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也没想到

怎么也没想到

张顺达在我们村子的对面开了家小超市，距离县城最大的汽车站（联营车站）不足两公里，生意很是红火。但父亲告诫我最好不要在他那里买东西，说张顺达手脚不稳当又喜欢欺生。父亲的话我并未放在心上。

今年七月，我回了趟老家，为了看看放了暑假的女儿。

在村口下了的士车，我径自走进了张顺达的小超市。

老板，来包玉溪烟，我说。

好的，喏，给你，他麻利的递给我一包烟。我随即给了他一百元钱，他接过钱说，这是张大票，你等会儿，我给你找零。他转过身去在柜台后的一张带抽屉的桌子里鼓捣了几下，忽然转过身来，面色严峻地说，小伙子，你这样做可有点不地道啊，你咋能用假钱来糊弄我呢？

我心头一怔：这是怎么回事？可我是绝不会用假钱行骗的。这时，父亲曾经告诫我的话电光石火般在脑海闪现，我明白了这事情的蹊跷了。我说，我递给你的钱是旧的，眼下你退还给我的这张却是新的，这明显不是我的。再说，我和张海（张顺达的儿子）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是同学，我们大高庄与你们张老家只隔了一条河，彼此亲近的像一个生产队，我怎么会用假币来赚你一包烟呢？那岂不是太磕碜了。

哦，原来你是大高庄的呀，早说早说嘛，你看，这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了……他嘿嘿地笑着，并不失时机的找回了我一沓零钱。

回到家后，我跟父亲提及此事，父亲笑着说，张顺达这一手掉包计早已闻名三村五镇了，乡亲们已经见怪不怪了。

一天下午，我和村里的几个人站在当街扯闲篇，谈到张顺达，有人说，那家伙真是朵不世出的仙葩。记得春节时我买了他一瓶酒，他愣是多收了我30元，我回头找他掰扯，他竟然腆着脸说，这30元权当是我给他孙子的压岁钱了，可是你家张海连个媳妇都没有，哪来的孙子？听了我这话，这老家伙一翻白眼，不服气地说，儿媳妇一定会有的，孙子也一定会有的……他的话既然说到了这份上，我也没辙了，得，我只能认栽。我们听了哈哈大笑。

正在这当口，高敬力家的傻儿子四喜跑了过来。他嘻笑着，露出了红色的牙床，口水顺着嘴角流了下来，粘乎乎地打湿了胸前的白色T恤。他喘着粗气说，靠——靠——张顺达跟一个姑娘干架呢，你们不看看热闹去？

我们慌忙赶了过去。张顺达看到人越聚越多，反而越发神气了，他抖动着手里的两张百元大钞，慷慨激昂地说，大家都来看看啊，这姑娘在我这儿买了一堆东西，说是去看望亲戚的，结果付款时我发现三百元里有两百元是假钞，你说可气不可气？现在的年轻人真是没有一点素质。

姑娘气得脸色煞白，反复在说，我是在县农行工作的，我怎么会拿假钱来骗人？他是在诬赖我……

其实大家都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可碍于乡邻的情面，谁也不愿点破。一时间，局面僵持不下。

随后传来的汽车的喇叭声仿佛冲淡了这僵死的空气，张海从一辆丰田车里钻了出来，他拨开人群来到了姑娘的身边。他惊讶地说，咦，没有想到你来这么早，我一路狂追还是没能赶上你。他上前一步，得意洋洋的对张顺达说，爸，这就是我的女朋友王颖，她是在银行工作的；他回过头来，笑吟吟的对姑娘说，这是我爸。

啊呀……人群里禁不住爆发了一片惊诧声，这声音此起彼伏，像是被惊飞的鸟。