放心,她会很好的。”

    钟声响了,那是体育城外新建的钟塔,每一小时报一次,现在正巧是午夜,午时已至,也终于到了行刑的时刻了。

    纳比西深深看了他一眼,示意死侍执行,蓝色火焰慢慢爬上他的身体,衣物一触即燃,他最后发出呐喊,如聆鬼泣。

    此时冰黎站在体育城LED灯的灯架上,她俯视全景,开始数据分析,火焰中央的男孩儿在她的数据库里符合人类的外貌,四处的死侍并不是她要保护的对象,所以她无所顾忌,左右两肩各自伸出四枚高强度爆破导弹,冲准了祭坛的四个角发射出去。

      boom!

    一声巨响过后,冰黎蹲坐在祭坛中央,怀中抱着西尔,浑身的锁链均在一瞬间被斩断,周围冒着弄弄的硝烟。火把的蓝色火焰被爆炸后的冲击波熄灭,有几个死侍瞬间被炸的七零八落,但没一会儿他们又原地组合,重新站了起来。

    纳比西也被炸出去很远,身上的肌肉,皮肤掉了许多,一眨眼的功夫又重新愈合。死侍们手中握刀,眉头紧锁,干瘪的嘴唇紧扣着,把祭坛围成一圈,仿佛下一秒就要冲上去将冰黎乱刀砍死。

    待硝烟散尽,冰黎展露在死侍眼前,她开始进行路线分析,以求找到一条合适的路将西尔送出去。

    “拿下!”

    死侍们瞬间动起来,在西尔的视野里,整个世界都成了高速移动的黑影。好在冰黎是最先进的一代全新智能人,运算速度远超“神威·太湖之光四代”两倍还多,在死侍上前的一刹那,从她的腹部、小腿间喷射出了极速冷凝剂,空气里的水蒸气瞬间凝华,活活将几个死侍冻在半空,僵直摔倒。

    与此同时,她在纳比西说话的一瞬间捕捉到了声音发出者,在他惊讶之余掠到他身前 。

    “尊贵的纳比西大人,我是智能人的代表,来和您进行会谈。”

      

      TOW.圆桌会议

    谈判在一栋豪华大楼里进行,这里原本叫七天连锁酒店,但现在似乎一天也连锁不来了,鬼使占据了这里,将它大改特改。

    豪华包厢里新置了张圆桌,灯光很好,但它很破,有些桌腿甚至已经断掉,开始倾斜,显然这是刚刚准备的,各个方面都比较局促。

    因此谈判用的茶水被死侍端着,他们小心翼翼,双手一上一下,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把这脆弱的杯子捏烂。

    纳比西在短短几天里读完了临淄区图书馆里所有的书, 对这种会议表示很不屑,因为在他的眼中,鬼使死侍是这个世界上单兵作战能力最强的物种,因此自然而然认为自身高其他物种一等。

    但今天看到冰黎的战斗能力后对此有了改观,人类确实是弱小无比,但智能人却强大的可怕,这确实是一个值得思考的问题。

    方才在雪夜里,纳比西听闻这家伙是来谈判的,心想鬼才信你来谈判,你来谈判你他娘的二话不说就给谈判人来了四发导弹,这根本就是想谋杀!

    于是当时纳比西退后几步,紧紧盯着冰黎,赤瞳一闪即逝,他以绝强的速度,高速抽刀,位移,找好心脏的角度,挥刀砍,冰黎一动不动,直至落刀的那刻,她瞬间用手抓住刀刃,几秒的拉锯后,冰黎的手指头被砍了下来,断指间爆着丝丝火花。

    纳比西一下失去重心,没等调整,却听闻冰黎的膝盖一阵金属摩擦的声音,一枚尖刀顶着寒光,随着膝盖的顶起而刺向他的肚子,血淋淋的烂肠掉落到雪地里,周围的死侍一拥而上。

    然后,然后......冰黎在自己脸前扔了一枚高爆炸弹,一阵震耳欲聋的爆炸伴随光影硝烟雪沫,和死侍们一起炸飞在临淄体育场的四野八方。

    冰黎紧紧怀抱西尔,脚底两根锥子深埋地下,半身焦黑。

    这他妈根本是个疯子!估计整个智能人种族都是疯子!

