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母亲一样，骨子里重男轻女思想严重，觉得男孩才是自己的，女孩将来嫁人就是人家的人了。结缡经年，对母亲的回报微乎其微，更坚定了我想要一个男孩的决心。
宁要一个点脚（瘸）儿，不要十个罗焕女！
说的就是我这样的人！
给大女儿起了个“石头”的小名，在亲朋间、小区中、学校里唤得亮堂堂、响当当。你听，多像个小男孩的名字呀，皮实，好养。
怀老二时，整个孕期万分难受，和怀老大时全然不同，医生都说应该是换了个样。
我满怀期待地生产出来，又一个丫头片子！当时，在医院里隐隐看到邻床的男婴，心里痒痒，暗暗想换。又乜斜那人家的男婴，丑，远不如我家二妮生得俊俏，就收了心。
出了月子，我跟先生絮叨。
我们再要一个孩子吧？一会儿又说，我们不要老三了吧，养不起。
看着祯儿六个月时，拇指和食指一斗，捻起沙发上妈妈掉落的黑白发丝；春回大地万物复苏的时候，祯儿刚满周岁，稳稳地满屋子乱跑乱串；跟人再见，抬起小手晃晃，声音甜翠——“拜拜~喽~”；抱着爸爸大大的运动鞋，猛地一下丢到他脚边，咿咿呀呀让爸爸穿上带她下楼溜达；在饭店里，祯儿小手拿着一双短短的筷子夹菜给爸爸妈妈吃，惹得服务员直竖起大拇指点赞……奶奶教祯儿哪儿是鼻子？哪儿是耳朵？她学得倍儿快，诚实地说，比老大芳儿早慧。
人说，老三比老二还要聪明，再生一个吧？
邻里都在传言，年底计划生育全面放开，随便生。也有很多两个女儿又生了一个男孩的，罚款才两万元。很多人劝导我，你们两个女儿，再要一个呗！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去年秋季的一天，超市购物出来休息。我抱着祯儿，坐在“海洋球”池沿，身旁一干瘦女子，怀抱着一个肤色黝黑的胖嘟嘟的男婴，和祯儿月龄相仿。那时候，我还是稀罕男娃，便与之攀谈起来。
“几个月了？”
“七个月。你们呢？”
……
“妈妈，我带着妹妹去那边玩一会，行吗？”
女子抬头，说，好吧，小心点。
我方才注意到，一个十来岁的女孩，推着购物车，车里一袋大米，一袋面粉，一捆面条，仅此而已。车旁立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女孩。我被这脏兮兮的小女孩儿震住了：头发毛蓬蓬地锈出两条松松垮垮的小辫子；脸蛋儿比弟弟好看，可是挂着疙疤花——应该是没有洗脸；橘色背心皱皱巴巴——连续穿过四五天未洗的样子；短裤下的膝盖有结痂的磕伤，小腿上有树枝划拉的细伤。
“这三个孩子都是你的？”
“嗯。大的上四年级了，小的刚上幼儿园。”
“你一个人看得过来？”我环顾，四周都不像她的亲人。
“我白天上班，他奶奶抱着小的，骑车送他姐姐上幼儿园。”
“真辛苦。”
“他爸爸出去打工了，有个男孩，要加紧挣钱喽。”她眼含无限温柔，望着怀中睡得正酣的儿子，似乎并不觉得生活苦。
那一刻，我几乎要断了再生一个孩子的念想。如果要老三，那个乞丐般脏兮兮的小女孩就是我的祯儿呀！
人的精力是有限的，我照看祯儿已腾不出太多的关注给芳儿，好在有芳爸陪她。
我每周六上午都会留奶奶和祯儿在家，只领着芳儿一人去图书馆，由着她去借她自己喜欢的书，然后去喝杯温奶茶，吃个虾仁汉堡。
“妈妈，你哄睡老二，再搂着我睡觉，好吗？”每晚，芳儿懂事地近乎祈求的声音让我哽咽。
夜阑人静，我有时会失眠，想到村媳妇又堕了一个男胎，这已是第二个了，老大是个男孩，她想要个女孩。
又想到，五楼姐姐近四十岁高龄又生了一个男孩，不好意思地说，你看，我们楼道里每家都有两个孩子。
满月，好友来看我，羡慕地说，两个女儿多好呀，我若头生女儿，早就再要一个孩子了，我现在怕，怕再生一个男孩压力大。
多少父母口口声声说是给孩子找个伴。其实呢，要么是为了完成延续宗族香火的任务，要么是为了满足自己“儿女双全”虚荣，要么是为了满足自己“人有我有”的攀比，要么就是害怕自己将来负担不起的抚养，要么就是逃避将来做不好婆婆的恐惧。
以爱之名，行私己之欲！
再想想自己：如果，我要老三，生出来是个女孩，我一定会生不由己地嫌弃她，如果，一个孩子，从一出生就被自己的亲生母亲嫌弃，生命对她来说，无疑就是一场灭顶灾难！
如果，我要老三，生出来是个男孩，我一定会身不由己地宠溺他，如果，一个孩子，从出生到长大都被自己的母亲无节制地溺爱，他长大成人，在社会上多半会成为一个祸害！
如果，我要老三，以我家的经济条件，生活质量会全盘直线下滑，我们现在不能给两个可爱的女儿最好的教育，已经深感愧疚，真的不能再亏欠她们了。
如果，我要老三，等老三二十二岁左右大学毕业，我和先生都已经年近六十岁的人了，我们还能提供给他多大的帮助？我们不想拖孩子的后腿。
与其寥寥草草地养三个娃，不如精心养好两个女儿，插空锻炼好自己的身体。
我无法控制自己的 “重男轻女”思想，就像母亲说的，他们那辈人，当奶奶的，都有传续香火的老思想，想想孙子对奶奶能有多大孝心，就是心里有这个不灭的念想，觉得没有男孩少点什么似的。
母亲，含辛茹苦把我养大，家境贫寒，不因我是女孩就让我辍学。她对我的爱一点也不比对我弟弟少。
傍晚时分，夜幕未临，东天的月亮像人剪出的一团上半边齐切下半边羽化的白云，浅浅地拓印在明丽的湛蓝晴空。
我们一家四口出来散步。先生推着婴儿车，祯儿调皮地双脚并立在摇摇晃晃的婴儿座椅上。我贴在车旁，两只手时刻准备着接住笑嘻嘻地祯儿。芳儿像传说里的那只追蝴蝶、逮蜻蜓的小花猫，蹦蹦跳跳，始终绕着我们仨。
我们计划着，这个暑假里，妈妈休个带薪年假，一家子出门旅游，补补小时候落下的风景。
网友评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