吹散在夏风里的寂寞

作者: 楚南之获 | 来源:发表于2018-08-26 16:47 被阅读20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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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14年  夏末 

    栀子花已经凋落在盛夏的时空里,只留下花树依然郁郁葱葱。林荫道两旁的香樟树,依旧擎着硕大如盖的树冠,给往来穿梭的行人最大的庇护。已然八月底,立秋已过,但晴空烈日依旧咄咄逼人。

    还没开学,道上的行人并不多,如果不是为了办妥最后的升学手续,这样酷热的午后,周南是不会出来的。常年被校服包裹的年轻身体,此刻正在浅色牛仔裤和白色衬衣的加持下熠熠生辉。

    “你的手续办妥了吗?”周南主动上来打招呼,有点出乎我的意料。

    “嗯,都办好了,就等候开学了。”

    “哦,那就好,那我先走了。”

    “哎,等等,你准备什么时候去学校报道呀?”我有点做贼心虚的窘迫感。

    “还没确定,不过应该会提前几天去,我妈说没去过S城,正好可以借此机会去玩一下。”

    “哦,这样啊,挺好的。”

    “嗯,那没事我就先走了,外面太热了。”

    “好的,再见。”

    看着周南消失在林荫道尽头的拐角处,我的心里一下空落落的。突然间,我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就势往林荫道旁一坐,呆呆的看着尽头的拐角处,期盼着那位白衣少年款款而来。但尽头处什么也没出现,只有连绵不断的蝉鸣声在应和着我内心的波动。

    周南,我们总会有机会再见的。

    2015年  初夏 

    “啊游,恭喜你呀,获得全省征文大赛二等奖。”室友小溪把最新出版的校刊递给我,上面正好刊登了前两个月前全省征文大赛的评比结果。

    我接过校刊细细的看了几分钟,生怕错漏了上面的哪一个字,然后不自觉地用校刊捂着嘴傻笑起来。

    “哎哎,你得了啊,好歹也给我们这些陪跑的留点面子呀,中午你要请客吃饭啊。”小溪打趣道。

    “请请请,都快胖成猪了还只知道吃。”

    “那我也只能用吃来慰藉我这颗受伤的心了,你说,大家都是理科出来的,你的文章咋就写得这么好呢?两千块钱的奖金呀,这是我辛辛苦苦一学期都不一定能拿到的奖学金呀!苍天呀,你为何如此不公!”小溪故作苍天不公之状,惹得我和其他两个室友哈哈大笑。

    初夏的风还带着春天遗留下来的点点凉意,这是春天最后的馈赠,也是夏天最初始的善意。我的心情此刻犹如校道两旁大榕树流泻而下的丝丝根须,在风中飘摇荡漾,如斯快意。因为我的名字又和周南的名字出现在了同一个地方。

    高中的时候,学校月考光荣榜上总会有我和周南的名字,虽然文理分界,但那遥遥相望的两个名字同时出现在一张红榜上,依旧会让我暗自高兴许久。

    周南是文科大神,尤其写得一手好文章,这次征文比赛,我就知道他一定会参加。自从上次在母校一别,我和他虽在同一座城市上大学,却始终没有联系,没有见过面,我想他大概是不记得我了。所以,当小溪把征文比赛的消息告诉我时,我就在想着要把握好这次机会。

    2015年  盛夏 

    进入期末考试周,天气也越来越热了,午后的自修室已经满座,头顶的风扇加足马力转动着,却也带不走暑热和困意,但大家好像都心照不宣的朝着同一个目标前进,强撑着三分精力默记考试要点。我实在是困得不行,自知坚持看下去的话也是事倍功半,索性合上书本倒头就睡。

    不知睡了多久,手机连续几下震动把我惊醒了,也许是受了我的影响,当我抬起头的时候,看到我周围的座位也睡倒了一片,看来大家都有点坚持不住了。唉,就算是大学考试,大家为了不挂科也真是不容易。我点亮手机屏幕,看了看QQ消息,瞬间睡意全驱。

    “在吗?”

    “你们什么时候放假?”

    “要不要一起回去?”

    连续三个问题,都是周南发过来的。这个QQ是我高一时和周南同班上计算机课程的时候加的,高二文理分科之后基本上就没怎么用过,这可能是我和他之间唯一通信的方式了。

    “在的。”

    “我们7月12号考完,13号放假。”

    “时间方便的话可以一起回的。”

    我字斟句酌,有条不紊的回了他的三个问题,不知道手机那头的他会不会看出我的紧张和激动。

    “嗯,时间上没问题,那我们都定13号的票吧。”“我把我的手机号码发给你,你保存一下,有什么事更方便联系。”“你也把你的发过来一下。”

    看着信息一条条冒出来,我的心情也像冒着泡的汽水一样,瞬间热意全散。这个夏天,我的心开始慢慢的满起来了。

    2016年  夏初

    “小溪,我去图书馆了,中午不用等我一起吃饭了。”

    “这离考试还有一个月,就开始这么勤奋了啊,看样子今年的奖学金又要被你拿走了。”

    “不是,我同学过来还书,我要去办手续,中午还要请他吃饭。”

    “同学?莫不是那个每次放假和你一起回家的隐形男友?”