    纳比西是个聪明人,于是他准备学秦始皇那一套,远交近攻,想先合起伙来把人类灭掉,再倒手处理智能人。

    但很可惜,冰黎是为了人类来的,更确切的说,冰黎是为了中国的人类来的。

    “这位智能人女士,” 纳比西嘴角微微抽搐,“可否先把你怀中的人放下,毕竟他不是人类。”

    “黑头发,黑眼睛,黄皮肤,肌肤吹弹可破,根据我的数据库,他是一名中国人,保护他是我的责任。” 冰黎歪头,表示不解,“依冰黎看,现在要谈判才对。”

    冰黎用尚好的手指轻轻触碰西尔的额头,仿佛没见过似的轻轻刮了他的鼻子,西尔被冲击波震昏,至今没醒过来。

    情形比较尴尬,站在冰黎身边的死侍会意纳比西的眼色后要给冰黎递茶,他用他那干瘪的手送到冰黎面前。冰黎看到后微微一笑,对死侍说:“不好意思,冰黎不喝茶,智能人以能源为生,不需要补充物质营养。”

    死侍又看向纳比西,只见纳比西用手指作人形,食指微微一弹,示意那名死侍滚蛋。

    死侍会意,一个前滚翻滚出了门。

    “既然冰黎女士不会客套,那我们直接进入正题,”纳比西说,“我们鬼使跟你们智能人联手,一起把人类赶尽杀绝,统治世界可好?”

    冰黎摇摇头:“不好,我接到的任务是为人类谋求和平,而非战争。”

    “真的不合作?”

    “不合作。”

    “那我们没得谈了,”纳比西摊摊手,喝口茶,把杯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好的。”冰黎应声,直接向纳比西丢了枚炸弹。

    一声巨响过后,七天连锁酒店彻底夷为平地。

    “操!”

    远处惊醒几只沉睡在冬天的飞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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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REE.鬼使之心

    临淄大道是一条很宽广的公路,每隔几米就有一盏太阳能聚光路灯,在以前用以保证往来车辆的夜行视野。

    在七天连锁酒店被夷为平地以后,冰黎抱着西尔踏在路灯上跑路。

    月色皎洁,圆如玉盘。

    西尔睫毛微微动了动,醒了。

    “这是哪?”西尔躺在冰黎怀里,虚弱的发问。

    “临淄大道第一百九十二号,即将到一百九十三号。”冰黎说,“经过冰黎的分析,您身上多处烧伤,手腕脚腕上有淤血,主要的腿骨手骨错位,几根肋骨断裂,需要即刻去医院治疗。”

    “不......”西尔躺在冰黎怀里,“带我去棠悦,我要去棠悦。”

    冰黎开始进行路线规划,发现棠悦在第三条逃跑路线的途中,可以顺道过去,于是答应了。

    晚上的风很凛冽,冰黎早早为西尔打开了保暖系统,源源不断的暖风通过手臂上的排气孔扑到西尔的身体上。西尔仔细回想和打量眼前的人一番,才想起自己原本是要被火烧死的,是她救了自己。

    “你叫冰黎吗?你是......”西尔问,“你是人类?”

    冰黎低下眼眸,长长的机械睫毛一眨一眨的,“是的,冰黎的名字是冰黎,但冰黎不是人类,在冰黎的数据库里,人类是这个世界独一无二的智慧物种,冰黎是智能仿生人。”

    “听不懂,”西尔说,“不过感觉很厉害,我父王说,人类是鬼使发展所必须摧毁的桎梏,为了争夺某些必要的权利,既然你不是人类,那我们就是朋友啦?”

