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四月天,三行字还没读出口,泪就已经湿了大半衣衫。
当我得知安恒宇要结婚时,我和妈妈已经和解很久了,我把他写给我的情书看了一遍一遍。
如果当时不是安恒宇的原因,我可能还和她各自纠结的斗争着。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一句句的情话此时更像一把锥子,一下下钉到我的心上。
02
记得那年秋天桂花开的正好,整条街都可以闻到扑鼻的香气,他把一封封的情书塞进我的怀里,我抱着那盒贴着我最爱的凯蒂猫的盒子,心里雀跃的的陌上花开。
安恒宇垂着双手,含笑的看着一封封拆信的我,望着我的眉眼深邃幽暗,似有一股化不开的忧愁,只是那时我沉浸在无穷无尽的甜蜜里,丝毫没有注意到他的忧愁。
第一次见他时,我和妈妈大吵了一架,躲在车棚的角落里哭。
他发现了哭的哽咽的我,轻轻蹲在我身边,在身后轻拍我的背。等到哭累的时候,他拿出一张手帕擦干了我脸上的泪,手上的温度碰到的脸。那个举动,让坠了冰湖的寒冷心中猛然多了一丝温暖,一道阳光洒到在湖底冰冻多时的我。
抬眼就看到明目皓齿,眼里的星辰闪耀,整个人被阳光洒满全身,他伸出白皙的手指对我说:“女孩子哭久了会变丑的。”
那个大学毕业后的暑假,每天我们都在一起,安恒宇喜欢骑着摩托车,带我去任何地方,每他骑着摩托车时,不是那个温润如玉的安恒宇,风吹起他的夹克,墨黑的发梢也张扬的像个狂妄又凌冽的人。每次我在他身后,就把头伏在他的肩膀上,看着飞驰过的树木的身影。
03
我不知道如果妈妈发现我恋爱会有什么举动,她经历过三段失败的婚姻,我亲眼看着她从一个娇弱的小女人,一步步变得越发癫狂,她想要控制我的一切,我的自由,我的所有。我不敢把安恒宇介绍给她。但她还是发现了我们的恋爱。
她看到了我和安恒宇手牵手逛街,她像发了疯似的在大街上喊着我的名字,一遍又一遍。我听到了那熟悉又恐怖的声音,不敢回头,拉着安恒宇飞也似的跑着,我们穿过人流,跑过高楼,跑过车辆,很自由也很恐惧。跑的累了,停下来,安恒宇蹲在我身边安抚着抱头痛哭的我。
我仰起脸对着安恒宇说“我们私奔吧。”
那一刻我真的异常渴望一个正常、宁静、自由的家。
我看见他眼神里透出的深刻的悲凉,我知道他在可怜我,可我不需要这样的可怜。
“如果不行,安恒宇,那就分手吧。”
我擦了泪,拍了拍牛仔裤上的褶皱,准备头也不回的回头走。
“我不能陪你私奔,也能陪你面对。”他拉住了我的手,手劲扣红了我的手腕。
04
他拉着我大步返回家的时候,我觉着很可笑又感动。他不了解一切,却愿意将我护在怀里。
安恒宇坐到那时,她看我带着恨铁不成钢的表情,她看安恒宇就像看垃圾一般。
“我告诉过你多少次,男人不可信,你信了他们最后会害了自己,我就是最好的例子……”
我妈把我生父惨死后嫁了三个渣男的故事讲的歇斯底里,悲情到极致。如果是外人肯定会觉着她收到了生活无尽的折磨。只是我看够了她的这幅模样,也受够了她总是一副谁都不信的脸。
“够了,别再说了。”
“我受够了这些年一遍遍讲的故事,更是受够了你那副谁都别信的模样,最受够了你对我无休止的控制,我不是你养的狗!”我喊了出来,疯狂又歇斯底里。
那个时候我觉着我成了第二个妈妈,但终于发泄出的想法,让我觉着心情畅快。她的嘴唇颤抖,紧抿着被咬出了血,我知道接下来她会打我,但我却从未如此理直气壮,我不怕她,挨打也说出了想说的,值得。
她的巴掌卯足了劲,挥过来的时候,安恒宇挡在了我面前,结结实实的一巴掌,他的脸当时就红了。
05
“噗通”
我不知道一个男人需要多大的勇气才能扛起这一切,一个歇斯底里的妈妈,和一个不受管束的女朋友。
安恒宇跪下的时候,妈妈的第二巴掌停在了半空。
“我会对苏苏好,一辈子都好。”
墙上的时钟滴滴答答,僵持了很久,安恒宇倔强的望着妈妈,妈妈不争气似的瞪着我,我看着跪下的安恒宇。
这些根本不能感动她,如果可以,那我的妈妈就不是那个经历三段背叛的女人。
“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你们在一起!”口气坚决而狠冽。
“我们不需要你的同意。”我一把拉起跪在地上的安恒宇,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出。
“走了你就永远不要回来。”
那一刻我觉着自己彻底自由了,安恒宇却陷入了无尽的挣扎中。
已经入冬的时节,晚上的天气冷的要命,拼着最后一丝倔强,我抬头看着眼前的安恒宇,倔强的问他愿不愿意和我走,到哪都行。
他还是长叹了一口气,背过身去久久没有回应,我知道他在思考,也看到身边吞云吐雾的哀愁,我没说话,希望得到他的一个答案,是好是坏,我都想好怎么做了,也早明白,他承受的责任要比我多太多。