    “你胡说什么呀,我们只是普通同学关系。”好像被人看破了心思,我有点紧张了。

    “普通同学?我可不信!那他来我们学校借什么书,他们学校的图书馆可不比我们的差呀。”小溪继续八卦的说道。

    “我懒得跟你说了,我走了啊。”我拿起书包落荒而逃。

    去往图书馆的路上,我继续想着小溪的话,要是周南真的有点别的什么心思就好了。只可惜,他只是来借书的而已,而且每次都郑重其事的列好清单名目,并在期限内读完有送还回来。他说这些书在他们学校都很抢手,很难借到,只好麻烦我。我倒是乐意,巴不得他多来几次。

    阳光千里迢迢而来,在树梢与树叶打闹,诚然如它那般伤人于无形,却也愿意为了那一抹绿色而变得柔情。从叶间斑驳而下的余光邂逅周南白净的脸庞。此刻的他依旧是浅色牛仔裤白色T恤,这个色系与他浑然天成,仿佛就是为他而生。他轻靠树干,小腿交叉而立,认真地看着手上的书,这两年我竟没有好好的细看过他,顷刻间我发现,他脸上早已没了高中时的稚气,虽然少年依旧,但眼睛里却流露出一股超脱年龄的坚定之气。少年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看着他,我竟有些恍惚了。

    2017年  盛夏

    自从读了大学,在时间的轮廓里,春夏秋冬也变得更加分明。夏耘冬藏之时,是我和周南回家的时节,可是今年不同,我们大三结束了,要开始实习了。

    “你打算回家那边实习,还是在学校这边找单位实习?”周南在微信上问我。

    “在学校这边吧,我老师帮我推荐了一个不错的单位。”

    “哦,那很好。”

    “嗯,那你呢?”

    “我回家实习,我爸替我安排好了。”

    “哦,那也很好啊,可以回家。只可惜我们今年不能一起回家了。”我有点落寞。

    “那你在这边照顾好自己,我回学校的时候给你带些家里边好吃的。”

    “好呀,那我等着你回来。”说完这句话我有些后悔了,想撤回来,这是已经来不及了。

    “好的。”周南秒回。

    我的心砰砰砰的跳。希望周南没有误解,又希望他误解。我等他回来,我盼他回来。

    小溪打电话跟我说她所在的实习单位真的很轻松的时候,我正在抱着一堆文件在去审核的路上。和她相比,我的实习真的是惨不忍睹,呆在办公室的时间真是少之又少,每天顶着烈日在外面奔波,有苦说不出,若不是真的能学到一些有用的东西,我早就不干了。这不,在连续两天的加班后,我病倒了。

    半夜渴醒,宿舍空无一人,只有无尽的黑暗和风扇悠悠转动的声音。水已经喝完了,我拖着酸痛的身体起来烧了壶热水,水壶嗡嗡的响着,我躺在床上等水开。不知怎么的,鬼使神差的得就拨通了周南的电话。

    “喂,怎么啦?”周南的声音带着睡意的朦胧,我知道吵醒他了。

    那一刻我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却又不想挂掉电话,我的眼泪不自觉的留了下来,孤独、难受、还有想念,各种情绪扑面而来,我开始抽泣,但在我控住不住自己之前,我要结束这场通话。

    “没事,不小心摁错了。”我慌忙的挂掉电话,我才意识到,因为感冒,我的声音干哑到我自己都有些意外。

    喝完水,我有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再醒来,已是上午十一点被敲门声惊醒。

    “你好,请问找谁?”我拖着疲惫的身子,打开一条门缝询问门外的男同学。

    “你是周游吧,我是周南的舍友刘靖,他要我给你送点感冒药和吃的过来。”

    “哦,你好,请进。”听到周南的名字,我放松了警惕。

    “这是周南交代我买的几种感冒药,也不知道你具体什么情况,你就自己看着对症下药。这是你们校门口粥店买的皮蛋瘦肉粥,没有放葱,你吃完药可以喝一些。”刘靖说完,又拿起杯子帮我倒了杯水。

    “没关系,我可以自己来的。”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不用客气,周南是我最铁的哥们,他交代我好好照顾你,我可不敢懈怠,不然开学回来他非剥了我的皮。”刘靖开玩笑似的说,弄得我倒有些尴尬。

    “周南有这么凶?”我也开玩笑道。

    “别的时候就不一定,但自己女朋友的事当然凶啦!”