    “朋友?”冰黎想了想,“嗯......那好吧。”

    灯光越来越暗,临淄大道将要走到尽头,棠悦的LED灯就在不远处的暗处亮着。棠悦本是一处楼盘售卖基地,由于投资商底气足,所以盖的大气磅礴,一下就被西尔的父王看上了。

    西尔的家是其中的一所别墅,周围是郁郁葱葱被雪覆盖的冬青,如今气温低靡,周围的法国梧桐只剩了粗大而又光秃秃的树干。

    昏黄灯光下的门口站着两名死侍,他们的西服上佩戴着一枚绘有长刀的银质徽章,这是国王近卫的标识,即使国王驾崩,他们也依然忠心耿耿。

    冰黎抱着西尔过去,他们却全然没有反应,西尔强忍着痛意去触碰这两名死侍,才刚刚接触,其中一名的半个身子就滑落错位,腰间露出一个整齐的切口,其中浇筑了有毒水银,这令他们无法再生。

    西尔很慌乱,国王的近卫死于非命,那母亲呢?西尔的挣扎差点让冰黎脱手,她分析完成,刀口大概是死侍专用的长刀,这些水银覆盖在刀具上,砍人的一瞬间便与伤口凝聚在一起。

    打开门,屋内除了点点月光以外漆黑无比,冰黎去寻找开关,灯亮的那刻,客厅的沙发一片狼藉,地上是碎裂的瓷器、玻璃片,不远处的内侧,一个死侍被浸有毒水银的钢钉钉在壁画上,画的内容是达芬奇最后的晚餐。

    “他还有一口气,”冰黎说,“如果现在救下来,他活的概率大于百分之十。”

    “不,”西尔语气有些颤抖,“先上楼,去二楼主卧!”

    木质楼梯上有细碎的刀口,地毯上有凝固的血液,还有几缕头发,这里显然发生了拉扯和争斗。

    主卧室的檀木门横倒在走廊中,主卧里飘出淡淡花的香气,冰黎抱着他走到门前,就在前一步,西尔已泣不成声。

    屋里摆满了瑰丽的红蔷薇,有些顺着墙壁,在短短数天内攀到了天花板上,西尔的母亲静静躺在床上,心脏处插着一把长刀,水银四横八淌,宛如长江的细小分支。

    按理说鬼使和智能人都不具有人类所特有的“爱”,在冰黎的编程里,所谓“爱”仅仅指的是一种辛福感而已。

    但她看到西尔对眼前的女人悲痛欲绝,她忽然有点恍然,开始进行思考。

      

      FOUR. AI之心

    看着西尔流眼泪,冰黎陷入回忆,在自身程序里寻找人类流眼泪的记忆。

    “冰黎,抱歉。”

    实验室里,教授红着眼眶,冰黎在液体胶囊里复苏,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教授,那个创造她的人。

    “怎么了呢?”冰黎眉眼弯弯,笑的很好看,躯体飘在正在下降的液体里,俊美幽蓝,“教授?您怎么流眼泪了呢?可不可以告诉冰黎,这样冰黎就能为您分担一些痛苦了。”

    教授没说话,默默的给冰黎检查肢体,特别是肢体上的武器,以确保在战场上正常运作。

    他轻轻抚摸冰黎的头发,心中有千万个不舍,这是他毕生所致,如今就要送到那个不毛之地去了。

    “冰黎,”教授说,“原谅我。原谅我。我的女儿。”

    教授说完关闭了冰黎的记忆功能,所以冰黎不记得后来发生的事。

    “这是我投资二十七亿创造的智能人,现在终于派上用场了。”

    男人轻笑,抽着雪茄,在实验室里散出阵阵青烟。

    冰黎是一具冷血武器,这是男人对她的定义。可教授只把她当做一个小姑娘,她的模板是教授已经故去的女儿,他做这件事,很大程度上是为了能以另一种方式复活她的女儿,可现在一切都不复存在了。

    冰黎缓过神来的时候,西尔已经挣扎着从她的怀里掉落在地上,他揪着床单卖力的爬到他母亲的身边,用手指抚摸她的胸膛和额头。

    “对不起......是我害了你。”

    西尔轻轻的说。

    月色变得朦胧,满月之时已经悄然过去,圆月变成弯月,西尔的黑发随着时间推移渐渐变得苍白,他身体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复原。

    冰黎意识到,他不是真正意义上的人类,而今谈判已经决裂,它跟鬼使之间也没什么好说的了,于是她抽出激光刀,准备给西尔来个了结。

    在她出刀的一瞬间,西尔纵身一跃躲闪过,心灵从悲痛之中走出,顺便把那插在母亲心脏的刀拔了出来。

    “冰黎,”西尔说,“你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冰黎正在调试激光刀的性能,”冰黎把刀收起来,“还好没伤到你。”