"走,你去哪我就跟你去哪。"他发了狠,将烟头扔在地上。我有些发愣,他真的愿意为了我放弃所有。
06
那时刚刚毕业的他,不顾一切,只为了我,选择离开家乡,陪着我奔赴魔都,这是我以为纯洁的只剩爱情的爱情。
在魔都那些不好过日子里,他会把最后的一口饭给我吃,也会在穷的一分钱都没有时,偷偷跑去工地干活,挣回来钱满脸欢笑的交给我,编谎话说是自己运气好捡来的。
那些我都看得到,他回家前特意洗干净的衣服,背上被压出的瘀痕,我每次下班回来他总是碰巧刚洗完澡,睡觉时不敢拿背对着我,也爱把我抱在怀里,一遍遍说"老婆,我要给你最好的。"
等到我在公司混到小经理的位置时,安恒宇终于在漫画届混出了一片小天地,他没工作时就骑着摩托车接我回家。
有次他看到应酬完的我蹲在路边吐的模样,说不让再让我工作,他养得起我。
我抬头看了眼满是心疼的他,撒娇的说“可是人家喜欢工作。”
安恒宇无奈的笑着把我抱到车上,再三叮嘱我抱好他。
我趴在他背上,看身边喧嚣的景象和路过的人们,看那些川流不息的车辆,看路上不停闪烁的霓虹灯,又像回到了年少时。我在心里暗下决心一年,只要一年,我一定要给他买辆好车。就选那辆他看了好久的红色顶配的起亚。我有这个能力,也下定这个决心。
07
渐渐的安恒宇的漫画工作越接越多,微博上的粉丝数在某天剧增,他也终于得到了一个老板的赏识。那天他兴高采烈的打扮着问我哪套衣服好看,我嘲笑他臭美,却忘了世界上还有女老板这一说。
我看见了他的虽不美艳却风情万种的女老板,她送他到楼梯口,脉脉含笑的在临走前抓住了安恒宇的手,而他没拒绝。
那晚,爆发了最严重的争吵,他说他不过是为了生活更好,他说我不也是天天配男老板,为什么他不能陪女老板。
“那你还是要陪到床上还是怎么样?!”我想我几乎疯狂了,我忘不了看到那个女老板眼神中的温情,脱口而出这样的话。
他摔门走了。
我没有打给他,在沙发上坐了一夜,我以为他会回来,我想那晚他一定会回来。
安恒宇从那天突然消失在我的生命中了,毫无征兆,了无音讯。我翻遍了他的微博,找遍了家里他所有的东西,希望能找到一个可以让我寻找他的人,却一无所获。比起消失,我更担心他死在了一个廖无人烟的地方,没人给他收尸,没人让他入土为安。
直到翻出了那个笔记本,我以为的爱情的一切原来全是妄想。
08
“妈妈,我终于见到了那个夺走我父亲的小三,她的女儿已经长成了少女的模样。”
“已经安排好的戏要开场,我要在彻底爱上之前离开。”
只两句话我就猜想到了所有的一切,真是俗套的剧情。他认识我之前,他离开我之前,他带我走之前,一切都是有预谋的,原来他绝口不提的爸妈,他从未讲过的家庭,也竟然和我会有关系。原来一切不过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苦笑,可是他明明对我那么好。
我站在10层的高楼,看着脚下无边的黑暗,看不到尽头,我却一点都不怕,只是一阵阵寒意从脚下袭来,直冲脑袋,不如就这样和世界告别吧。
只是可惜了还没买到的车。
09
妈妈说看到我站到窗台时,手已经哆嗦到拉不住我,还是护士把我拽下阳台。
妈妈告诉我,安恒宇临走前通知让她来上海,把一切都说给她听,我不明白他这么做的意义。
“他是喜欢你,但没到不顾一切的地步,忘了他吧,你们不会有结果的。”
“是妈妈害了你,小三是我做的,却伤害了你,只是我也没好过,被那个男人辜负了,是我活该,只是没想到这报应居然还让你遭罪。”
“安恒宇他说绝对不会和仇人的女儿在一起,他本来是要让我孤独终老的,如果不是发现对你的感情,肯定不会罢手的。”
“可他明明对我这么好。”我说。
“只有对你好,失去好才更心痛。”妈妈替我擦掉了不听话的眼泪。
“妈,我不哭了,你也别哭了。”她明显怔了一下,才搂住强装微笑的我,眼泪湿了我的病号服,她知道我虽受伤,却没有怨恨。
10
安恒宇结婚时,居然通知了妈妈。她将那喜帖藏了起来,不过还是被我翻到了。
我请了假,去上海,去最后看一眼我爱过的这个人。我躲在门外,看着那美溢满粉色的典礼现场,那些娇艳欲滴的玫瑰在每一个角落都可以看到,红毯上铺满了血红的花瓣,这一切都是我曾和他一起幻想过的婚礼模样,只不过给了另外一个人罢了。
我托一位宾客将车钥匙转交给安恒宇,他拿到了,没有寻找和张望。
可能他猜到了,也可能他不想去想。对我来讲,他收下了,就算彻底了结心里的疙瘩。
婚礼开始的时候,他站在礼台上,等着迎接他的新娘时,脸上单溢满幸福的笑容,真诚明亮,仿佛看到了那年夏天,他笑着说:“女孩子哭久了会变丑的。”
只是多想上前和他打个招呼,微笑说声:“祝你新婚快乐,祝我的生活以后没有你,我曾经的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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