    “咳咳咳……”听到女朋友三个字,正在喝水的我被呛到了。

    “你没事吧?”刘靖不知道自己说错了话,一脸无辜的问。

    “没事,一时喝急了。还有,我和周南只是普通朋友,我不是他的女朋友。”我解释道。虽然我很想成为他的女朋友。

    “啊,这样啊。”气氛瞬间尴尬,我看着尴尬的刘靖尴尬的笑了笑,然后继续吃我的药。

    吃了药,刘靖叮嘱了我几句就走了,说他晚上再来送饭。

    周南也在微信上嘘寒问暖,这让被感冒纠缠的我感到丝丝甜意,似乎觉得这场感冒很值得。

    2017年  秋

    周南结束实习回学校已经两个多月了,这期间除了给我送从家乡带来的吃的,我们就没见过。上午他发信息给我,邀请我去他们学校玩。

    “你今天课程多吗?”

    “我上午上完,下午就没课了。”

    “那你下课后来我们学校吧,刘靖今天生日,过来一起庆祝一下。”

    “啊,他生日你怎么不早说,我都没准备礼物呢。”

    “你不用管了,礼物我这边准备了,你人来就好。”

    “好的。”

    我久久的看着这段对话,从心底里涌上一股幸福感,我何时可以和周南用这么自然的语气交流了,没有客套,也没有刻意回避我暗慕他的心思,好像一切都水到渠成,就像那一份以我两名义送给刘靖的那份生日礼物。

    生日聚会人不多,除了周南他们宿舍四位兄弟,还有刘靖的女朋友,就只有我了。我们吃完饭,刘靖又提议去唱歌,周南兴然前往,我也没有推辞。在饭桌上就喝了一些啤酒的周南,在歌厅又喝了一些,本来就不胜酒力的他,进行到一半的时候就靠在角落的沙发上睡着了。其他人唱歌的唱歌,玩游戏的玩游戏,刘靖走过来,坐到我身边跟我聊天。

    “你别看周南这个样子,平常他是不喝酒的。”

    “可能是因为你生日,高兴吧。”

    “才不是,往年的生日他也就喝一两杯,今天啊,他是想酒壮怂人胆。”

    “啊?”

    “你不是真不知道周南他喜欢你吧?”刘靖看着我一头雾水的样子。

    喜欢我?不是我喜欢他吗?现在连我自己也紧张的不知道说什么好。

    刘靖看我说不出话的样子,继续说道“看样子,你还真不知道,他藏得太深了。”

    还好歌厅的灯光昏暗,要不然刘靖肯定看出我灼红的脸蛋了,我看了看角落的周南,双眼紧闭,此刻的他真的醉了。

    “我记得,从大一一次征文比赛开始,你就在我们宿舍存在了。那一次周南得了一等奖,你好像是二等奖,他跟我们炫耀说,你看,我们学校出来的就是不一样,一二等奖被我们包揽了!从那时候开始,周游,开始侵占周南的生活。”

    我看着刘靖,心跳加速,好像他看穿了我当时参赛的目的,我的别有用心也似乎被他一览无余。

    “每年暑假,周南都要在宿舍多呆一个星期,你知道为什么吗?”

    我摇头。

    “你们学校放假比我们晚,他为了和你同一天回去,每次都要央求宿管阿姨让他多住几天。还有,他经常去你们学校找你借书,其实那些我们学校都能借得到,他只不过是找个由头和你见面罢了。那次送药,我以为你们已经修成正果了,没想到你还没有接受他。今天他本想向你表白,看样子还是没那个勇气,怕被你拒绝。”

    听完刘靖的话,我的心里翻山倒海,完全不是这个样子的啊?不是我喜欢周南吗?不是我一直在向他靠近吗?怎么全都反过来了?我突然情绪奔溃,大哭起来,弄得刘靖他们手足无措,只有角落的周南,依旧沉静在醉梦中,看着他,我眼流直流,嘴角却笑意盛开。

    2018年  六月

    我们终究是毕业了。

    凤凰花在风中摇曳着尾巴,像是在和我们挥手说再见。毕业年年有,只是今年落到了自己的头上。因为毕业,小溪都抱着我哭过好几次了,平常大大咧咧没心没肺拿我取乐,真到要分开了,却有万般个不舍,我又何尝不是呢?

    这四年,除了小溪这段友情,我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周南的身上。我不知道我到底是浪费了这些时光,还是得到了这些时光。如果早点表白心迹,是否不用等到三年后我们才在一起?如果早早地在一起了,我们是否又会因为相处中可能发生的各种矛盾而早早分开?

    此间因缘,时光自有定数,我又何必深究呢。

    好在结局如我所愿。

    “也许很难再回来了。”小溪充满伤情。

    我们站在学校最高的楼顶,俯瞰这座城市的灯红酒绿。入夏的晚风很凉快,它吹过我们头顶,吹动榕树的根须,吹进闷热的自修室,吹响那些年夏天所有的回忆。真的只有到了离别的时候,我们才会忆起当时一些毫不起眼的小事情。

    “你和周南一定要好好的,到时候你结婚我是要去当伴娘的。”小溪又开始哭了。

    “知道了,你也赶紧找个男朋友,别再挑三拣四的了。”我也红了眼眶。

    “知道啦,真啰嗦,八婆一样!”

    “你才八婆呢!”

    夜悄无声息的压过来,风还在继续,楼顶两个哭红了眼的少女还在相互数落,这又将是一个难忘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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