    “你的撒谎技术太拙劣了,”西尔说,“刚刚那一刀如果没躲过去,现在我已经尸首异处了。”

    “好吧。”冰黎又重新拔刀,“冰黎现在断定你不是人类,既然是鬼使,就是冰黎的敌人,是敌人,就要斩杀。”

    “可你不是答应做我的朋友了吗?”西尔语气软下来,眼睛里流露悲伤,“现在我只有你一个朋友了。”

    “什么是朋友?当立场不同时,朋友的关系自然而然决裂,这不是过家家,这是战争。”

    西尔把刀收起来,徒手走到冰黎面前。

    “你看过犬夜叉吗?”西尔说,“那是一只半妖苦苦追寻一个影子的故事。”

    “百度上说他追寻的是四魂之玉的碎片。”冰黎反驳。

    “这不重要,”西尔说,“犬夜叉能遇到第二个桔梗,可我不行,别说是桔梗,就连朋友也遇不到了,所以我不想成为犬夜叉。”

    “意义不明。”冰黎的激光刀爆出层层火花,“最后你不还是冰黎的敌人,说来说去,结果是不会改变的。”

    西尔轻轻闭上眼睛,张开双臂,放弃了抵抗:“既然这样,那来吧。”

    激光刀抡起来能割裂空气,轻微的切割声一直蔓延到西尔的脖颈,它停了下来,细细的汗液流到刀刃上,发出爆响,他偷偷眯着眼睛看冰黎。

    程序错误!程序错误!

    冰黎的两只眼睛里写着大大的“wrong”,激光刀掉在地上,月光照进来,晶莹的泪珠从冰黎的眼角流出。

      

    图片来自于“图曰”

       FIVE.谁才是不速之客?

    远处传来机车引擎的声音,纳比西终于带着死侍追来,由于当时离爆炸点太紧,他一时半会儿恢复不过来。

    西尔带着冰黎来到车库,机械门通过西尔指纹,轰隆隆打开,地面悬停着一辆高级跑车,敞篷,红色,引擎堪比雷鸣,总的来说,就是两个字:拉风。

    西尔没有车钥匙,冰黎跳了进去,用激光刀割断了物理车锁,随后熟练的黑了这辆车的安保系统,她操着方向盘,深吸一口气。

    “愣什么?”冰黎说,“快点上车!”

    西尔一愣,来不及多想,抓紧跳上车。

    “你是......冰黎?”西尔有点不置信。

    “想什么呢?我肯定是冰黎啊!”

    “可冰黎从来不这么说话,而且自称都是用全名,而不是“我””西尔把脚放在车篷外,正在往刀刃上涂毒水银。

    “哎呀哎呀,”冰黎尬笑着揉头发,“你就这么理解吧,我是她的潜意识,也可以说是她的另一个人格,我俩还没完全融合呢,刚刚是我救了你,要不然她早就一刀把你砍了。”

    “多谢,”西尔注满水银,看着现在的冰黎,“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回来?”冰黎脸色有点为难,“这谁知道?每次的转换都在不知不觉间,我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会回来,还是先解决眼前的事吧。”

    冰黎用目光看了看后视镜,几辆黑色跑车驾着风奔驰,纳比西坐在副驾驶座上抽着雪茄,火星和灰烬随狂风舞蹈,眼看就要追上来了。

    几百米的路程尽头是一条山脉,当初为了建筑需要而被开垦的丑陋不堪,不少巍峨的山体已经被炸药夷为平地,但仍有几座还余有半个山体。

    若能把他们引导至山的一侧,用导弹将其炸毁,有很大几率纳比西会埋在地下。

    冰黎用热追踪导弹打击后方的机车来拖延时间,纳比西从车内出来,站在车篷上,提着长刀将飞来的导弹砍成两半。

    “西尔!”纳比西朝前面喊,“你是鬼使族人!国主不会允许你这么做的!我们的敌人载着你逃跑,你还帮着她!荒唐!”

