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天,想起父亲!

作者: 海底浪花 | 来源:发表于2020-08-14 22:22 被阅读0次

                  雨天,想起父亲!

      窗外,雨一直下。秋雨连绵,心情烦闷得如这阴沉的天。

      早起,便生困意。躺在床上,呆呆地望着帘外。窸窸窣窣的雨滴,像个唠唠叨叨爱嚼舌根的村妇,搅得人心烦意乱。

        翻开池莉的书,一两页,便觉眼皮有千斤重,隐隐地睡去了。

      睡梦中,我好像梦见了父亲,他正坐在头门后的巷道里,绑辣椒,母亲和我们姊妹几个捡辣椒。也是个雨天,房檐上的雨滴成了一条线,雨水淌过绿色的青苔,汇聚在门前的水沟旁,水面上不时变出一个个亮晶晶的水泡泡。

        忽地,睡梦被儿子的嬉闹声惊醒。

      睁开眼,屋外,依然,滴滴答答。

      这时,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心里念着刚才的梦,雨还在下,却不见老家的样子。

        不知雨是否也有前世今生,是否像人一样有着陈年往事的记忆,如今的这场雨是否就是许多年前我们一家人劳作时的那雨,要不为什么它要托梦于我,让我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雨天,想起父亲,想起……

        记得小时候,我最喜欢的就是雨天了。因为家里的地多,农活就特别多。每到星期天,我们姊妹几个就要跟着父母下地干活,或者摘辣椒,或者摘菜、浇地……总之,只要天不下雨,总是被父亲要求下地干活的。

        所以,那时候,每逢星期天,我就特别期盼能下雨,这样我就不用下地干活了,一家人也能聚在一起,母亲就有时间给我们蒸大米饭吃,我们姊妹几个就可以自由安排时间,我就可以约上几个好伙伴玩泥巴,或者睡大觉,看电视。

      父亲,也只有在下雨天才会呆在家里。他不爱说话,常常蹲在屋檐下,卷支旱烟,吧嗒吧嗒地抽着,那青色的烟雾就袅袅地氤氲在雨雾中,慢慢地被细雨冲散。

      我那时候觉得父亲吸烟的时候是最享受的,好像那是他最放松的方式了。以至于,我从小就特别崇拜会抽烟的人,特别是嘴里可以吐出几个圆圆的烟圈的人。长大后,才明白父亲那一支支旱烟里升腾着生活多少的酸辛和苦辣,也许只是一种无奈的表达,并非我想象的美好。

        下雨天,父亲是不像许多人蒙头大睡的,我从未见过他白天上过炕,即便在寒冷的冬天。大多时候他是闲不住的,要么坐在巷道里整理地里需要的零零碎碎,要么就修修补补的。

        后来,父亲去了几十里外的建筑工地干活,便很少回家。可是,他每次回来的时候总是会给我带些零食之类好吃的,一个油糕或者几个水果糖,所以我就天天盼着父亲回来。母亲告诉我,天下雨的时候工地上开不了工,你爹就回来了。

      于是,我就又天天盼着下雨,天上布满乌云的时候,我就在心里祈祷:快点下雨,快点下雨!

        终于,在一个阴雨连绵的日子,父亲回来了。那天傍晚,我刚从学校回来,就听见头门“嘎吱”响了,出去一看,是父亲!

        我叫了声——爹!

        父亲轻轻嗯了声!天色太暗,我看不清父亲的脸,只见他披着一个大塑料纸,上面的雨滴还在慢慢地往下滑,那双军绿色的胶鞋已经被泥水模糊得没了原样。

        父亲把那辆被雨淋得像洗过了一样的自行车放好后,跺了跺脚上的泥巴,把那个当做雨衣的塑料纸取下来,才进了里屋。

        昏暗的灯光下,我这才看清了父亲!

        他的头发上,眉毛上,脸上全是雨水!

      乱不糟糟的的头发横七竖八地粘在额头,几滴雨水顺着那几溜头发缓缓地从他的额头一直滑到了眼角。父亲上衣的两个袖子全湿了,裤子的正面没有一处是干的,就连他的胡子上都是亮晶晶的雨滴。

      我跟在父亲后面,看着满身被雨淋透的父亲,那种想马上得到他带回来的好吃的想法,忽然被什么挡了回去。

        父亲用干毛巾擦了擦头发,打开那个发黄的工具袋,掏出一个塑料袋,递给我,说:“你和你姐一人一个,去吃吧!”

        是我爱吃的水煎包!

        我能感到那塑料袋外面还温乎乎的,一股香喷喷的味道很快从鼻孔一直窜入了我的喉咙。好香啊,还是热的!

        可是,不知为什么,那晚我吃着那热乎乎的水煎包,心里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眼前不时浮现着那满身是水的父亲。

        也许,我真正的长大便是从那一晚开始的。

        从那以后,我再也不奢望父亲给我带好吃的了,可是还是期盼着雨天的到来。

        因为下雨了,父亲就从远处回家了,他就可以好好地在家里歇一歇了,我又能看见父亲蹲在屋檐下,吧嗒吧嗒地抽着烟卷,享受着片刻的悠闲。

        我总以为父亲也是期盼雨的,直到一次连续几天的阴雨后,父亲对着阴沉的天空唉声叹气:唉!这老天再下几天,可是要了庄稼人的命啊!

          那年,我们家种的几亩红薯全被水淹了,被浸泡了十几天的红薯全都臭烂在了稀泥里,父亲和大哥辛辛苦苦,一年的希望全被那场连阴雨浇灭了。

      再后来,我上了大学。一次,在电话里听母亲说,父亲得了风湿性关节炎,一到下雨天,他的腿就疼得厉害。

        于是,我又开始期望老天不要下雨。可是,每逢天下雨,我的心里总会掠过一丝欢喜,因为雨天便是父亲的星期天,可是一想到父亲的风湿,田里的庄稼,父亲脸上的愁容,我又矛盾起来,直到……

      这样纠结的心理曾经许多次许多次在下雨天折磨着我,没想到上天连这样的折磨都不给我机会。

      大二那年,父亲走了,雨天,我再也没有了烦恼,却成了一生无法抹去的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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