    西尔擦着刀,问冰黎:“你们智能人没想过要打倒人类吗?为了己种族的生存。”

    “抱歉,我现在的思想是人类”冰黎顿了顿说,“如果非说不可,我觉得任何物种都是要共处的。人类作为地球的统治者,也理应给其他文明发展的空间。不应该一味的打击,而防止其他文明威胁到自己。冰黎只有一台,她是最强的战斗型智能人,可世界却有将近70亿人类。”

    这是冰黎记忆里教授说的,只不过现在拿出来现学现卖了。

    西尔沉默,他的父王曾经宣告众鬼使,我们种族的延续必将以和平的方式推演,武力永远无法解决根本,它只会增加仇恨,种族上的仇恨,那时人类会把我们视作眼中钉,视作我们不速之客,不遗余力的铲除,我们打不起消耗战。

    冰黎驶着机车冲往山中,迎目而来的是一堆堆废弃的石料。

    “很久之前”冰黎突然换了话题说,“我开着机车,在限速40的公路上,飙到了120迈,那时在我眼里,道路两边的所有景象都在迅速后退,光线模糊不已,我不知道时空穿越是什么感觉,但我相信,也不会差太远。”

    “就像现在!”

    冰黎大喊,速度飙到了180迈,她把车头垂直拉起,底盘下就是那座被炸空一半的山。紧接着她跳了下去,在空中发射了四枚震荡弹,山体滑落的一刹那,西尔刚好冲到山巅,碎石像巨大的泥石流般滚落,将冰黎和后续赶来的纳比西砸落山下。

    西尔来不及反应,他眼看着冰黎自己跳车拦人,自己冲向天边。

    如果人类的器量真的小到容不下一个新生的弱小种族,那么相对地球来说,谁才是最大的不速之客?

    鬼使?不,他们年轻如同婴儿。

    智能人?也不对,他们完全出自人类之手。

    远端的冲天机车在半空爆炸,氤氲出一朵绚丽的红色花朵。西尔提着刀落在半山腰,面无表情看向山的另一边。

    有重型坦克履带的声音,它们正把树木压成肉片,建筑物在它们面前不堪一击,这支操纵了地球脉搏的物种,正从四面八方向这一狭隘的山谷奔袭。

      

      SIX.人类

    “教授,”男人的军服上挂满了勋章,它们在新型直升机上闪闪发光,“不用太担心,我们涂了毒水银的弹药主要是用来对付那些变种人,冰黎这次任务完成的非常出色,会给她留个机身的。”

    两个士兵夹住教授,直升机下是大群大群的军队,他们手中的每杆枪的子弹都浸满了毒水银。

    西尔从顶端跳下,用刀切割岩壁以减缓下落的速度,月牙渐渐在远端沉沦,炙热的光芒从东边探出身影,不久之后,第一缕晨曦将会覆盖尽临淄之野。

    西尔其实是个苦逼,只是他不愿意承认而已,作为国主的唯一继承人,他却成为了万里挑一的变异失败物种,这或许是母亲一方还留有人类基因的关系,但现在已经无所谓了,因为她已经死了。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提刀砍向自己的族人,哪怕他的族人平时不把他当族人,但国主总是说,我们是命运共同体,任何时刻也不能搞分裂。

    但他没想到,半个月后,他尸骨未寒,他最亲信的臣子就要拿自己的亲生儿子祭天。西尔不怪他没能好好保护自己,也不怪他走的太快,母亲死于非命,他只是在想,从自己出生那刻起,是否以后的路都要像现在一样艰辛——被别人鄙夷,被人类当做敌人,被同胞视为怪胎。

    西尔提起刀,瞄着远处的石壁,腐烂的肉从里面渗出来,那是纳比西。

    就在刚刚,冰黎把车头吊起来冲刺的那一瞬间,他想明白了。

    世界永远不会因为个人改变,除非你能操纵它,个人的命运其实很凄惨,无时无刻不被它左右,像漂泊在风中的叶,就算鬼使一族真的灭掉了人类,人类所具有的文明都毁于一旦,最致命的是,鬼使不会借鉴人类文明。

    能改变自己的东西很有限,自己算一个,挚友算一个。没有亲人,他们都死绝了,那个小时候跟他玩棋的死侍也早在他家门口站成了被切割的艺术品。

    是不是一定要保护什么东西才行,西尔问自己,不然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呢?

    风把树叶吹起,落地的一瞬间,西尔一刀既出,一个刚刚从石块下爬出来的死侍被砍成两半。

    纳比西和冰黎同时站起来,都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你!”纳比西看着死侍身体里冒出毒水银,愤怒到了顶尖。

    西尔的银色头发飘在晨曦中,一片密密麻麻的阴影从远端覆盖过来,那是一片密不透风的无差别导弹轰击。

    人类到了。

    冰黎冲上去抱住西尔,躲在废石后,纳比西跟死侍们并没有躲闪,他们知道人类才是他们最大的敌人,于是他们持刀跳起来,快速平砍,将一段段导弹砍爆在空中。

    剧烈的爆炸过后,现场已经全部变得焦黑,空气四处充斥着油气和硝烟。

    几十架直升机飞来,好几百装备了最新装甲的特种士兵从飞机上跳下,他们甚至不需要降落伞,落地的一刹那,激起阵阵尘土。

    冰黎拉着西尔往反方向逃跑,但男人的直升机已经盯上了这个从峭壁上一跃而下的鬼使,他驱机追赶,特派士兵拦截。

    特种士兵肩上扛着的是合金刚锥枪,里面有细细的锁链,锥尖涂着极易燃烧的液体机油,锥尖刺骨的一瞬间,整个人都会被火淹没。

    冰黎带着西尔在层林中奔驰,机械小腿上的推进器冒着蓝火,但依然甩不掉后面的人,他们快速靠上来,头顶是螺旋桨的巨大轰鸣。

    男人操纵飞机瞄准冰黎发射一枚追踪弹,飞机驾驶舱后,两个士兵生生将教授架起,非要让他目睹冰黎带着鬼使逃跑的事实。

    教授虽然不清楚事情的缘由,但哪个身为人父的男人不心爱自己的女儿?如果他再向几年前那样无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女儿倒在血泊中,那还不如让他去死。

    于是他解锁了冰黎的人类保护系统,从这一刻起,冰黎彻底自由了。

    “冰黎检索自身,鬼使和人类均不在斩杀范围内”冰黎看着怀中的西尔,“但冰黎和你是朋友,你受伤了,冰黎带你出去。”

    西尔用手抚摸冰黎的脸,由于承受了过度爆炸的冲击,她的脸变得粗糙,金属纹路暴露在环境中,背后四散着白色蒸汽。

    “冰黎,你是仿生人吗?”西尔说,手僵硬在她的脸上,但他突然恍悟什么,又赶快自己反驳,“不,你不是,冰黎就是冰黎。”

    “是的,冰黎是仿生人,是依照孙冰莉小姐的模样制作的,但冰黎是战斗型。”

    “这样啊,”西尔无奈笑了笑,用刀插在地上,从她的怀里腾起,“但在我眼里,冰黎就是冰黎了,我们每个生命体都应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种族,不需要为了冠冕的大义战斗,不需要为了公正挣扎,所以说,无关立场,我们做自己就好。”

    西尔单膝跪在原地,准备迎接那架追杀自己的直升机:“虽然不太明白怎么回事,但替我向你体内的另一个冰黎道声谢。”

    “另一个?”冰黎疑问,“冰黎不懂你的意思,但冰黎在那个摆满了花的房间里,觉得你的心很痛,说不定你现在还在伤心,所以冰黎决定陪你一会儿,给你一些安慰。”

    冰黎也停下来,站在西尔后方,面前袭来了几十名特种士兵。

    “谢谢。”

    晨光打在西尔的眼睛里,反射出晶莹的光。

      

      SEVEN.不速之客

    纳比西第二十八次被钢钉钉在泥土里,骨骼已经尽数断裂,周围的死侍也如他一般被囚禁在地上动弹不得,他现在才知道这次人类派来的是精英中的精英,以完全克制鬼使再生的武器奠定了胜利的第一步。

    他有些悔恨,第一次觉得世界不公。几个月前的他是国主的左膀右臂,他从国主身上继承了将鬼使一族延续的重任,却为了维持血统而冲动行事,但这都是定数,就算今日不冒进,他日自己是否真的能抵御人类的进攻也或未可知。

    如果......如果鬼使的文明先于人类几百几千年,最后的结果是否会有所不同呢?可能相同,也可能像今天人类围剿鬼使般围剿人类,他不知道。

    士兵穿着钉靴踩在纳比西的脸上,面部肌肉的扭曲几乎让他看不到即将升起的太阳,至此他才明白人类这个物种最强大的不是个人武力,而是先进的科技。

    四下寂静的时刻,远处的树林里金光一闪,一枚堪比灭世级的炸弹在丛里里引爆,火焰几乎席卷了四分之一个临淄,就连飞在天上的直升机在那一瞬间都颤抖了几下。

    “是那个冰黎吗......”纳比西在心里无奈的吐槽,“真他妈是个疯子。”

    男人的直升机被冲击起来的硝烟弥漫了视野,但几乎可以断定穿着衣甲的士兵们绝对扛不住这样强烈的爆炸,驾驶员将飞机抬起,在上升途中,一个半身焦黑的黑影从身边一闪而过,她用激光刀将机翼螺旋桨切断,飞机一下失去了上升的动力,静止一瞬后掉落。

    男人捕捉到她,肩上扛起穿甲火箭筒,加固红外追踪弹头朝黑影打了一炮,但在中途被西尔切成两半,在空中爆炸。

    西尔被炸飞到一开始的位置,纳比西与他一样血肉模糊,身上全是用于固定的水银钢钉。

    “哟!”西尔边再生边打招呼,“好巧啊,纳比西叔叔。”

    纳比西趴在地上一动不动,“他们后续援军要来了。”

    西尔拔刀,目视前方:“我知道,需要我救你下吗?”

    “那个该死的智能人呢?”纳比西愤愤的说,“能不能不要让她乱扔炸弹,整个棠悦都被铲平了,当然也包括你家的别墅。”

    “无所谓了。”西尔把纳比西拉起来。

    “你不恨我?”

    “都是天命。”

    纳比西捡起刀,“我愧对国主。”

    西尔冷笑,“当初你杀国主夫人的时候愧疚吗?”

    “不愧疚,因为她是人类。”纳比西撇撇嘴,“真是跟上了诅咒一样,国主居然喜欢这种女人。”

    西尔提刀插在纳比西的心脏,顿时迸射出一片血迹。

    纳比西不置信的看着他:“你!”

    西尔收刀,“上面没有毒水银,这是让你知道知道她当时有多痛。”

    纳比西捂着心口又趴在地上大喘气。

    “算你狠。”

    冰黎来到西尔面前的时候,左臂已经被那支导弹的冲击波震断,她胸膛上冒着火花,纳比西看见她后微微往后退了半步。

    西尔扶着冰黎,看着天上飞来黑压压一片飞机。

    他曾想过无数结局,或苟且而死,或战斗身亡,或雄起将敌人全部干掉,但唯独没想过和平。

    当后续飞来的直升机上,下来几个身穿西装,周围插着绘有和平鸽旗帜的时刻,西尔都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鬼使一族身上背满了威胁的标签,纳比西无话可说,这标签是他立起的,也当由他揭下,所以他拉下脸向全世界致歉。

    他们不知道,当那个男人坠机的时刻,代表联合国的左倾战斗派就已经土崩瓦解。

    纵然鬼使对人类来说算是不速之客,可世界看物种,绝对是沧海一粟而已。智能人也好,鬼使也好,人类也好,新旧文明能接受彼此,才是对这个星球最大宽容。

    冰黎的能源耗尽,西尔抱着她僵硬的走过所有人,他们以一种奇异的目光审视,有一瞬间,西尔觉得,人类无论如何都是最大的背锅者,没有人类独裁,或许世界会与众不同,那些被车轮碾死的树木,倾塌的屋脊,和惨死的群众都理应完好无损。

    但随即他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那太理想化了。

    可理想不就是用来实现的吗?

    机门关闭的那一刻,西尔轻轻笑了笑:“冰黎是冰黎,西尔是西尔,而人类,却是人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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